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大柱回信的期間,江秋月每天吃完飯,都會去村口找人閒聊打發時間。她出門前,會特意鎖門。
但今天她采菜回來,看到門鎖壞了,二話沒說,一個個房間找去,看到正吃得滿嘴是油的林三柱。
她就說林家人怎麼安分了,原來是偷偷摸摸憋壞屁。敢寫信給林大柱汙蔑她,還偷她肉吃。
江秋月拿起門邊上的掃帚,沒等林三柱反應過來,狠狠抽過去,林三柱的手臂上立馬紅腫出印子。
“打死你這個偷東西的賊,爸媽不教你,我這個大嫂教育你!”
江秋月下了十成的力氣,林三柱跳起來嗷嗷大叫。
“你乾什麼啊?你都能偷吃雞蛋,我吃你一點肉怎麼了?”林三柱天天聞到肉香,他實在等不到大哥回信,想著偷吃點肉,江秋月也奈何不了他。
今天故意裝肚子疼,等江秋月出門後,他才動手。結果江秋月打他下死手,追著他跑出院子。
這時候,林三柱顧不上麵子不麵子了,一邊跑,一邊大喊,“快來人啊,江秋月要打死我了!”
他喊得大聲,正好經過稻田,胡海誌正帶著人下地,看到江秋月追著林三柱打,趕忙從田裡起來。
胡海誌攔下林三柱,“三柱,你這是怎麼了?”
看到林三柱臉上、身上全是紅痕,胡海誌都驚呆了。
“大隊長,你快救救我,我大嫂要打死我!”林三柱惡人先告狀,“你看看我身上的傷,快疼死我了!”
這時在田裡乾活的人紛紛來看熱鬨,王春花擠開人群,聽是江秋月打的,用力拍大腿,“我的老天爺誒,我怎麼那麼命苦,會遇到這種兒媳婦?”
說著,她坐在地上大哭起來。村民們看林三柱鼻青臉腫,一時間很懷疑,真是平常溫溫柔柔江秋月打的?
有人質問江秋月,“秋月,你這個當大嫂的是不是太過分了,不管三柱做了什麼,你也不能打得那麼狠啊?”
江秋月可不是孬的,當即道,“周姐,你是不知道三柱乾了什麼。他不僅裝病,還偷東西!”
“你胡說!”王春花立馬跳了起來,“三柱是我兒子,他絕對不可能偷東西!”
“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包庇他?”江秋月歎氣,“大家可以看看三柱的嘴,全是油,還沒來得及擦呢。”
大家看向林三柱,確實都是油。林三柱說肚子疼請假回家,現在卻吃得滿嘴是油,確實是裝病了!
胡海誌沉著臉,“三柱,你不想上工可以直說,騙人不應該了。”
“我……”
林三柱直接說不上工,他爸媽肯定要抽他,江秋月也會防備他。到了這會,裝病的事逃不過,乾脆道,“那你們怎麼不問問,我偷吃了啥?她江秋月每天藏在屋裡吃肉,我和爸媽他們隻能吃野菜,我實在氣不過,才撬了她的門鎖。”
“大家聽聽,小叔子趁哥哥不在家,竟然撬嫂子的門鎖,我還怎麼敢在林家待啊!”
江秋月迅速接話,她在村裡沒和人起過爭執,原主更是好脾氣,她這麼一哭,大家自然而然偏向她,“我的那點肉,是我留給北北和南南吃的。說來不怕大家笑話,北北和南南以前沒吃過肉和雞蛋,哪怕是過年,我婆婆都不讓他們嘗一口。我這個當媽的不吃也罷,但孩子們要長身體啊。”
提到孩子,大家都為之動容,村裡人都有眼睛,林北北和林南南確實比同齡小孩瘦小,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江秋月擦著眼眶,“我知道是我錯了,不該偷偷藏肉給孩子吃。但我是真的沒辦法,以前大柱給的生活費,我婆婆全都拿走。還是這次我受傷,才留下生活費。”
她以退為進,說得有些感性的人都哭了,“結果孩子們沒吃幾口,全被三柱偷吃了。作為大嫂,我先是想教育下三柱不能這樣乾,但他罵我是……是潑婦。”
“江秋月,你瞎說,我他麼才沒罵你潑婦!”
