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騙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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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霧感覺自己有點發燒了,他到晚上放學都沒再抬起頭,直到教室裡的人都走完了,聽不到什麼腳步聲,他才終於坐起來。

岑霧睫毛濕答答的,都黏在一起,胡亂翹著,慢吞吞地收拾書包。

學委總喜歡放學後發卷子,他本來想看一眼,擔心謝歸瀾又有卷子沒帶走,再被人撕壞,結果轉過頭就被嚇了一跳。

謝歸瀾居然還沒走。

晚上七點多終於下起雨,滂沱的雨水砸在外跨走廊上,高二這邊整棟樓都熄燈了,隻剩高二三班這個教室還亮著。

謝歸瀾抬起頭,對上岑霧發紅的眼圈,岑霧趴了太久,頭發尾梢都壓得有點微卷,垂下來一綹搭在冷白的鼻尖上。

整個人亂七八糟的。

岑霧睫毛顫了下,抱住書包又轉了回去,他將水杯裝好,就站起來離開了教室,他還沒那麼自作多情,會覺得謝歸瀾是在等他。

謝歸瀾果然也沒叫住他。

謝歸瀾黑沉沉的眸子垂下來,臉上沒什麼情緒,他繼續做數學最後一道附加題,寫到一半,筆尖劃開了下,在卷子上勾出道刮痕。

他沒再寫了,收起卷子就去藍夜。

高一跟高二都已經放學走了,高三要上晚自習,現在是晚飯時間,大部分人都在食堂吃飯,又下著雨,教學樓外沒什麼人。

岑霧終於沒那麼煎熬,他找了個黑色口罩戴上,又將校服拉鏈拉到頂,雪白的下巴尖都被擋住,才低頭撐著傘往校外走。

他走到校門口,將傘抬起來一點,像離開巢穴的小動物,很謹慎地左右張望了下,卻沒找到司機平常來接他的那輛車。

岑霧本來想等等,但他已經難受到沒辦法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隻想趕緊離開。

他捏緊了口罩,就想往公交站牌走,餘光瞥過去,卻突然愣了愣。

不遠處停著輛有點眼熟的邁巴赫,旁邊有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撐傘站著。

她穿了條很低調的黑色長裙,但膚色極冷白,長卷發濃密地披散在肩頭,在雨夜的人群中明明不顯山露水,卻讓人無法移開雙眼。

岑霧社恐歸社恐,好歹是柏林電影節最年輕的最佳導演,見過的演員成百上千,有些演員與生俱來的天賦和鏡頭感,旁人無法比擬。

尤其對方轉過頭,那雙桃花眼烏濃疏冷,直到發現岑霧,才突然彎起來。

岑霧幾乎一瞬間就認出了對方。

關行雪。

!!!

岑霧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的心臟又開始震顫,他小臉蒼白,下意識攥緊了書包帶,岑父岑母不是在國外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岑霧想逃但又逃不掉,隻能僵硬地邁開腳步,朝那輛邁巴赫走過去。

他父母在他十三歲那年就車禍去世了,他一直跟著姑姑生活,岑驍也就算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岑父岑母。

他連說話都說不利索,其餘人就算發現他不對勁,也不會說什麼,因為並沒有很在乎他,但岑父岑母肯定很在乎。

再頂尖的演員,也很難騙過父母的雙眼。

岑霧掌心微微汗濕,關行雪卻已經親昵地伸手抱了他一下,抬起頭發現他眼眶還是紅紅的,濃長的眼睫都黏在一起,頓時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呀,小寶。”

岑霧覺得他應該叫一聲媽媽,才不至於太露餡,但他一整天沒說話了,嗓子很滯澀,嘴唇動了下,又沒能發出聲音。

關行雪見狀也沒再問他,攬住他的肩膀,先帶他上了車。

岑驍在前麵開車,他去機場接完岑父岑母,就又帶他們過來接岑霧。

岑霧一上車,就在後座看到了岑父,也就是岑君山,岑驍都二十多歲了,其實岑君山跟關行雪都已經不再年輕。

但保養得很好,都像三四十歲的樣子,岑君山穿了身黑色西裝,腕骨上戴著枚古董腕表,常年商海沉浮,氣質並不柔和,但見到岑霧,本來冷肅的麵容也帶上了點笑意。

“小寶,”關行雪跟丈夫對視了一眼,就摸了摸岑霧的頭問,“誰欺負你啦?”

岑君山眉頭皺了下,不太高興,沉聲說:“又是謝商景?”

謝商景身邊的伴就沒斷過,還經常帶到晚宴上去,岑父岑母都以為他有女朋友,沒想過他是同性戀,還喜歡原主。

原主恨透了謝商景,要不是怕死,他才不想跟謝商景糾纏。

原主並不是愛哭的人,但從小到大每次被氣哭,幾乎都是因為謝商景。

他在岑家嬌生慣養長大,就算想要星星,岑父岑母都能給他買一顆,拿他的名字命名,根本沒受過這種委屈。

也背負不了這麼大的秘密。

本來性格就挺癲,在這種沒辦法傾訴的壓力下,徹底成了癲公的形狀。

暴雨傾盆,身上的校服冰涼又潮濕,但關行雪的掌心跟懷抱都很柔軟,帶著溫暖的香氣,摸著他的頭,岑霧眼眶莫名有點酸。

他臉頰到鼻尖都泛著水霧蒙蒙的紅,開口時嗓子啞到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沒…沒人欺負我。”

