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如惕然心驚。
徐雲宣是難得失態的人。
這對她而言不是好事,胡老夫人也不會允許,保不齊以為她私下勾引。
她連連搖頭,更退離幾步,同徐雲宣保持距離之後才說:“老夫人什麼都沒說,你也彆多心。
實在是經此一事我想了許多,萬事靠自己才最長久。
至於說請了周伯伯到揚州,他跟我爹爹是袍澤情誼,好些事他出麵更方便。”
她一麵急著跟徐雲宣劃清關係,一麵又笑著回應:“我也給姑母寫了信的,梁家奈何不了我,你不必擔憂。”
他畢竟是一番好意,即便是拒絕,她也不想太傷人。
徐雲宣知道自己適才急切失了儀態,可話既然說出口,他又想索性挑明了也無不可。
偏偏梁善如不肯。
她這樣的態度,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歸根結底是她自己不想認這樁婚,雖說也有祖母的原因在裡麵,但最要緊是她心裡怎麼想。
徐雲宣心頭湧起陣陣苦澀,順勢道:“我看你這樣成竹在胸便就放心了。”
他深吸口氣,儘可能的緩和了心緒,望向梁善如時的目光也坦蕩磊落:“三娘這陣子都無事,總掛念你的事情,你若有什麼不順心的,哪怕她幫不上你什麼忙,也總能聽你傾訴一番。
要是……”
他想起家中祖母,稍有猶豫,轉了話鋒:“要是不想到家裡去,派人來說,你們到外麵說話。”
梁善如想他心細如發,其實真是個很不錯的人,將來做人郎婿一定體貼入微。
隻可惜她沒有這個福氣。
於是笑著說好:“我跟靜儀不會客氣的。”
徐雲宣心裡更難受三分。
跟他卻始終客氣又疏離。
小夥計已經開好了當票支了銀票來,梁善如接過後與徐雲宣見一禮:“還有彆的事情要忙,就先告辭了。”
徐雲宣欲言又止,目送她出門去,再沒彆的話說。
甫一出當鋪,濃雲幾次朝身後望去,叫了聲姑娘分明有話想勸,被梁善如抬手止住了:“正經事都忙不完,哪有心思想彆的,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那樣的話這輩子都彆開口。
你是為我好,傳到彆人耳朵裡卻是一場風波。”
濃雲垂眸,隻覺得十分惋惜。
徐郎君人品貴重,實為良配,將軍和夫人在時挑中的人定然不會錯的。
梁善如拍拍她肩膀,登車吩咐回彆院,又跟她講:“他人好,你怎知來日沒有更好的等著我呢?”
濃雲扯著唇角笑的生硬:“姑娘自己想得開就好。”
她並沒有什麼想不開的。
難道能怪胡老夫人看人下菜碟嗎?人家不願意承認這樁婚事本就是情理之中。
從前爹爹是風光無量的大將軍,現如今險些做罪臣,胡老夫人已經算不錯的,至少沒有避而遠之。
梁善如揣著懷裡的銀票叫濃雲:“胡叔回話說姑母這兩天就要到了,一會兒我去跟周伯伯說,先把銀票給族叔們送去,然後帶你到商行,先挑些能用的人把將軍府收拾出來。
隻是外麵的人靠不住,要把你放過去盯著,我跟前不用你服侍,總不能等姑母回來了跟我一起住周伯伯的彆院。”
濃雲啊的一聲:“可是姑娘的衣食住行……”
“我有手有腳,自己就成,橫豎一兩日就能收拾出來,又不是長久的把你留在將軍府。”梁善如沒容她說完,“就按我說的辦,彆人我不放心。”
小丫頭忠心耿耿的,聽她說一句放心簡直心花怒放,哪裡還有彆的話說,自然是梁善如怎麼交代她就怎麼聽了。
·
梁善如果真在短短一個時辰裡弄來兩千兩是完全出乎周慎意料之外的。
是以當她回到彆院,拿出銀票給周慎看時,周慎的臉上非但看不出半分歡愉,反而黑透了臉色。
他滿眼都是質問,梁善如也沒想瞞著,索性把當票一同給他看:“您可彆急著生氣,說了讓我自己想法子,我既然解決了,您不誇我能乾,怎麼要罵人的架勢?”
周慎當然想罵人!
從前是他不知道她日子過得苦,要是早知道周氏磋磨她,用不著三殿下交辦,他早就到長樂侯府給她撐腰了。
梁績身後就留下這麼點兒血脈,他無論如何也要護著的。
更不要說現在在梁家人眼裡他還擔了照拂之名。
“我不罵你,可你辦事實在是不替我考慮,傳出去還不讓梁家人笑話死!”周慎冷哼著,“我白擔了個照拂之名,卻讓你拿東西去當鋪換銀子,這叫什麼事?”
他不曉得她拿了什麼去當,可一時能兌出兩千兩,多半是她爹娘從前給她留下的東西。
周慎越想越生氣:“你拿了你爹娘什麼東西去當?周氏竟沒給你搜刮走。”
梁善如笑笑不說話,堅決不肯告訴他當了什麼。
周慎被氣笑了:“你不說我也猜得出,真是個好樣的,多少東西被周氏扣下來,你爹娘的東西恐怕你自己手上也沒有幾樣,倒好舍得。”
他陰陽怪氣,梁善如捏著指尖撒起嬌:“爹娘留東西給我傍身不就是為了這個嗎?我有了難處時能夠渡過去,爹爹從前總說,金銀財帛都是身外之物,現下我當了換銀子,才是那東西最大的用處。
再說了我做的是活當,過兩日從長樂侯夫婦手裡拿回我的錢,我是要去贖回來的呀。”
可周慎氣結,這事兒沒那麼輕易揭過去,梁善如心知解釋再多也很難讓他短時間內接受和平複,於是話音落下之後又很快接著說:“您可不是白擔一個照拂的名兒,眼下我要去給族叔們送銀子,然後到商行買幾個丫頭奴才去將軍府收拾當差。
既然要把將軍府收拾一番,我肯定是要搬家的,還要借您的勢哩。”
周慎瞪她:“就你鬼主意多,拿這話堵我的嘴,叫我不要一味地罵你。”
他心裡什麼都清楚,偏偏最吃這一套,嘴上說著數落的話,態度卻早軟下來:“要我說侯府那些東西一概彆要了,等搬去將軍府隨便置辦幾樣,左右你說了是要跟你姑母去盛京的,那還借我什麼勢?”
梁善如說那可不行:“彆的東西白送給我我都不要,可我貼身用過的那些肯定不能留在梁家。
萬一周氏存心惡心我,隨便賞了什麼人,或是拿出去給了街上的乞兒,這可怎麼辦?
再者說了,既請了您來,總是要好好惡心他們夫婦一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