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璿一口水噴在地上。
她捂住嘴,不住地咳嗽。
……
而魏茵茵被巨大的憤怒淹沒。
“你有毛病吧?!什麼叫愛的是你?!”她難以置信地尖叫。
“你愛的當然是我。”林招娣的聲音理所應當,“你誇他誇半天,誇的都是我。沒有我,他手裡頂多有萬把塊錢,和滿大街孜然韭菜味的老頭子沒什麼兩樣,你看都不會看一眼。”說到這裡,林招娣終於流露出些許悲哀,“文彬有三個女兒,一個不認他,還有兩個——”她指了指羅璿和羅琦,“她們對他,有多少感情?一個男人,甚至都不會愛自己的女兒,又怎麼會愛一個女人?”
魏茵茵的聲音兀自強硬:“是你們心狠。”
林招娣嗬嗬笑了,“彆滿腦子愛了。但凡你去掙點錢,你都知道,人能有多狠。”
魏茵茵冷笑:“你指你自己,對嗎。”
林招娣抱臂看著她:“我狠?你可知道,我一分都不想給你。但我看不上你爹媽的做派,所以願意給你一個選擇。”
魏茵茵說:“是因為文彬?”
林招娣搖頭。
她注視著年輕女人,聲音平靜:“因為我也是當媽的。”
……
外麵天色擦黑,林國棟回來了,麵色如常,身後兩個魏家老人卻慘無人色,袖口蹭了泥巴,小腿掛滿蒼耳。
見到魏茵茵,三人抱成一團。
魏茵茵急忙問:“爸,媽,怎麼啦?”
魏老太太哽咽了,瞟了眼林國棟,拉著魏茵茵:“走!走!我們回去!”
透過兩個老人的縫隙,羅璿看到魏茵茵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沒多久,她點頭:“我們回去。”
林國棟把一個紅紙包遞過去:“給你們600塊錢路費。走吧,我開車送你們去火車站。”
魏老頭神情忿忿,瞟了眼林國棟,不敢吭聲。
……
結賬的時候,羅璿小聲問舅舅:“什麼銀行卡裡有20萬,假的吧?”
林國棟冷笑:“一個不知道哪來的野種,還想從咱家口袋裡掏錢?”說著,掏出錢夾。
羅璿急忙推道:“這賬必須讓我家來結,本來就很麻煩舅舅了。”
林國棟是場麵人:“都是一家人,這點錢算什麼,還跟我見外。”
如果是以往,羅璿當然不會想那麼多。但大姐的叮囑還在耳邊,羅璿立刻說:“舅舅,一家是一家,一碼歸一碼。”
林國棟多看了羅璿兩眼:“怎麼,怕我搶你們遺產?”
嬌姐是人情世故的高手,立刻笑著打圓場:“小璿,你舅舅對你好呢,都是一家人。”手上很精明地收了羅璿的錢,嘴上哄著舅舅,“國棟,讓你侄女請客吧,你出這麼大力,你侄女心裡感謝你呢。”
一番話說完,林國棟和羅璿都很受用。
趁著嬌姐核單的功夫,羅璿小聲打聽:“舅舅,你對魏家人做了什麼啊?”
林國棟根本沒帶他們去銀行,而是載著兩個老人在崎嶇的村路顛簸了大半天。趁著他們下車吐得天昏地暗,借口找醫院,把兩人撂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嶺吹風。
村裡還有不少閒來無事的半大小子,給點錢,很願意幫忙扮古惑仔教訓人。兩個老人慌不擇路,逃進山裡。
老人沒有手機,找起來頗費功夫,被林國棟接回來的時候,快嚇瘋了。
羅璿又問:“就這樣送走,大伯不會跟我們鬨嗎。”
林國棟不屑:“沒你爸縱容,就憑你大伯,能鬨得起來?你爸已經火化了,遺囑也立完了,那家子現在落到我手裡,討不到便宜!”
舅舅心思縝密,做事向來靠譜,羅璿總算鬆了口氣。片刻後,她忍不住問:“那魏茵茵怎麼辦,又被送去嫁人?”
林國棟無所謂:“我怎麼知道。”
羅璿欲言又止。
林國棟奇道:“你同情她?你是不是傻?你爸不是個東西,魏茵茵跟著你爸吃香喝辣的時候,你媽過得是什麼日子?我沒讓她吐出來就算好。要不是你媽下手果斷,她就把你爸的錢刮乾淨了,你們幾個一毛錢都分不著!”
羅璿漲紅了臉。
林國棟臉色更不好看:“你考慮到你媽的難處沒有?你體諒過你媽沒有?你不想著你媽,還有心思想魏茵茵和你死了的爸?你是不愁錢,所以善心過剩嗎?真是不管家裡的買賣,不知人心險惡!”
羅璿內疚道:“我會學的。”
林國棟斷然道:“你耳根子軟,學不會。”
……
結好賬,走到院子裡,林國棟坐進駕駛位。
後座車門拉開,羅璿看著魏茵茵的影子被三道影子吞噬,兩個老人,一個男孩。或許還有一個死去男人的蒼白影子。
她被林國棟罵了一頓,硬起了心腸,但看見魏茵茵滑向她的命運,心裡還是有點悶。
倏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喂!”
可她根本就沒張嘴。
羅璿循著聲音來的方向轉頭,看見小妹羅琦擦著她身邊走過,對著魏茵茵的背影喊:“喂!”
親姐妹的聲音如此相似。
羅璿趕緊拉住小妹:“你做什麼?!”
羅琦對著魏茵茵的背影又喊了聲:“喂!”
魏茵茵回頭看了眼,麵無表情地上了車。
車門關閉了,緩緩消失在路的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