岑霧有點難為情,低頭擦了擦眼睛,關行雪又心疼又好笑,捏住他的臉蛋想看看他。

岑霧耳根都紅透了,關行雪畢竟不是他媽媽,他碰到同性都社恐,沒辦法近距離接觸,何況是異性長輩。

他被關行雪強行按住揉了揉臉,掙紮中抬起頭,正好看到謝歸瀾撐傘從車外經過。

謝歸瀾的傘很破,是之前在馬場被踩壞的傘,自己稍微修了修,但傘骨戳穿了傘麵,大半個肩膀都是濕的。

雨水沿著他冷白的頸筋往下流,那雙狹長的黑眸中倒映著夜晚濕冷的霓虹。

岑霧連忙拉開車窗想叫住他,但謝歸瀾走得很快,沒幾步已經趕上了公交。

關行雪跟著往外看了一眼,岑家跟謝家很多生意往來,她是見過謝歸瀾的,但謝歸瀾對她隻是無關緊要的人。

她不到一秒就挪開眼,從副駕拿過來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跟岑霧說:“小寶,媽媽給你跟哥哥買了條羊絨圍巾,看看喜不喜歡?”

她也不等岑霧開口,就不由分說地給他圍上,然後合攏雙手歪過頭看他。

岑霧睫毛又濕又密地翹著,圍巾太厚了,他半張臉都被埋住,隻露出一雙微微睜圓,倉惶又泛紅的眼睛。

搞得關行雪眼眶都有點泛紅。

她十幾年前就息影了,但自己手底下有幾家公司,又跟丈夫共同打理岑氏,所以陪伴岑霧的時間還是很少。

總擔心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委屈。

還好岑霧很會撒嬌,不像岑驍那麼死裝,膝蓋磕破個皮,晚飯不好吃,睡覺做了噩夢,都會打電話告訴她。

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對上岑霧的雙眼,突然讓她覺得,她的孩子有心事。

岑霧攥著那條圍巾,心裡不太好受,謝歸瀾個子長得很快,但沒錢買衣服,還好在學校大部分時間都能穿校服。

謝歸瀾成績很好,學校給他免了學雜費,校服也免費給他,才保留了一點少年人的尊嚴。

但冬天很難熬,冬季校服的棉襖不是很厚,謝歸瀾隻能在裡麵套個十幾塊錢買的薄毛衣,或者套個破夾克。

誰會給他買圍巾,至少宋令薇不會。

謝歸瀾就算討厭他,笑話他,又能怎麼樣,岑霧後悔沒跟謝歸瀾打招呼就走了。

他摸出手機,偷偷給謝歸瀾發了個貓貓套著紙袋子,從破洞露出一雙眼睛的表情包。

謝歸瀾沒理他,岑霧抿住嘴巴又接著打字。

“所以在學校發生什麼了呀,小寶。”關行雪示意岑驍開車,然後摟住岑霧問。

岑霧慌張放下手機,他稍微緩過來了一點,有點丟人地把他跟路望他們去網吧玩,然後被逮住還罰檢討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這麼不學無術,以為關行雪會生氣。

關行雪卻又像在給什麼小動物順毛一樣,摸了摸他的頭,試探地問他:“小寶是有什麼事情才去網吧的嗎?”

岑霧:“……”

倒也沒有,純玩。

岑霧這才意識到岑父岑母多疼愛原主,碰到事情第一反應從來不是指責他,也難怪鳩占鵲巢的事情敗露,關行雪一夜白頭。

她對原主的疼愛和縱容,都變成了抽在她自己親生孩子身上的馬鞭。

岑霧訕訕,越說越小聲:“沒…沒有,我就…就是去玩的。”

岑驍握著方向盤,他聽完挑起眉,沒忍住笑了聲,“網吧有什麼好玩的,想玩我帶你去青訓基地看他們訓練啊。”

岑驍這輩子最叛逆的一次,就是十五歲的時候鬨著要退學去打電競,還為此離家出走,岑君山索性打包給他扔到了青訓基地。

岑驍在青訓基地待了半個月,被血虐半個月,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是這塊料,灰溜溜地拎著行李回了家。

他自己打不了,就投資了一個戰隊,現在國內最熱門的ubg戰隊就在他手底下。

“好好開你的車。”岑君山本來就皺著眉,岑驍一開口,他眉頭皺得更深。

還連累了岑霧。

岑君山轉過頭,他語氣威嚴,“就應該讓你去做檢討,才考幾分就跟人家去網吧,到家我就給你找個老師,考不到及格不許出門。”

岑霧:“……”

父愛如山體滑坡。

關行雪瞪了他一眼,岑君山又閉上嘴,遞給岑霧張限額五十萬的卡,“行了,多大點事,不是想買球鞋嗎?讓你哥帶你去。”

岑霧:“……”

父愛又續上了。

“謝謝爸爸。”岑霧乖乖地接過去。

他本來就渾身疑點,再連錢都不要,岑父岑母肯定會懷疑他,還不如收下來,反正他也不會花,找個地方放著,留給謝歸瀾。

暴雨夜酒吧都冷清許多,謝歸瀾到了藍夜,才看到岑霧的消息。

【岑霧:貓貓祟祟jg】

【岑霧:今天你對我愛答不理。】

【岑霧:明天我還來找你。】

謝歸瀾:“……”

謝歸瀾冷漠垂眼,他隔著屏幕跟那個小貓頭對視了一秒,就收起手機去換衣服。

然後第二天到教室。

一節課。

兩節課。

……

岑霧一直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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