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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簡·阿諾希望能還她們在他兒子身上的人情,當初她們在《艾米》上付出的努力,如今加倍回報了回來。
不過。
她並沒有解釋的意思。
“所以,董事會的意思是,如果請我過去,做頒獎嘉賓,就把最後的一個名額,頒發給偵探貓?”
她抬了一下眼簾,詢問道。
“現場嘉賓加上百老會頒獎之夜的特彆評委。”
奧斯本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安娜,我和你之間不藏著掖著,坦誠點的說。從董事會的角度,其實他們不太在意,到底是吉娜、維爾萊茵還是偵探貓,這三個人中的哪一個獲獎。對出版社來說,其實都差不多,沒有本質的差彆。”
“各種場外的人脈角力都糾纏在一起,每一方都有每一方的利益代言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如果沒有強硬的外力介入的話。那麼,可能隻有上帝才會知道,今年最後一個「寫作與藝術優秀貢獻大師獎」的歸屬。”
“而你,現在,你就是最強有力的外力。”
奧斯本得意的微笑。
“我還沒有恭喜你,你剛剛接任了《油畫》雜誌視覺藝術欄目的經理,這可是和《vuge》藝術總監、《巴黎評論》總編齊名的三大大眾文藝教頭的崗位,應該也是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一個。”
奧斯本說道“我的行李箱裡帶了一瓶勃艮地的葡萄酒,是我送給你的升職禮物。就算不考慮彆的,單論這一項身份,你就有資格做威尼斯雙年展的評委。再說,你能帶來足夠大的話題度,這便是董事會想要的。”
“不開玩笑,伱知道你在北美有多少粉絲麼?歐洲大家各種年會評獎,都端著範兒。而美國人不愛這一套,他們喜歡的是刺激,是直接爭議,是個性與舞台張力。”
“越戲劇化,越好。”
“所有人都知道e是表演而不是格鬥,但每年收視率巨高。老美就愛各種某某家族愛恨情愁的撕逼。而最棒的一點是,你既有腔調,還有個性,既能滿足山姆大叔民眾所幻想的王室夢,又有話題討論度,完全戳中了北美觀眾的**點。這就好比……”
“聽上去像是肯尼迪+2pa啊,難怪有人一直在建議我加強安保措施。”
伊蓮娜小姐揶揄的笑。
前者是美國人王室夢的代名詞,後者是美國個性文化的代名詞,共同點是兩者都死於乘坐汽車時,所遭到的槍手刺殺。
“差不多,其實我想舉的是肯尼迪加上泰勒斯威夫特,反正一個意思。偷偷說一句,梅根王妃肯定嫉妒死你了。有人捕捉到,她最近在采訪時,一個勁兒和你穿同樣風格的複古風穿搭。董事會想要流量,而你,安娜,你就是今年春天流量的女皇。”
奧斯本感慨道。
“如今z世代的北美年輕人,已經不太吃把總統請過來,發表一套風雨哈佛路性質的演獎,再一起抹眼淚的正劇似的玩法了。大家喜歡看勁爆的。轉播奧斯卡的電視台,絕對可以為威爾史密斯衝上舞台,扇的那巴掌而激動的昏過去。人人都知道你是偵探貓的擁護者,你們兩個人的命運連接在一起。還有比這更吸睛的頒獎新聞麼?”總裁大叔微笑道。
“如果我去頒獎了,結果最後獎項沒有頒發給偵探貓,不照樣是非常有話題度的新聞麼?”
安娜側了下頭,很冷靜的指出了其中的邏輯漏洞。
“我想,董事會應該也很樂於看到這樣的場景罷,反正你們要的隻是新聞賣點,隻是推特詞條熱搜,至於怎麼個賣點法,應該也沒有那麼的重要。”
“理論上,是這樣的沒錯。這種事情沒有十拿九穩的嘍。”
奧斯本聳了聳肩膀,“然而,我的個人看法,隻要你去當這個評委,這個獎項就是她的。”
“畢竟,董事會還是樂意用一下小小的人情,討好一下你的。再說了,想要抵擋我們的安娜評委的美麗魅力,不論是其他評委,還是現場觀眾,都是極難極難。海倫隻用了一麵,就征服了斯巴達、雅典和特洛伊三個國家。你搞定董事會的那些老家夥,不會更難的。”
他用力抽了抽鼻子。
“就剛剛你嘲笑奧勒的那番話,一個字都不用改,直接放在台上說出來。很爆的。”
“要倫理有倫理,要犀利夠犀利,要爭議有爭議。開個玩笑的誇張說,董事會絕對願意為了它出現在今年的百老彙現場裡,像隻乖乖小狗狗一樣舔乾淨你的靴子的。給偵探貓一個次等獎項,又算的了什麼呢!”