“大家聽聽,他又罵我了!”江秋月看向大隊長,“我看啊,我在家裡是真的待不下去,要不分家算了。”
提到分家,王春花根本沒心思去想大家看她的眼神變了,衝出來指著江秋月,甚至想動手,“想分家,做夢吧你,我還沒死呢!”
她越凶,村民們越相信江秋月說的。
大下午的,本就天熱,林三柱和王春花這麼一鬨,胡海誌更煩躁,“王春花,你們一家太欺負人了!”
“就是,秋月每個月交生活費,你連肉都不肯給孩子們吃。這事不怪秋月,要是我,早就不乾了。誰要是虐待我孩子,我得和她拚命!”
“確實是三柱不對,都二十歲的大小夥,還那麼不懂事,和兩個侄兒搶肉吃,說出去也不怕笑話。”
“他哪裡怕被笑,你們看他滿嘴是油,連嫂子的房門都撬,我看啊,他心思就不單純!”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想歪了。
林三柱覺得冤枉,他隻想惡心下江秋月,想著江秋月不能拿他怎麼樣,誰知道江秋月會動手打人,他疼得沒辦法才跑出來。
他還想替自己辯解,後腦勺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回頭看到是他爸,剛冒起來的火氣又憋回去。
“給你大嫂認錯,你大嫂打得好,那麼大的人了,還和孩子們搶肉吃!”林富貴好麵子,他看出大家都站在江秋月那邊,有什麼氣也得忍著,不然村民更多指責了。
他和眾人笑著,“沒什麼大事,大家彆看了,我家都是一視同仁,哪裡就不肯給孩子吃肉了。”
林富貴想把話題帶過去,不想再被人討論,但江秋月可不給他這個機會。
原本江秋月就想分家,但林家人不鬨事,她找不到理由,現在林三柱給了個好機會,她得好好抓住。
看到林北北牽著林南南從遠處跑來,江秋月走過去蹲著抱著孩子,“媽媽的小可憐,你們三叔非要搶你們的肉吃,我也沒辦法,是媽媽沒用。但是你們爺爺說家裡一視同仁,這個我不同意。北北南南,這個月之前,你們有吃過肉嗎?”
林北北說沒有,“阿奶說我是小雜種,不配吃肉,雞蛋也不許我和妹妹吃。”
小家夥故意說得很大聲,然後去看他爺爺,“爺爺您怎麼可以撒謊,這樣不好!”
那麼小的孩子不會騙人,這下大家更加堅信林家人私下怎麼對江秋月母子。
特彆是那句小雜種,如果不是王春花親口說過,五歲的小孩都不知道這個詞。
一時間,村民們看林家人的眼神都充滿鄙夷。
王春花瞪了過去,“我說你個小沒良心的,吃我的用我的,怎麼還告黑狀?”
她想去拽林北北,但被江秋月擋住。
“媽,你彆打北北,他還小,你要打就打我吧。”江秋月擋在兩個孩子前麵,村民們看不下去,牛嬸子衝了出來,“我說王春花,平常你打罵秋月母子,我都聽到了的。今天我還真忍不住了,大家夥,剛才秋月和北北說的全部是真話。她王春花和林富貴就沒把大柱當親兒子,想著法子蹉跎秋月母子呢!”
以前大家同住一個村,還是隔壁鄰居,牛嬸子有心幫江秋月母子,又不好和王春花他們撕破臉。今天實在忍不住,要是再不幫秋月說話,秋月母子真要被欺負死了。
有了牛嬸子作證,村民們聲討林家人的聲音更大了。
等大家罵累了,江秋月才弱弱地說一句,“大隊長,你也看到了,都這個樣子了,我還怎麼敢帶著孩子們回去?”
胡海誌為難道,“就算要分家,大柱不在,他能同意嗎?”
江秋月心想,林大柱要是不同意,讓他自己和林家人過,她和兩個孩子才不想和林家人一起過。
“廣播不是說了,婦女能撐半邊天,我家的的事,我也能做主。至於大柱,他不住家裡,他哪裡知道我的苦?”
大家這才想到,林大柱六年沒回家了,更加可憐江秋月母子。
牛嬸子好不容易看江秋月支楞點,和大隊長嘖了一聲,“大隊長,你彆猶豫了,你是不知道王春花多狠心,真讓秋月母子和他們住一起,出了什麼事,你能負責?”
