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轉眼已是陽春三月。
可這西域的冰雪卻未融化,隻是淺薄了不少,行走間,便利了許多。
西行的小路上,此刻正有上萬蓬頭垢麵衣衫襤褸之人,緩慢地走在雪地之上。
他們,便是冒頓所統帥的騎兵。
戰馬自然早就沒有了,這一路行來,跌跌撞撞,早已被冒頓等人宰殺吃完,除了冒頓和幾位副將外,其餘人皆是徒步而行。
而幾萬人的隊伍,此刻也僅僅隻剩下一萬餘人。
這西行的道路,比冒頓想象中的更為艱難,花了近三個月的時間,這才走了兩千多裡路。
離著最近的樓蘭國還有幾百裡的距離,往日裡,幾百裡的距離不過就是呼嘯幾日的功夫。
可眼下,隻能吃冰凍樹葉的戰馬,就連駝人的氣力也是少之又少,除了冒頓的戰馬尚且正常外,其餘戰馬早晚逃不掉要被吃掉的命運。
更讓冒頓頭疼的,便是自己往西沒多久,便已是被大秦的斥候發現。
剛開始,冒頓還以為,很快大秦的追兵便要追來,可讓他沒想到的,卻是這大秦的斥候,隻是每隔幾日露個麵,恐嚇一陣冒頓後,便又離去了。
這等做法,讓冒頓難以捉摸,這子嬰到底想乾什麼?
既然發現了自己,為什麼要這般戲耍?
可秦人既然沒有追來,冒頓自然率著大軍繼續往西,隻是在這種緊繃的神經下,越來越多的匈奴騎兵倒了下去。
好在,冒頓不會讓這些騎兵白死,他們的離去,倒是讓隊伍可以撐得更久點。
久而久之,五萬人的隊伍,也就隻剩下一萬多人,距離樓蘭,也隻剩下了數百裡。
三個月的追逐,讓冒頓心裡疲憊不堪,每離西域進一步,這等求生的**便愈強烈。
可昨日的情形,讓冒頓如墜冰窟,這一次追來的,便不再是十幾名大秦的斥候,而是數千人的大秦騎兵。
冒頓都覺得,昨日必將會死戰一場,可大秦騎兵依舊隻是逛了一圈,便又離去了。
越想越是心驚,冒頓一拉韁繩,詢問道:“前方到伊犁河還需要多久?”
過了伊犁河,再行走個百餘裡地,就可抵達樓蘭王都。
隻要過了伊犁河,那便是樓蘭地界,到時候就會有村落存在。
這天氣已是變暖,兩旁的積雪緩緩融化,彙聚成細細水流朝著東方流去。
冒頓知曉,再過十幾日,待這冰雪大規模融化,便會到了泥濘期,那時候,這等泥土道路更是難行。
一旁的匈奴副將聞言,立刻回道:“單於,約莫還有四百多裡,現在行進速度加快,估計還需要半個月。”
積雪融化,行進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可半個月的時間,還是給冒頓一記重錘。
身後的秦軍已是到來,這般戲耍自己,如同貓捉老鼠一般,為的就是讓其精神緊繃,沒有吃的,從而自相殘殺。
若是再過半個月,這一萬多人,便又有小半人被貢獻出來。
想到這裡,冒頓冷聲道:“不能再等了,必須派人前去尋那阿育王,讓其提前派兵來接!”
按照阿育王信中所寫,眼下這西域已被孔雀國拿下,最近的樓蘭必然有孔雀國的駐軍,若是孔雀國能在此刻施以援手,匈奴這困境便可解除。
那一名副將聞言,卻是皺眉道:“單於,眼下這隊伍內,可沒有多餘的馬匹啊!”
“用我的!”
“啊?”
“當下,再不行動,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裡!”
冒頓說完,便翻身下馬,一旁的副將見狀,便心領神會,讓出了自己的戰馬。
單於的意思很明顯,這是要讓自己前去尋那阿育王報信,眼下,這匈奴人已是到了絕境時刻,若是無人救援,可真就要滅族了。
待到副將上馬,冒頓便叮囑道:“切記,一定要求得援兵,否則……”
不消冒頓多解釋,那副將便點頭道:“單於放心,末將自是知曉,一定會請動阿育王前來救援!”
說完,駕著戰馬狂奔而去。
馬鳴嘶吼,幾個月來,這匹戰馬還是第一次這般肆意奔跑。
當下,這等積雪已是不影響戰馬奔跑,這段時間,冒頓還在路上劫了不少往來的行商。
奈何,大多數人所載的都是貨物,就連能吃的口糧對冒頓而言,也是杯水車薪。
好在,行商的人數雖少,可卻夠冒頓等將領之人,飽餐一頓。
……
匈奴後方三十裡處。
雪地之上,大批秦軍的騎兵,騎著戰馬正在悠閒踏步。
子嬰親率大軍追擊而來,十幾萬的騎兵隊伍,綿延十幾裡路。
得知匈奴的動向,子嬰便下令,讓斥候追而不擊,時刻吊在匈奴人的後麵。
他可不怕匈奴人跑了,這往西幾千裡地才到樓蘭,沒有了戰馬的匈奴騎兵,不過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冒頓可以堅持到現在,子嬰倒是頗為詫異,不但戰馬吃完了,就連五萬人,也隻剩下了一萬多。
這讓不少隨行的將士頗為懊惱,這可都是戰功啊,竟然被匈奴人這般給糟蹋了。
近四萬人的軍功,這得獲得多少爵位?
好在,今時不同往日,大家已是知曉,這天下國家繁多,沒了匈奴,還有孔雀國可以打,戰功自然不缺。
這冒頓自然是跑不了,子嬰想要的,乃是釣出匈奴身後的大魚。
待到氣溫回升,子嬰這才帶著大軍不急不慢地追來,昨日更是讓數千人在冒頓麵前露了個臉。
想必,此刻冒頓的心裡是絕望的吧。
騎在馬上,子嬰抬頭望著烈日,感受著春風拂麵,皺眉道:“過些日子,便要到泥濘期了吧?”
一旁的王賁笑道:“是啊,道路泥濘,到時候這冒頓可就跑不動了啊。”
“哈哈哈……”
周圍諸將聞言,皆是開懷大笑。
冒頓這樣的下場,乃是咎由自取,若是他直接逃了,不占這月氏王都,也不會下場這麼慘。
子嬰也是輕聲一笑,問道:“前方離伊犁河還有多遠?”
“回公子,約莫還有四百多裡。”韓信回道。
子嬰點點頭,十幾萬人想要跨過伊犁河,走渡船自然不靠譜,估計還是得走那一道獨木橋。
正想著,遠處一道身影飛馳而來,一名秦軍斥候到了跟前,急忙道:“稟報公子,匈奴軍中有一人騎馬朝西疾馳而去,已是瞧清了,不是冒頓。”
子嬰心中一喜:“哦?看來,這冒頓終於想通了,去請那阿育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