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
趙牧點頭道：“這世上終究有些人，是真正大公無私的，對於這樣的人，你可以做不到他們的事，但卻很難不敬佩他們的品行。”
“是啊，那些人的存在，有時候的確很讓人自慚形穢。”
明心君幽幽道：“鹿仙翁是一頭鹿妖成精的妖族，修煉天資並不太高，但運氣卻不錯，曾在修煉早年偶然得到了一顆長春萬壽丹，增加了萬年壽命。”
“所以當許多同輩壽終而死的時候，鹿仙翁雖然修為不高，但卻依然活得好好的。”
“不過增長的萬年壽命，卻並沒有改變鹿仙翁平庸的修煉天資，以至於活了一萬多年，他的修為卻依然隻有元神境的層次。”
“但是另一方麵，鹿仙翁此人生性善良，喜歡幫助彆人，就算彆人曾經坑過他，他都不會計較。”
“萬年多來，鹿仙翁因為樂善好施，有無數妖族受他恩惠，而等那些妖族強大之後，多多少少都會顧念他的恩情。”
“再加上鹿仙翁一向不喜歡爭強好勝，所以儘管他修為不強，但在北域大地上卻活得很是不錯。”
“六萬年前封印黃水泉的時候，妖族強者們布置陣法時，其實曾經出現過一個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他們低估了黃水泉的毒性，以至於陣法布置當中，受到了劇毒泉水的侵蝕，使得陣法最後始終無法徹底結陣完成。”
“最後強者們想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找一個活著的妖族，自願進入陣眼之中，裡應外合與他們聯手結陣，讓陣法完成。”
“但陣法一旦結成，其力量與黃水泉的毒水相衝，就會直接殺掉進入陣眼的人。”
“麵對死亡，當時在場眾多妖族，沒有一個自願進入陣眼，強者們也沒辦法，因為這事是沒辦法強迫的。”
“畢竟進去的人，需要主動配合外麵的人結陣，若是強迫人家進去，結果人家不配合，豈不是白費功夫？”
“當時眼看著陣法遲遲無法完成，黃水泉的毒水不斷外溢，強者們心急如焚。”
“結果鹿仙翁主動站出來，進入了陣眼？”趙牧問道。
“沒錯，鹿仙翁說他已經沒多久好活了，還不如趁著沒死，為北域妖族儘最後一份力，然後他就毫不猶豫的衝進了陣眼。”
“之後陣法結成，黃水泉被成功封印，無數妖族為鹿仙翁歌功頌德，但妖族和人一樣，也是習慣健忘的。”
“六萬年下來，時至今日，北域大地上已經沒有多少妖族，還記得鹿仙翁了。”
“嗯……跟我同輩依然還活著的妖族，也許還記得鹿仙翁，但他們也很少提起了。”
“所有人都以為，鹿仙翁早就死在陣法之中了，卻沒想到……”
明心君看著陣法中的老者：“沒想到時至今日，你居然還活著，實在是讓我吃驚。”
“嗬嗬，多謝這位大王還記得小老兒，小老兒也沒想到，以自己元神境的修為，居然能一直活到現在。”
“六萬年了，在這陣法裡獨自一人，真是太孤獨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鹿仙翁幽幽歎息：“當年陣法結成之後，小老兒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死掉，卻沒想到陣法和裡麵的黃水泉，居然達到了一種古怪的平衡。”
“這些年來，黃水泉的毒水一直在侵蝕小老兒的身體，但陣法的力量，卻在不斷修複小老兒的身體。”
“就這樣，小老兒居然在兩種力量的製衡下，達成了某種另類的長生不死，以至於硬生生活了六萬年。”
“若是依然無法出去，小老兒恐怕還會一直這麼孤獨的，繼續在陣法裡活下去。”
鹿仙翁眼神哀傷，深深的看著明心君：“這位大王，你在所有人中修為是最強的吧？”
“能不能請你發發慈悲，把陣法封印打開一個裂口，讓小老兒逃出陣法去，小老兒真的不想繼續在這裡麵待下去了。”
“你們不明白，六萬年獨自一人的寂寞，實在是太難受了！”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痛苦。
畢竟長達六萬年的寂寞，真會讓人發瘋的。
鹿仙翁期待的看著明心君，那充滿懇求的眼神，實在是讓人心中動容。
但明心君卻沒有動作，趙牧也沉默著，並沒有催促明心君動手的意思。
虎君、黑蛟和龜靈，看到趙牧沒有說話，也很明智的沒有開口。
他們很同情鹿仙翁，但既然趙牧不催促明心君，那他們就不會多嘴。
地洞裡陷入死寂，眼看明心君始終沒有動作。
鹿仙翁似乎有些著急了。
他的眼中泛起淚光，雪白的胡須顯得十分蒼老：“這位大王，你為什麼不動手，難道你就不能可憐可憐小老兒嗎？”
“小老兒真的不想繼續困在陣法裡了，這裡麵太寂寞了，六萬年了，真的能把人逼瘋！”
“小老兒現在隻想出去看看，看看六萬年後北域大地的風景，看看綠樹、看看紅花、看看叢林裡奔跑的動物。”
“小老兒還想吸一口外麵的空氣，看看與六萬年前有什麼不同，是不是更新鮮了？”
“這位大王，你就不能看在小老兒，當年為了拯救北域妖族，犧牲自己的份上，成全小老兒的心願嗎？”
“小老兒隻是想出去看看而已，如果繼續困在陣法裡，小老兒真怕自己會發瘋啊！”
他越說越激動，甚至淚水都忍不住奪眶而出，一時間老淚縱橫，讓人動容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終於有人開口了。
但說話的不是明心君，而是趙牧。
隻見他看著鹿仙翁，語氣平靜：“也許，你已經瘋了呢？”
現場瞬間陷入死寂，鹿仙翁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緩緩扭頭看向趙牧：“這位……小兄弟，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黑蛟和龜靈也看過來，探尋著趙牧話中的意思。
“哎，你當年自告奮勇，主動進入陣眼配合結陣，拯救北域妖族的做法的確讓人佩服。”
“但佩服歸佩服，六萬年的時光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六萬年的寂寞，會逼得慈悲之人心生惡念，也會讓極惡之人大徹大悟，你呢？”
趙牧深深看著鹿仙翁：“六萬年的今天，你還是當年那個慈悲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