“牛大力,管管你媳婦!”林富貴忍不下去了,“我們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指手畫腳了?”
牛大力撇撇嘴,“還不是你們做事太難看,不然我家那口子會氣成這樣?我勸你啊,做點好事,該分家就分家,不然死了都要被人踩著墳頭說老不死的。”
“你說誰呢?”林富貴忌諱死不死的話題,衝過去想打架,但被大隊長叫住。
胡海誌深吸一口氣,“林叔,我看你還是給秋月他們分家吧,你自己心裡也有數的,難聽的話不用我再說。大家都在一個村子裡住著,再鬨下去,不好看。”
村裡人都好麵子,今天的事,已經夠讓林富貴他們丟臉了,真要鬨到打起來,他們村在整個鎮上都要出名。
大隊長都這麼說了,村民們也盯著自己表態,林富貴氣到胸悶,卻也隻能答應。
“老頭子,你糊塗啊!”王春花不肯分家,但她一開口,就被老頭子的眼神嚇住了。
林富貴沒好氣地踹了小兒子一腳,都怪這小王八蛋,偷吃肉就算了,怎麼敢鬨這麼大?
林三柱心裡憋屈,卻不敢說什麼,他知道這次惹禍了,等回家後,爸一定會找他算賬。
既然要分家,賬就要算清楚,江秋月請大隊長和林家的一些叔伯親戚一起回去。
到了林家小院,江秋月讓孩子們回房間,“既然要分家,我不瞞著大家了,這些年,我每個月給爸媽二十塊生活費,我手裡是一分錢沒有。大柱說有一部分是孝順爸媽的,我不要全部,扣掉這些年我吃家裡的,讓爸媽再給我兩百塊就好了。”
她有算過,王春花兩口子手裡大概有兩百多塊錢,她要這兩百塊不過分,隻要林富貴怕被戳脊梁骨,就不得不給錢。
胡海誌幾個聽到二十塊錢,一個個瞪大眼睛。
“林叔,大柱每個月給那麼多錢,你們還餓著秋月和孩子,你們真是太過分了!”胡海誌都替江秋月憋屈,這麼多年,不知道江秋月怎麼忍得住?
“大隊長,這個事我剛剛沒說,是想給爸媽留點麵子,也請你們替我保密。”
主要原因肯定不是這個,財不外露,分家後江秋月要自己過日子,彆人知道她那麼有錢,總有人會盯著她的錢包。雖說大隊長他們替她保密不了太久,但能瞞著一些人是一些。
而且現在這麼說,更顯得她大度心好。
胡海誌由衷地感歎,“不得不說,秋月你人是真善良,我覺得不過分,就這麼分吧。”
“不行啊大隊長!”王春花叫了起來,“我們家沒那麼多錢,就算有,我還有三柱和女兒沒結婚,怎麼能都給江秋月?”
“怎麼不行?”胡海誌皺眉凶道,“你用秋月和大柱的錢給二柱娶了媳婦,怎麼,現在還想用他們的錢給三柱娶媳婦?”
林富貴的堂哥也看不下去了,“富貴啊,你真是太丟我們林家人的臉了。就算大柱不是你親生的,他對你算孝順了,你不該虐待孩子。”
他們都以為江秋月給的生活費是兩塊三塊,誰都想不到是二十塊,放眼整個桃花村,沒有一戶人能一個月掙二十塊錢。
被本家人當著麵說不是,林富貴臊得厲害,死死咬著牙。王春花又哭又鬨,到了她口袋的錢,才不肯給江秋月那個賤人。
江秋月抽泣幾聲,“大隊長,要不算了,不如我去鎮上找警察吧。我是真的怕了,我怕今天分不了家,等你們走後,爸媽又來報複我和孩子們。”
“林富貴,行不行你說句話,還是你真想把人逼死?”胡海誌不想事情鬨到鎮上,“你想丟人丟到鎮上去也行,三柱今天不是偷東西麼,送他去勞改一段時間,正好你們不會教孩子!”
一聽這話,王春花嚇得不敢鬨了,林三柱更是腿抖地求他爸,“我不想去勞改啊爸,我都和小敏說好了,年底要和她結婚。”
錢重要,還是兒子重要?
林富貴看向江秋月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江秋月,卻隻能打斷牙齒往肚子裡咽,“好,我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