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桃安然地靠在了背椅上,纖長的眼睫顫動了兩下,“你自己派去的所謂間諜可能泄密了吧。”
裴頌禮挑了挑眉,一臉的不置可否。
可誰知道宋桃說完這話沒多久,她低下頭兀自笑了起來,飛機穿過厚厚雲層後金色陽光映入眼簾,橘紅色雲霞鋪滿了蒼穹,仿佛剛才的昏暗被完全割裂了一樣。
她笑的聲音很輕、很柔,兩側的梨渦深深淺淺地被光線勾勒,眼瞳都嵌著光。
最終,她止住了笑,臉上緩緩凝上一層寒霜,她側目看著裴頌禮,“你是不是覺得我會這麼說?”
裴頌禮微微眯著眼,收起那支藥膏,將棉簽精準地丟入了垃圾桶,“你很聰明,但沈肆的出現是不在我預料之中的。”
說實話,他將這件事情告訴沈肆不過是讓他徹底地對宋桃失望,這樣的話沈肆也不會再繼續糾纏宋桃。
原本以為這件事情他做的天衣無縫,但他萬萬沒想到終日熬鷹卻是被鷹啄瞎了眼。
也對,他看上的人怎麼可能會是蠢人呢?
“你是怎麼覺得就是我告訴他的?”他好奇問道。
宋桃抬起手腕輕輕吹了吹,漫不經心道:“裴頌禮,你骨子裡就不信任任何人,所以——你能派溫月芸去拆散我和沈肆的婚姻,也是看中了她虛榮的心。
她這樣的一顆棋子,你不過是拿來利用,而且通過她的嘴說出去沈肆大概率也不會相信,這樣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從你的嘴裡說出去才更有說服力吧?”
裴頌禮點點頭,表示很讚同,目光卻是看向了宋桃那隻受傷的手腕,“抱歉。”
她說:“和你又有什麼大的關係,你不說,他遲早也會發現,這世上哪有百密而無一疏的事情呢?”
裴頌禮勾起一個溫和的笑。
他可以變相的認為小狐狸其實並不討厭他甚至對他格外的寬容嗎?
飛機抵達法國巴黎戴高樂機場的時候已經過去快十一個小時了,才下機場,冰冷雨水伴著濃重的霧氣撲麵而來,宋桃手拎著行李箱,淡然地往自己定好的酒店過去。
誰知道裴頌禮和她一起跟了上來。
宋桃把他當做空氣,她來這裡旅遊主要就是散散心,說實話,這個季節的法國雨季總是綿延不斷的,她來的不是好時候,但總比待在同一個地方好,順帶她也可以看看這邊的畫展,給自己的畫作加些靈感。
原本以為兩人出了航站樓就會分道揚鑣,誰知道就在她攔住一輛出租車的時候,那邊裴頌禮極為貼心地和司機說了幾句法語並且給了小票。
而後出租車揚長而去,隻留下一串尾氣……
“裴頌禮!”宋桃有些氣紅了臉望著他,冷風呼嘯而過,眼睛被吹得乾澀而後瞬間浮出了淚花。
“嗯,我在。”裴頌禮淡淡回應著,而後將自己的行李丟給了助理,順帶去拿宋桃手裡的。
可惜,被避開了。
“你要做什麼?”宋桃問。
裴頌禮微笑,“送你去酒店。”
“我和你不同路。”宋桃回絕了,她攏了攏自己身上方格紋羊絨圍巾,有些後悔的沒有將那件更厚的羽絨服拿出來穿。
她哆嗦了兩下,隨後一件黑長的羽絨服搭在了她的肩頭。
“你要去的是香榭麗舍大街那邊的酒店,那不巧了,是我名下開的酒店,這樣應該就是同路了。”裴頌禮又把暖寶寶塞到了她的手裡,“我的車到了,走吧。”
宋桃看著他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往那輛勞斯萊斯越近加上天寒地凍的,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隻好跟了上去。
誰知道她才沒走幾下,她麵前的路被人給擋住了,“你一定要和他去嗎?你知道是誰把你和他合作這件事情告訴我的嗎?是他!”
宋桃緩緩抬起頭,看著麵前身型頎長的男人,濃墨色大衣似乎將他張揚恣意的性格都包容了般,桃花眼紅的有些不像話,唇角還帶著乾涸的血漬。
過於狼狽卻帶著某種詭異的脆弱。
她甚至有些沒怎麼認出來這是她所認識的沈肆。
宋桃停住腳步的同時,裴頌禮自然也注意到了身後的變化。
他並沒有著急去阻攔,如同蟄伏於濃鬱草叢實力強悍的狼隻等著將傷痕累累的頭狼遏製住喉管後一擊斃命。
不管是論情還是財富。
沈肆任何一樣都比不過他。
裴頌禮指尖輕輕敲擊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眼裡帶著掩飾不住的快感,他等這一天很久了,之前宋桃考慮著沈肆這個混蛋,現如今,他們倆離婚了。
離婚就是結束,毫無可能。
宋桃不是深情的人,他是在這陣子了解到的。
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有的是耐心……
“沈肆,我和你沒關係了。”宋桃冷淡而疏離地稱呼他,像是陌路人平靜地望著,“再者而言,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我不是傻子,不需要你的提醒。”
沒關係了……
“可他把這件事情告訴你,萬一我衝動了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情,那他不就是罪魁禍首嗎?”沈肆忍著心底的悲慟,一字一頓地說道。
宋桃輕嗤:“是啊,我早就知道他是虎豹,但你又差了哪兒呢?你也不過是豺狼,而我也不是小白兔。”
沈肆僵硬地站在那兒,是他低估了宋桃,一個能精心布局那麼大一場局的人怎麼可能是等閒之輩呢?
胃部又開始抽疼,他下意識捂住小腹,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幾乎要和雪景融合在一塊兒了。
宋桃將他當做障礙物般無視地跨過他,最終也隻留下一句歎息,“好好照顧你的溫月芸。”
這次,沈肆仿佛才有了失去的實質感。
他沒有回頭,但在狂嘯的寒風裡,他清楚地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伴著那車門關閉的聲音一同消失了……
宋桃坐上了車,車內事宜的溫度很快融化了大衣上薄而冰的雨珠,她緊緊攥著手心裡的暖寶寶。
車子啟動時,她發現剛才自己所看到的不是幻覺,裴頌禮真的雇了好幾輛車的保鏢,她覺得自己這是上了賊車。
早年她在新聞裡就得知裴頌禮在國外的合作商不少,當然仇家也是一樣不少,因此出門都要隨身帶著保鏢,原本以為隻是媒體的誇大,卻沒想到是真的。
她撇撇嘴角,收回了視線。
裴頌禮對於她的淡然眼底帶著欣賞。
很快,車駕駛到一半時,原本平穩的車速卻突然加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