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過去,書院中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裴山長雖然比十年前老了些,可依然精神矍鑠身體康健。
眼中滿是溫和與睿智。
這些年,同學的消息也一直傳進馬裴山長耳中。
譬如當初在書院中成績最差的學生,憑借自己的勤奮努力,已經成了一代大儒。
譬如當初最調皮頑劣的學生,已經入仕,現在京都掌管刑獄。
譬如當初那對關係極好的梁山伯和祝英台,竟然成了親,而後又分家彆居。
裴山長也沒想到,當初那個話語尖銳,且對課業有獨特見解的祝英台竟是女兒身。
而這個消息,竟還是祝英台自己爆出來的。
原因是當梁山伯上門像祝英超的妹妹提親時,祝家已經接下了另一家的聘禮。
由於那家同祝家情況差不多,隻不過是普通貴族之家。
因此已經拿到任命狀的梁山伯,便有了一戰的勇氣。
為了順利嫁給心上人,祝英台自爆了,沒有馬家還有王家,趙家,李家。
她不願自己的婚姻大事,成為爹娘為祝家增重的籌碼,倒不如一勞永逸的好。
聽說祝英台與梁山伯同宿三年,提親那家忙不迭的跑了,順便還幫祝英台宣傳了一下。
這消息傳出後,不止祝家成為眾人眼中的笑柄,就連萬鬆書院的聲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在那段時間,萬鬆書院幾乎成了一個藏汙納垢之地,為學術界所不齒。
甚至還有人專門出了關於萬鬆書院的畫本子,內容鮮香刺激,就連裴山長也被形容成一個坐擁數美的惡徒。
可入學率卻比往年暴增不少,不是學生家長的意願,而是學生自己非要來萬鬆讀書,因為這些人都是打算過來占便宜的。
誰知道書院中是不是還有另一個祝英台。
裴山長差點被這強大的打擊擊倒。
可讓他奇怪的是,他的身體卻比他想象中結實,想暈暈不倒,想病病不了。
無奈之下,他隻能堅強的麵對疾風。
同時,還加了一條入校規則,那就是所有進入書院讀書的人,都要赤膊接受檢查。
但祝英台的勇敢,卻並沒有讓她獲得幻想中幸福。
梁山伯的心胸本就狹隘,上輩子因娶不到祝英台氣死,這輩子則是對壞了自己名聲的祝英台心生怨憤。
祝英台的事情鬨得太大,周遭人或是興奮,或是嘲諷的目光,也讓他抬不起頭來。
時間一長,梁山伯竟是連縣衙都懶得去了,每天隻在後院讀書寫字,試圖將自己溺死在知識的海洋中,以便逃脫這令他崩潰的現實。
無奈之下,祝英台隻能主動站出來幫他處理政務,她本就聰明,學識又好,竟也將政務處置的井井有條。
可祝英台越優秀,梁山伯便越憤怒,再加上周圍人牝雞司晨的嘲笑,夫妻二人漸行漸遠,關係也將至冰點。
往日裡,梁山伯在祝英台眼中的那些“老實,木訥,耿直”的小優點,全部化為利刃戳進祝英台心口。
到後來,梁山伯竟是看都不看祝英台一眼。
不隻是梁山伯,就連梁山伯的家人也都紛紛指責祝英台,聲稱若不是祝英台不懂事,梁山伯也不會變的如此萎靡不振。
而祝英台也有自己煩惱,之前聽金雲說道以後會被閨閣姐妹們嘲笑的事,她還覺得可笑。
可事情真發生之後,她才知道,金雲說的竟都是真的。
不過,那些人並沒有嘲笑她,而是直接與她斷了聯係,生怕被人知道曾與祝英台有過交集。
祝家已經出嫁的女兒,沒有子嗣的,被直接趕回了娘家。
已經生下兒子的,則是被送進了佛堂。
因為她們的操守被婆家質疑了。
一時間,祝家也成了藏汙納垢的代言人,幾代之內都不會有什麼好的婚配對象找上門。
祝家也恨透了祝英台這個敗壞家風的祝家女,隻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娘家的放棄,婆家的輕視,丈夫的厭惡,終究擊潰了祝英台。
為了給自己保有最後一絲尊嚴,她離開梁府搬去了彆院。
雖沒與梁山伯正式和離,卻也再沒與梁山伯見過麵。
見祝英台自動離開,梁家人趕忙將梁山伯勸出來主持大局。
可惜梁山伯的腦子沒有祝英台活絡,短短兩年時間,就把轄區管的一團糟,百姓怨聲載道。
若不是使了錢,梁山伯已經回老家當地主了。
而離開了梁家的祝英台,倒是沒有自此一蹶不振。
相反的,她用自己的嫁妝做起了生意,此時雖然不算是頂級的大商人,卻也做到了富甲一方,到讓裴山長心中安慰不少。
對於馬文才這個出息的學生,裴山長自然非常喜歡。
裴山長曾經計算過,馬文才挨過的罰,比他所有學生加在一起都多。
因此,當知道馬文才不但沒有墮落成通緝犯,反而被世人評價為儒將的時候,裴山長臉上滿是驕傲之色。
還有什麼事,能比將頑劣之徒培育成才更讓人開心。
說了會話,馬文才謝絕了裴山長留飯的建議,小心翼翼的問起了靳青的情況。
見馬文才竟然還記得靳青,裴山長表情莫測的看著馬文才,好半天後才悠悠的歎了口氣:“你去看看她吧!”
杜陵這些年倒是沒再尋死,隻是她成功的將所有人都得罪的乾乾淨淨。
杜陵原本就是裴氏精心嬌養大的孩子,雖然被趕出皇宮,卻也是曾做過皇後的人。
因此在杜陵心中,所有人都應該對她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伺候她。
於是,架子端起來後,就再放不下了。
當初剛上山那段時間,眾人沒有發現杜陵性格有問題,是因為杜陵一直躲在房間中未曾出門。
可後來,大家都恨不得將大門鎖上,杜絕杜陵出門的可能。
因為這人實在太沒有眼色,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似乎說句話都是對大家的恩賜。
而裴夫人卻是非常心疼這樣的杜陵。
在她眼中,女兒隻是用這樣的方式維護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
既然都是一家人,大家自然應該更遷就杜陵一些。
時間一長,大家對這對母女的心也淡了。
裴夫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去,看起來竟是比自己的兄長裴山長還要蒼老幾分。
而杜陵的絕世容顏,則是漸漸變得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