寬敞明亮的會議室,一張長條形的巨大辦公桌,四人兩兩相坐。
一名白襯衫黑褲的外國中年男子,大背頭梳的一絲不苟,臉上掛滿了怒容。
“楓林戶外,安德森!”
閉著眼的魏霖肩膀一抖。
老外左側,一名打扮乾練的中國女子,坐著都顯身材高挑,同樣緊皺眉頭看向對麵。
不緊不慢喝著咖啡的唐強,身前桌麵擺放著一疊a4紙,好整以暇地望著老外和那名乾練的女子。
剛過四十的他,因長期鍛煉體魄強壯,胸肌、胳膊將定製的襯衫都撐的鼓鼓脹脹。
“安德森先生,我們沒開玩笑,這次訂單的單價就是12。”
“你們要的太急了,我們手頭上的訂單又多,近期實在是忙不過來。這單我們接下了,廠裡的工人必須加班做,你知道我們加班費也很貴的。”
唐強一臉自己很為難的樣子。
老外旁邊的中國女子,冷眼看著找借口的唐強,忍不住哼了一聲。
身為安德森的助理,來前她是做過詳細功課的,知道以齊峰帽業的規模和產值,60萬的單子根本不算什麼。
——對方就是臨時提價!
“唐,你是認真的嗎?”
安德森壓著怒氣,以熟練的中文最後問了一句。
總公司前陣子耗費重金做了一波大力推廣,效果出奇的好,不僅服飾、鞋類大賣,連帽子也變得供不應求。
服飾、鞋類,楓林都有自己的工廠,且早有準備的儲備了充足貨品。
唯有帽子等周邊小配飾,楓林沒有自己的生產線,隻能選擇外包代工。
臨江市的齊峰帽業,一直都是他們穩定的代工廠家,以前帽子的單價都是10塊,一張訂單二三十萬不等,周期也比較長。
這趟,他們的訂單達到了60萬,且三個月就要收貨。
他本以為這麼大的數量,齊峰興許還能把單價適當拉低一點,沒想到唐強不僅沒有降,還將單價直接提到了12。
“抱歉,安德森先生,我也沒辦法啊。”
唐強無奈地說。
雙方就此不歡而散。
“唐總,這單不會飛掉吧?”
業務部的樊磊,等老外和其助理離開以後,才不無擔心地問道。
“飛不掉。”
唐強轉動著手中鋼筆,老神在在地說:“三個月出貨,去掉海上運輸的二十幾天,總共就兩個月出頭。”
“除了我們齊峰,本地沒有一家帽業公司吃得下,外地幾家大廠近期都比較忙,而且我還和他們通過話了。”
“還有,楓林對品質的要求一向高,暫時還沒有和小廠合作過的先例。”
“嗬,總之一句話:小廠吃不下這張大單,吃得下的外地大廠又忙。”
“他沒得選。”
……
“唐強!”
在辦公室猛然坐直的魏霖,眸中罕見地迸射出一縷冷厲光芒。
身為齊峰帽業業務部總經理,唐強猶如一座大山般壓製著本地的所有同行,鑫霖遲遲不能突破目前的桎梏,皆因有唐強掣肘!
國內國外的大單,本地幾乎都是被齊峰帽業壟斷,而唐強則居功甚偉。
隻有唐強看不上的,不屑去做的那些小訂單,才會漏到鑫霖和其它幾家小廠手裡。
沒有長期穩定的大訂單,小公司就不敢擴大規模和廠房,隻能在大廠的夾縫中求生。
這些年,魏霖之所以在事業上有些意誌消沉,就是因為唐強的惡意打壓,讓他長時間找不到突破口。
數量較大的訂單,唐強算準鑫霖的成本,一旦給出同樣的單價,就能輕鬆將訂單搶走。
齊峰的招牌足夠響亮,規模更大,品控也一向做的不錯。
同樣的單價,換了誰都會選齊峰,而不是鑫霖或彆的小廠。
有必要的成本在,鑫霖不可能通過低價來競爭——那根本就是虧錢。
巨無霸一般的齊峰帽業,和業務能力確實不凡的唐強,就是造成鑫霖和其它本地同行起不來的原因。
除了業務方麵的衝突,唐強和魏霖還有私仇。
據安雲天所說,就是因為唐強要奪取一張大訂單,導致他父親疲於應付,勞累過度才引發了車禍。
另外。
起初他父親在齊峰帽業時,唐強還是他父親手下的得力業務員,說是一手帶出來的徒弟都不為過。
“於公於私,我都要硬剛你!”