伊蓮娜小姐的目光投向遠方,很久都沒有說話。
奧斯本扭著脖子和她瞅向同一個方向,那裡隻有一大片的水仙花田,金色的太陽從一大團白色層積雲中探出了頭。
整個天空,都仿佛是一朵以雲為瓣,以日為蕊的巨大水仙花。
大叔覺得安娜正在看著水仙田,卻又像是什麼都沒在看。
“怎麼了?有問題。”奧斯本奇怪的問。
“不,沒有,我隻是忽然有些感慨,似乎公司把所有的因素和需要營造的話題,都設計的井井有條,唯獨沒有‘藝術’本身存在的空間,這可是一個藝術獎啊。”
安娜輕輕的說。
“歡迎來到美國,歡迎來到好萊塢,北美總部的同仁曾在一次國際會議的間隙告訴我,好萊塢並不是位於加利福尼亞的某個確切的地方,而是一種精神符號,是自從林肯1860年二度當選美國總統以來,美國所創造出的,最能代表美國夢,美國精神,美國特點的文化象征。”
奧斯本將手中最後一點蛋桶的脆皮扔進嘴巴裡大嚼。
“想讓偵探貓這種小畫家十拿九穩的得到大獎,她總得能付出點什麼,這是流量為王,金錢萬能的時代。要不然是流量,要不然是金錢。如果你的那五十億是捐給出版社的,不,五億……三億,三億就足以讓董事會的高層爭搶著舔你的鞋底了。”
奧斯本以玩笑的語氣,說出了不是玩笑的話。
“下次做出決定前,多想想金錢的偉力,想象著我們的董事會成員,穿著西裝,挺著大肚腩,以百米衝刺般的敏捷,撲過來跪舔的模樣,我覺得,沒準會讓安娜小姐在處理財產的時候,換一種更加鄭重的態度。”
安娜臉上的表情寧靜如初。
奧斯本端詳了片刻,並沒有看出那是“我知道了”的表情,還是“我沒有聽見”的表情。
不過。
他倒是看出了,伊蓮娜小姐似乎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和他多做討論。
總裁大叔暗暗的在心裡歎了口氣,重新換回了剛剛的問題。
“那麼,我說了這麼說,你考慮的怎麼樣?通常來說,我們邀請其他藝術評委的時候,還會著重強調hti集團會為往來嘉賓提供往來機票頭等艙,帶泳池的五星級酒店什麼的配套福利,但我覺得,似乎對你應該不是很有吸引力的模樣。”
奧斯本笑。
“嗯,考慮好了。”安娜點點頭,“感謝您說了那麼多,但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的邀請。”
奧斯本愣住了。
他臉上浮現出了困惑而不解的神色。
“安娜,不明白——”
他來的時候,可是十分信心滿滿的。
對hti集團來說,能促成這樣的事情,自然就意味著把潑天的流量捉到了手心。
對安娜所喜歡的偵探貓來說,更是能將評委團裡三方爭霸的格局,一錘定音。
甚至對於伊連娜小姐本人來說,或許當個評委對舞台氣場不強的人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她如果強硬的主導獎項,將其頒給偵探貓的話,沒準會被人質疑公正性。
但是嘛。
這都不是什麼大事,文藝獎項都這樣,都是個人情感決定獎項歸屬。
所謂“客觀”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名題。
任何評委都不可能是沒有主觀傾向的。
包括宣稱“不被情感所左右,絕對中立,絕對客觀”的評委,這種宣稱本身就是一種主觀態度。
允許藝術雜誌的編輯瘋狂的迷戀畢加索。
憑什麼不允許人家編輯小姐喜歡偵探貓?
