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國一進門,就看到了戴著圓頂帽的馬建群,正微微哈著腰,滿臉笑臉地迎著站在他側麵的一位中年人。
這中年人衣著華貴,一看便是富甲商賈,正對著眼前的一個老舊瓶子指指點點,似是有意購買下這枚瓶子。
馬建國見到馬建群如此做派,頓時冷哼一聲,但並未做聲,自顧自與馬元在店裡尋了處地方坐了下來。
正在做著生意的馬建群,瞥了一眼二人,他是瞧見二人的到來,但也並未言語,依舊是笑臉相迎那位中年人。
馬元見馬建國坐在那裡,並未說話,於是也不敢似在家中那麼放肆,隨著馬建國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靜地坐了下來。
這馬記古董行裡很香,處處都飄散著一股清香,馬元說不上來這香味是什麼?但聞上去讓人心情舒暢,忍不住地用力吸了幾口。
馬元順著眼睛的方向,抻著脖子四下環顧,這店裡多是一些瓶子、罐子、還有一些字畫、扇子等等,馬元不懂這些,隻覺得那畫上的鳥兒十分無趣,倒是沒有茴鄉蘆葦蕩裡的那些鳥兒叫得歡快。
不過這些擺置的家具倒是被擦著鋥光瓦亮,處處透著亮光,比馬建國做的那些看上去要好看得多,馬元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二人就這麼約莫是坐了小半個時辰,馬建群才樂樂嗬嗬地送走了那位中年人。看其模樣,應該是這筆生意做成了罷。
送走那位中年人之後,馬建群便恢複了一臉的冷漠,看都沒看馬建國二人,徑直坐到首座之上,端起旁邊的一杯茶,大口喝了一口。
“怎麼著?老三啊,今個兒是什麼風把你給吹過來了?難不成又是遇到什麼難事了?”馬建群放下茶杯後,又是點了口旱煙,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馬建國咂了咂嘴巴,見到馬建群如此做派,硬是沒把求人的話說出來。
馬建群瞧得見馬建國那副囧樣,再看了一眼旁邊的馬元,抖了抖落煙鬥,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說吧,都來這兒了,有什麼事情直接開口?醜話可說在前麵,太難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我在皋城也不是萬能的。”
馬建國這才急忙說道:“二哥,這次來城裡,就是想請二哥幫忙托人問問這曲河學堂怎麼才能進去?”
馬建群抽了口煙,指了指馬元“怎麼?你這是要讓馬元進城讀書了?”
馬建國微微點點頭。
“嗬,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老三你這倒是想開了呀,當年太老爺子傳手藝的時候,你家老爺子可是精明的呢,討了太老爺歡心,你這一脈倒成了正的,我們這些人反倒是成了背棄祖宗的人,怎麼著,到了老三你這兒,不想著再把這手藝傳給你兒子了?”馬建群一臉不屑,他對當年的事兒可是耿耿於懷,這麼些年都是不能忘記的。
聽到馬建群的話,馬建國臉色很不好看,實則來之前,他就猜到這樣的場景,當年為了這木匠手藝傳承,馬家兄弟之間大打出手,結下了紮實的仇恨。
“二哥,你看這話說的,當年太老爺傳手藝,那也不是我們這番後輩能左右,咱都是一家人,這年頭不得相互幫襯,才不至於被人給抹了。”
“而且我也知道,二哥這些年一直瞧不上我,當年二爺出了鄉,在城裡活出了樣子,自是飛黃騰達,我還守著那碗手藝飯,終究不是回事。所以,想讓馬元進城,念念書,尋一個不同的出路。”
雖然茴鄉馬家的木匠手藝遠近聞名,但說到底馬建國還是老老實實的農民,骨子裡是軟弱的,對於馬建群的責問,還是服了軟。
馬元一臉茫然,隻是看著自己的父親,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有些事情他還是知道的,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
聽到馬建國的話,馬建群猛嘬一口旱煙,終究是歎了一口氣說道。
“罷了,罷了,看在還是兄弟的情麵上,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老三,你也知道,我這都快揭不開鍋,找人辦事,自然是要……”
馬建國是個明白人,所以急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團,向前幾步,遞了出去,“二哥,這裡頭是給孩子的零碎,馬元這事就拜托你了。”
“哎,你這是做什麼?咱們兄弟之間都到了如此生分的地步了嗎?”馬建群見狀,伸手推諉道,若是不認識的,倒真是以為他當真了。
馬建國卻是直接一把塞到他的手中,“二哥,這是給成財買點零碎的,再有就是馬元這事兒還得麻煩多操心操心的。”
“既然這樣的話,老三啊,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你放心,馬元是我侄子,也是我們馬家的後輩,他的事情我還是非常放在心上,今天你們就被先回去吧,明天等我的信兒。”
馬建群伸手將布團掂了掂,十分滿意地將布團揣進胸口,爽快地應承下來。那臉上露出如同滾刀肉一般的笑容,看著有些滲人也有些好笑。
馬家這兄弟二人再寒暄了幾句後,實則都是些裝腔作勢的麵子話,隨後馬建國領著馬元就直接離開。
不僅是馬建國,馬元也是,一刻再也不想呆在這裡。這古董行裡裡外外偷著死氣,讓人喘不過氣。
出了古董行,馬建國臉上頓時陰冷的可怕,如果不是有事相求,他才不會委曲求全的來求馬建群。
馬元不知道,但馬建國可是了解的非常多,當年馬家太老爺傳藝,馬建群的父親馬雲峰與他父親馬雲天之間發生過一些恨之入骨的事情,以至於兩家人幾十年以來都不曾有過任何往來。
而當年馬雲天甚至差點被馬雲峰害死,所以到馬建國這一輩的時候,馬雲天從小就給馬建國立下祖訓,不允許他與馬雲峰的後輩子孫有任何來往。
但很多事情,事與願違。
誰也想不到當年離家出走的馬雲峰能夠在城裡混的如此風生水起,反倒是繼承祖產的馬雲天卻守著這一門木匠手藝不慍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