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嬤嬤撇了駱雲橋一眼,不等她回答,邁步就往前走。
駱雲橋抬眼看她,隻見這位嬤嬤雖然恭恭敬敬地站著,但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活像是在傳喚下人。
這位田嬤嬤是她那個母親的忠仆,對其餘的少爺小姐倒是有幾分恭敬,對她卻從來沒什麼好臉色。
也是——
誰讓她不受寵呢!
下人嘛,最會看菜下菜碟的。
而且,這頓午膳定然也是不清淨的。
見駱雲橋沒任何動作,田嬤嬤有些不耐煩,“二少爺和大小姐都在等著呢。您這般磨磨蹭蹭,拿喬做派,可不成樣子。”
銀心不服氣,她忍不住道:“嬤嬤,我們小姐自有分寸,你縱然是夫人身邊的嬤嬤這麼對小姐說話也不太好吧。”
田嬤嬤惱怒,“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在我麵前放肆,真是沒大沒小!”說著揚手要教訓人,駱雲橋往前一站,將人擋在身後。
她眼神微冷,“嬤嬤方才是與我說話?”
“自然。”田嬤嬤愣了片刻,點頭。
駱雲橋微微一笑,語氣平靜,“哦,方才我還以為嬤嬤是在與空氣說話呢。畢竟,連個稱呼都沒有,這比鄉下人還沒規矩呢。”
田嬤嬤被她這話噎得一時無言,臉色變了幾變。
竟然敢把她和那些粗鄙不堪的鄉下人作比較!!
她也配。
不過駱雲橋到底是小姐,她變得比以往硬氣了,田嬤嬤也不敢太過,隻是不甘心地追問道:“小姐,您到底去不去?夫人和少爺小姐都在等著呢?去不去,您總得給個答複吧。”
田嬤嬤問,語氣中依舊帶著不耐和輕視。
駱雲橋語氣淡淡,“嗯。”
這算是應下了。
隻是——
這態度,讓田嬤嬤很是看不慣。
她忍不住提醒道:“小姐,您這樣對老奴倒是沒什麼。可到時候彆惹夫人不高興,夫人心裡可不大好受。”
駱雲橋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目光淡淡地落在田嬤嬤身上。
她的眼神如一潭深水,波瀾不驚,卻讓人看不透:“嬤嬤對我這般提醒,倒讓我好奇了。嬤嬤平日裡,也是這般‘殷勤’提醒駱雲珍的嗎?”
田嬤嬤愣了愣,顯然沒料到駱雲橋會提及駱雲珍,臉上的神情微微一僵,隨即恭敬地答道:“奴婢隻是聽吩咐辦事,還請小姐不要為難老奴。”
“哦?”駱雲橋淡淡一笑,“那嬤嬤聽誰的吩咐?不妨直言,讓那人與我當麵對質,看看這吩咐到底是怎麼回事?”
田嬤嬤臉色微變,低下頭不敢與駱雲橋對視,眼中卻掠過一抹不滿的神色,雙手緊緊絞著衣角。
“怎麼,不說了?”駱雲橋語氣冷了幾分,身姿筆直,眼神鋒銳如刀,“我知道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自然地體貼母親。
但嬤嬤千萬彆忘了,主仆有彆。這府裡,不管誰對誰錯,不管父親母親如何待我,都輪不到你來教訓我這主子。”
她再是不受寵,再是鄉下來的,她姓駱,是駱家小姐這一點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一個奴才,地位再高,如此對待主子,豈不是把駱家的規矩,駱家的臉麵丟在地上踩?
田嬤嬤低眉順眼,連忙道:“老奴不敢,老奴隻是擔心小姐怠慢夫人,引來夫人不快,老奴也是為小姐考慮……”
“既是如此,那嬤嬤更該明白,如何行事才不失分寸。”駱雲橋語調輕柔,卻帶著擲地有聲的威懾力,“代夫人傳話是你的本分,可多一句教導,那便是僭越了。”
田嬤嬤臉上堆滿了陪笑,恭恭敬敬地低聲應道:“小姐教訓的是,老奴記下了,以後再不多嘴。”
田嬤嬤離開後,銀心看了幾眼自家小姐,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小姐,您真的要去用午膳嗎?”
她真的很擔心。
她能感覺出來,夫人他們對小姐根本不好。
既然不好,如何會好心請小姐去用午膳呢?
小姐自昭覺寺回來,性子比從前更不討喜了,到時候說不定又是一番爭吵。
吵到最後,受苦受傷的還是她家小姐啊。
駱雲橋低頭看著銀心糾結的小臉,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聲音柔和卻帶著幾分戲謔:“怎麼?覺得你家小姐去了會被吃了不成?”
銀心不敢接話,眼眶卻有些泛紅:“小姐,奴婢隻是擔心您……”
駱雲橋眸光微動,隨即笑了笑,帶著幾分自嘲道:“傻丫頭,如今我還能受什麼委屈?或者說,還差這一回嗎?”
勾引三皇子,打碎獻給皇上禮物的罪名都說扣就扣,還能有比這更差的?
她語氣裡透著幾分淡然與無奈,仿佛在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銀心卻聽得鼻子發酸,眼淚險些掉下來。
“我若不去,事兒會更多。她們隻怕會借此說我不孝,甚至在老太太麵前挑撥離間,給我扣一頂‘目無尊長’的帽子。”
她現在可不能失了老太太的心。
否則——
是真的寸步難行了。
駱雲橋踏入臥房,轉身坐下,動作從容,眼中卻泛起一絲冰冷的光:“與其讓她們在背後指指點點,不如去看看她們到底唱的是什麼戲。再說了……”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我倒想看看,所謂的鴻門宴,能不能真叫我駱雲橋折了骨頭。”
銀心聽了這話,隻覺得胸口堵得慌,卻也知道勸不住小姐,咬了咬牙,重重點了點頭:“好,奴婢陪著您就是了!”
駱雲橋換了身淺青色的衣裙,由銀心簪好發髻,這才不緊不慢地往清暉院走去。
陽光透過樹影,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清暉院裡,一株老槐樹正開著細碎的白花,花香隨風飄散,卻掩不住院中暗湧的波瀾。
駱雲橋剛踏進屋內,就聽見駱澤峰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駱雲橋,你架子還真是大,是不是我們分量不夠,請不動你啊?明知道我們在等你,竟然還來得這麼遲?”
駱雲橋抬眼看去,隻見駱澤峰正冷著一張臉坐在那裡,眼中滿是怒意,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她就知道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