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平已經來了教室,他是不相信謝歸瀾會偷東西的,皺起眉問周野,“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得先拿出證據。”
“老師,”周野滿眼厭惡地盯著謝歸瀾,“昨晚我把手表落在教室了,他最後一個走的,而且就他座位離我最近,還能有誰?”
周野跟謝歸瀾隻隔著一條過道。
班裡的人都擠在教室後排,路望伸長脖子,突然發現岑霧,就從人群中掙紮出去,抱住岑霧的手臂,小聲說:“我剛才到教室,就看到周野說謝哥偷了他的手表。”
階級的鴻溝總是很明顯,校服已經最大程度模糊掉了這種差彆,但家境好的學生,還是能看出謝歸瀾身上的衣服有多廉價。
隻不過謝歸瀾個子挺拔,那張臉俊美冷漠,屬於披個麻袋都很帥的程度。
才讓人忽略掉他破舊的書包跟球鞋。
“你缺錢,”周野語氣憐憫,“我可以借點兒給你啊,那個手表不值錢,但是我爸給我買的,我給你一萬,你還給我行不行?”
謝歸瀾盯著他,冷冷地說:“我沒拿過。”
周野低嗤,“拿沒拿的,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說著,他轉過頭看向班主任,“孟老師,我要求檢查他的書包,不過分吧?”
孟良平臉色有點難看,周野成績不錯,自己考進了三班,但跟岑霧以前一樣讓他頭疼。
隻不過畢竟沒岑家有錢,囂張不到岑霧那種程度。
周野這就是衝著羞辱人去的。
但孟良平還沒開口,謝歸瀾就已經冷沉著一張臉,將書包扔到了周野腳邊。
謝歸瀾眼窩很深,那雙眼漆黑陰戾,像帶著化不開的濃霧,嗓音也很冷。
“想搜就搜。”
周野:“……”
周野一瞬間繃緊了牙關,他最惡心的就是謝歸瀾這副嘴臉。
就是個私生子而已,過得連謝家馬場裡最劣等的馬都不如,但看人的眼神永遠居高臨下,就像在看狗。
他想檢查謝歸瀾的書包,還得自己彎下腰去撿,到底在羞辱誰呢?!
周野怒極反笑,他也不打算檢查了,抬起腳就想踩在謝歸瀾的書包上。
教室外,岑霧卻突然開口,“你…你確定是他拿的嗎?”
岑霧語氣放得很慢,就像在留給他最後的機會,但周野沒察覺到,他懷疑地說:“二少,你該不會想包庇他吧?”
岑霧抬起頭,他才生過病,膚色白得像雪,又像枝頭可以隨意攀折的鳥雀,眼神也很無辜,慢吞吞地說:“我…我隻是問一下,你要是這麼確定的話,不如去查監控。”
“他昨晚真的拿了,難…難道還會今天裝到書包裡帶過來?”
但岑霧才說到一半,背後就突然一涼,學生會的人在檢查班級儀容儀表,謝商景是學生會長,剛帶著人從他身後經過。
岑霧頓時轉過頭,望著謝歸瀾冷笑說:“年級第一,就這種腦子?”
謝歸瀾:“……”
謝商景皺眉望了一眼,沒有停留,三班檢查過了,他們現在是已經檢查完走廊儘頭的八班,打算回自己教室。
岑霧見他走了,又拐到周野身上,慢吞吞地說:“不過你連班裡前十都沒考…考到過,想不到這點也是正常的。”
周野:“……”
你他媽又考幾分啊?!
到底是重點班的學生,誰受得了被人貼臉羞辱成績,何況誰不知道這教室的監控就是擺設,隻有考試才會開幾天。
但他還沒開口,岑霧就已經預判了他的預判,岑霧扯了下教室後門旁邊的窗簾,抬起手往上一指,“我說的是這個監控。”
窗簾最上頭,很隱蔽的地方,裝了一個小監控,不注意很難發現。
就連孟良平都愣了下,教室一共就前後兩個監控,這個什麼時候裝的,他都不知道。
不過這樣就好解決了,孟良平垮下臉說:“行了,都彆吵了,跟我去看監控,我倒要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周野抬起頭看到那個監控,就瞬間慌了,他突然意識到剛才岑霧反複問他,確不確定謝歸瀾拿了他的東西是什麼意思。
但全班人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現在退縮,隻能硬著頭皮出去。
監控室在另一棟樓。
孟良平走在最前麵,周野嘴唇動了下,最後咬住牙,還是決定去一趟。
他的手表是他昨晚自己放到謝歸瀾桌洞裡的,就是想教訓謝歸瀾一下,他不打算鬨到報警的地步,謝歸瀾私下給他道歉就行。
但早上過來檢查,手表確實不見了,他才一口咬定就是謝歸瀾偷的。
隻怕監控拍到點彆的。
周野滿臉掙紮,岑霧跟在他旁邊,壓低了嗓音說:“周野,你…你本來叫周淵對吧?”
