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好嚴重。】
【討厭這裡。】
【快出去,不想再待在這裡,難受。】
腦海中又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在林楠的腳下,有數根舞動的影子若隱若現。
避開了外人監視探究的視線,她的精神體分枝們這才肆意探出,吵吵鬨鬨的聲音,又瞬間攻陷了林喃的腦域。
【老大,我們快離開這裡。】
【這裡開始崩壞了,危險!】
【……】
分枝們嘰嘰喳喳,精神體的感知力,永遠比人類的感官更敏銳,果然在它們的聲音落下後,天坑開始地動山搖,有細碎泥石粉末開始從天花板上掉落。
林喃腳底下的木板,一瞬間就裂開了,她趕忙從窗邊退回來,站到來時山體的穴洞內。
小木屋支離破碎,陰冷刺骨的過堂風呼嘯而過。
林喃在記憶中翻找,知道這種震蕩,是哨兵情緒極為不穩定的體現,當圖景裡場景全部崩塌完畢,也就意味著這個人要徹底失去理智了。
文化課上學到,作為向導,在這種時候,應該儘快找到哨兵的精神體才對。
隻是她進來精神圖景這麼長時間了,為什麼還沒見到哨兵的精神體呢?
她集中精神,四處尋找,舞動的藤蔓以她為中心,在懸崖的峭壁上,肆意攀爬,仿佛張開了一張巨大的蛛網。
她的藤蔓每蠕動一處,現實中哨兵的身體就顫抖一分,他依然處於昏迷狀態,但是精神卻遭受著更為另類的折磨,那無形的瘙癢如影隨形,緊緊纏繞著他的意識。
有汗水在結實的胸肌上流淌,沿著那隆起的肌肉線條滾落,一直滑到結實的小腹深處。
哨兵渾身都燃起了一股躁意——
林喃的耳邊再度傳來一陣劇烈的聲響。周圍的木屋終究承受不住重壓,地板徹底斷裂開來。
已有不少房子掉落懸崖,她從斷裂處的缺口朝下望去,隻見底下是萬丈深淵,深邃得難以測量。
上麵沒有,難道是在下麵?
這樣想著,林喃站直了身子,在她所處的這間木屋也徹底裂開之前,縱身一躍,整個人直接往下跳去。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刮得臉頰生疼。林喃的眼睛被風吹得難以睜開,隻能模糊地看到周圍的景物迅速閃過。
身體在急速降落,那種失重的感覺如同被整個世界拋棄。心臟仿佛懸在了半空,猛烈地跳動著,她感覺自己像是一片無助的落葉,在狂風中飄搖。
下方是望不到儘頭的無儘深淵,濃烈的黑暗如潮水般湧來,逐漸將她吞噬。儘管處於精神世界,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她依舊體會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恐懼。
仿佛那深淵之下隨時會突兀地冒出一張巨大的嘴巴,無情地將她吞沒。
【不為虛擬表象迷惑,篤定地行於自己的正道之上。】
她突然想起了課本上,這樣的一句話。
等級低的向導,很容易在哨兵龐大的精神世界中迷失,尤其是當兩人等級相差過大的時候,越級疏導很容易引發各種危險的症狀。
這也就是為什麼,哨兵的深層精神疏導,需要由白塔中央調配。
這也是對向導的一種保護。
林喃懸於空中,緩緩閉上雙眼,竭力忽視周圍的一切乾擾。她深知,隻要自己不被外界所影響,那麼在精神層麵,向導是無敵的存在。
【停。】
她對自己下達了心理暗示。
然後如她所想,她的身體真的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周圍的一切也全然靜止了,破碎的房屋定格在那裡,滾落的巨石停在了半途,以及濃稠到似乎化不開的淤泥,全部如同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一動不動。
林喃第一次做到這些,覺得萬分新奇。
她再次看向腳底下的深淵。
在她道出【化開】的命令後,黑暗褪去,逐漸露出了底部的所有景象。
一團模糊的身影,正蜷縮在一塊破損的木牆之後,警惕的偷看她。
不應該是一隻黑色的巨狼嗎,怎麼是條臟乎乎的小狗?
林喃腦袋上打了一個問號,她讓自己落地,走到幼犬之前,蹲下身,對它招招手。
在原來的世界,林喃也養過狗,是一隻胖乎乎的小柯基犬,是彆人遺棄,她撿回來的。
原來的主人是一對小情侶,吵架分手之後,便把共同養的小狗丟了,林喃跟他們住在一個單元樓,某天她上晚班回家,就看到那隻狗崽子縮在樓道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那樣不安無助的眼神,林喃瞬間就心軟了,於是她將它帶回了家。
記憶中軟弱無助的眼神,仿佛與眼前的幼犬合二為一,讓女孩回想到了原來的世界。
“乖乖,過來。”
她輕輕的道。
那條幼犬,敏感的動了動耳朵,鼻子不停地聞著空氣中的味道,仿佛在辨認什麼。
它的狀態很不好,渾身都是傷,黑色的毛發不知道沾了什麼,油膩膩的黏成一坨。。
也許是察覺到林喃身上並沒有惡意,於是它稍微大了一點膽子,緩緩從木板的身後,探出身來。墨綠色的眼睛中,倒映著林喃的身影。
“真乖。”她輕柔的將它抱起,瘦小的幼狼第一次被人擁抱,先是不安的掙紮了一會兒,大概又覺得少女的懷抱實在太舒服了,自覺就安靜了下來,林喃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幼狼的身體,它舒服的發出了一聲嚶嚀。
向導天生能夠撫慰哨兵的精神創傷,哪怕是無意識的觸摸,都能讓飽受折磨的精神體緩解疼痛。
林喃瞬間就被萌到了,身邊的藤蔓也隨之興奮起來,紛紛朝她懷中的小狼崽湧來。
不一會兒,藤蔓們就將幼狼的身體卷成一團,無數的吸口在它的毛發上摩擦,分枝遊過一處處它敏感的地方。
【可愛,毛茸茸。】
【叫的好好聽。】
【摸這裡,還會抖。】
【真的嗎,讓我也來試試。】
【我也要。】
【是甜的。】
【……】
被纏繞的幼狼再次發出嗷的一聲,但是很快又憋住了。
它掙紮著,身體卻又軟趴趴的沒有一點力氣,明明上一秒都還謹慎的提防著對方,下一秒就被摸的翻出了肚皮。
好舒服……
刑架之上,那被高高吊起的哨兵,正死死咬住顫抖著的嘴唇。他本有著如鋼鐵般堅毅強壯的身軀,可如今,僅僅因為向導的侵入,竟變得綿軟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