魏霖猛地拉開了抽屜,從一大堆名片中,找出了安德森的那張。
“華叔,你們廠最近忙不忙,兩個月能出多少單?”
“丁叔,有一張大單我這邊自己吃不下,你那邊有沒有可能幫我一點?”
“鐘叔,你那邊最近空不空?”
決定撥打安德森的電話前,魏霖瘋狂打電話進行溝通,先確保這邊沒問題,真有可能吃得下這張大訂單。
他輕易不打沒把握的仗。
……
上午十點半,齊峰帽業大門口。
安德森拒絕了唐強安排的司機,出了大門後轉過身來,看著占地巨大的廠房和幾棟高樓,說道:“唐是故意的。”
身高一米七四,穿一套職業裝的傅錦棠,加上高跟鞋的助力幾乎和他一般高。
聞言,傅錦棠寒著臉說:“他知道我們急著要貨,也明白我們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另外一家公司合作。”
“單價11還能接受,12不行的。”安德森沉聲道。
“我明白。”傅錦棠愁眉不展。
出門的路上,她就已經在聯係彆的大廠了,可並沒有得到明確答複。
“叮鈴鈴!”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安德魯有些疑惑,拿起電話以字正腔圓的中文,和對方交流起來。
掛斷之後,他問道:“你對鑫霖帽業了解多少?”
傅錦棠愣了愣,迅速在腦海搜索這家公司的相關記憶,片刻後才說:“臨江市的一家小帽業公司,和齊峰規模、產能差的很遠,從來就不在我們的合作名單中。”
“產品質量?”安德森追問。
“質量還不錯,但絕對無法在三個月內,達成我們的訂單數額。”做過詳細功課的傅錦棠篤定地說。
“老板已經在路上了,他讓我們等一下,他來帶我們去他廠裡參觀。”安德森有些猶豫。
“這麼快?”傅錦棠一驚,旋即提醒:“可這家公司沒有能力接下我們的單子啊。”
“我知道,他也知道,而且還說的很清楚。”負責楓林國內很多業務的安德森,沒有隱瞞什麼,說道:“他說,他會聯合本地另外三家公司一起做,保證質量,也保證按期出貨。”
“以前,我們是不和這樣的小公司合作的。”傅錦棠感到擔憂。
“我們有太多的工作要做,不能在這張訂單上浪費時間。他積極,坦誠,動作也很快,我們見一見他。”安德魯有了決定。
傅錦棠不再多說,扭頭看了一眼背後的齊峰帽業,對趕來路上的小老板有了點好奇心。
“他怎麼知道我們和齊峰談崩了?”
“他怎麼那麼的果斷,我們這邊剛一結束,馬上就迅速地趕過來?”
“他不會在齊峰有眼線吧?”
……
二十分鐘後,一輛白色蘭德酷路澤,於齊峰帽業大門前停下。
一名瘦瘦高高的男子,拉開車門後快步而來,遠遠就笑著說:“安德森先生,我是鑫霖帽業的魏霖。”
他走上前,先和安德森握手,又客客氣氣地和傅錦棠握了手。
“我特意來請兩位去我公司參觀。”
笑容燦爛的男子,站在帽業巨無霸的大門口攬客,不亢不卑地說:“我們公司規模小,遠遠比不上齊峰,但我們不做臨時哄抬價格的事。”
傅錦棠一呆:“這你都知道?”
魏霖又是笑了笑,隨後滿腔義憤地說道:“我並不清楚具體細節,但我不齒唐強的為人,和他一貫的做事方法!”
一聽他罵起了唐強,窩了一肚子火的傅錦棠,頓時生出了好感。
安德森還沒說話。
之前多次提點安德森,嫌棄鑫霖規模太小不夠格的她,忽然道:“安德森先生,我們要不去他廠裡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