“……”周野臉色頓時一變。
周野就是個小打小鬨的角色,但謝歸瀾睚眥必報的性格,最後也沒放過周野。
周野原來叫周淵,其實也是個私生子,他出生時,他父親的原配才懷孕三個月,他媽媽帶著他鬨上門去,想讓他父親離婚。
對方在懷孕中知道丈夫出軌,跟丈夫爭執起來,不小心被車撞死了,一屍兩命。
周野父親本來是鎮上一個建材老板,這件事鬨得沸沸揚揚,他名聲也跟著臭了,後來生意做大,索性將公司遷到淮京。
給周野也改了名字上學。
都這麼卑賤下流,他就得跟在原主身邊,給原主當呼來喝去的狗,謝歸瀾不也是個私生子,不知道在清高什麼。
他對上謝歸瀾那張冷臉就很不爽。
周野咬住牙低聲說:“二少,你到底想怎麼樣?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沒想怎麼樣,”岑霧眼神冷懨,“是你想怎麼樣,我知道什麼,都取決於你,離謝歸瀾遠點,我可以什麼都不知道。”
“不然,我就不能保證隻有我知道了。”
周野腮幫繃緊,呼吸也跟著重了起來。
孟良平要查監控,教導主任也來了,監控室人很多,岑霧就先回了教室。
反正這個監控是讓岑驍幫忙,跟學校溝通完裝上的,肯定不會有什麼問題。
監控確實拍得很清楚,不但拍到了周野往謝歸瀾桌洞裡放手表,還拍到了他往謝歸瀾桌上扔垃圾,撕壞謝歸瀾的卷子。
周野的手表是他一個跟班拿走的,對方是八班的人,跟周野來三班做完這一切,就順走了周野的手表,想栽贓到謝歸瀾頭上。
“把八班這個叫過來!”教導主任黑著臉說。
他索性讓人把前幾天的監控也調出來,然後就拍到有個人在教室門口探頭探腦。
孟良平臉色也黑了,他們班居然有這麼多搞事的?!然而下一秒,對方抬起頭,他才發現是岑霧。
岑霧在教室外徘徊了一分多鐘,然後探出頭,發現教室沒有人,才如釋重負地走進去,開始給謝歸瀾擦桌子。
旁邊圍著孟良平,教導主任,學校的書記,還有好幾個老師。
臉色都開始怪異起來。
尤其是從岑霧擦完桌子往謝歸瀾桌上灑了一把水果糖開始,岑霧給謝歸瀾放了一把荔枝味的水果糖,還諂媚地擺了個心形。
但謝歸瀾一直沒來,岑霧伸手拿了一顆吃。
又拿一顆。
又拿一顆。
路望來了,岑霧給了路望幾顆。
張元洲來了,岑霧也給了他幾顆,然後自己又拿一顆。
等岑霧突然反應過來,轉過頭時,謝歸瀾桌上的糖隻剩下小貓兩三隻,早就不是心形了,岑霧沉默了下,索性全都拿走了,還偷偷摸摸掀起謝歸瀾的卷子,抄了幾道題。
謝歸瀾到了教室,岑霧就轉過去趴著看他從書包裡往外拿練習冊。
暴雨的晚上,謝歸瀾提前離開教室,岑霧扯住他的衣擺,給他塞了把傘。
謝歸瀾的臉從始至終都是冷的。
但岑霧漂亮的雙眼水盈盈的,倒映著暴雨夜有點搖晃的燈光,謝歸瀾望向他的時候,眼中就跟著被迫有了光亮。
岑霧總是拿這種眼神望著他,很遙遠很溫柔,就好像他已經牽掛他很久了。
“……”
監控室一片死寂。
教導主任想說點什麼,又怕說得太重,最後隻好暗示說:“小謝……你……我……唉。”
謝歸瀾:“……”
“我不喜歡他,”謝歸瀾漆黑疏冷的桃花眼抬起來,岑霧不在這兒,他眼中也不倒映著誰的光亮,“我不會跟任何人談戀愛。”
教導主任終於放心。
這就對嘛。
這個年紀就應該好好學習。
“行了,”孟良平也拍了拍謝歸瀾的肩膀,“你回教室吧,剩下的老師來解決。”
謝歸瀾沒給周野眼神,就直接離開。
岑霧光想著監控會證明謝歸瀾的清白,忘了監控也會把他拍到。
謝歸瀾回到教室,他轉過頭小心翼翼看了會兒謝歸瀾的臉色,感覺沒什麼異常,好像也沒有不高興,這才轉了回去。
謝歸瀾沉默地坐了幾分鐘。
岑霧早上買給他的雞蛋餅已經涼透了,他伸手拿過去,一口一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