在傳統老歐洲,大家投票的時候,可能還要藏著掖著,搞避嫌的那一套,但北美新大陸反而更喜歡直來直往的率真性格。
我喜歡她,就是喜歡她。
所以我要把獎頒給她。
網友會覺得你很加分,很rea。
風險與機遇並存,就像他所說的,奧斯本完全相信伊連娜小姐有足夠的勇氣,也有足夠的能力,處理好這一切。
他跑過來邀請安娜,除了是應付董事會的任務,內心深處未嘗就沒有替安娜考量的因素在裡麵。
對方剛當上了《油畫》的總編,正是被人質疑能力的時候。
他相信安娜足夠強,所以多多的曝光,怎麼想,都對她沒有任何的壞處。
出版社,他、偵探貓、安娜,四方四贏的局麵。
想想都贏麻了。
這件事唯一利益受損的就是吉娜和維爾萊茵。
但安娜在乎這個?
替出版社從維爾萊茵手裡搶走對方心心念念的《小王子》合同的時候,她可強勢極了,一點都沒見手軟。
安娜端端正正坐在輪椅上,微微搖搖頭。
她沒對奧斯本解釋,她拒絕了對方善意的邀請的原因——她不能這麼做,因為,她自己就是偵探貓的經紀人。
這是個底線問題。
推薦人、讚助人和畫家是一種關係。
經紀人和畫家又是進入到了另一種維度層麵的關係。
理論上,她們是職業生涯裡最親密的夥伴,關係最親切的利益共同體。
沒準……嗯,考慮到歐美的離婚率,再考慮到藝術界可能是這個基礎上再乘個很大的數。
用不著沒準。
從統計學的角度來說,一位西方知名藝術家和他的經紀人的平均合作年限,是會顯著的長於一位藝術家和他老婆的婚姻持續年限的。
不恰當的比喻——畫家和助理可以是一夜情,不合適就換,畫家和經紀人卻是鄭重的婚姻關係。
範多恩喜歡把他的助理搞上床,三天兩頭換大波助理。
但他就算精蟲上腦,也不會三天兩頭換經紀人。
恰恰相反。
範多恩對他的經紀人是非常的尊重,且非常的親密的,不是上床的那種親密,是尊重的親密。
在媒體眼裡。
公眾場合表態時,經紀人完全可以等價於畫家本人。
她可以為了偵探貓去和彆人搶合同,可以提供給她創作建議,甚至不惜變得“市儈”一些,去規劃符合繪畫風格的插畫題材,去想辦法聯係唐克斯館長這種雙年展的策展人,搞私下遊說。
藝術行業並不那麼乾淨。
你想為自己的畫家鋪平前路,就得去搶,去拚,去做一些沒準會“弄臟”你的手的事情。
這些都是一位優秀的經紀人應該去做的職責。
一個偉大的男人背後,往往有一個偉大的女人。
一個偉大的畫家背後,在現代的藝術市場,也必須擁有一個剛強而有力的經紀人。
但是。
自己跑去當評委,依舊是過界了。
她知道如果出版社知道自己是偵探貓的經紀人,就算美國人再豪放、粗線條,也不會發出這樣的邀請的。
雖然藝術行業灰色地帶到底在哪裡,並不明顯,遊說和內幕交易的區分,也在伯仲之間。
雖然這個行業裡絕大多數人,都擁有靈活的底線。
雖然沒有人會覺得,她喜歡偵探貓,是為了左手倒右手洗錢、割韭菜。
雖然可能外人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雖然……
……
但過界就是過界了。
伊蓮娜小姐不能自己騙自己。
這是她心中的原則。
再如何巧舌如簧,有一件事是無法回避的——評委擁有自身的主觀傾向性無可避免,但任何一套評價體係,如果有人又做評委,又做選手。
一邊比賽,一比當裁判。
這套評價體係就會變成一文不值的笑話。
《油畫》雜誌有很多缺點,但安娜認為,這是雜誌社能夠曆經一個世紀的風雨,依舊能夠佇立到今天,最重要的一條價值觀。
如果她在這件事上妥協。
她又和布朗爵士,有任何區彆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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