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飄著獐子肉的香氣，李向陽一家圍坐在炕桌前，大快朵頤。
"真香啊。"李小花吃得滿嘴流油。
李向陽笑著摸了摸妹妹的頭："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王穎雖然文靜，但也被這香味勾起了饞蟲，小口小口地吃著，臉上露出幸福的神色。
黑豹貓蹲在一旁的窗台上，專注地啃著獐子心。
偶爾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掃視著屋內的溫馨景象。
"玄貓吃得多香啊。"李母看著黑豹貓，滿意地點點頭。
吃過晚飯，外麵的風雪更大了。
呼嘯的北風拍打著窗戶，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這天氣，明天是彆想上山了。"李向陽望著窗外說道。
他躺在熱乎乎的炕上，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舊書。
這是他爹留下的《山海經》，以前他總覺得這書沒意思，但這年代也沒什麼娛樂項目啊。
炕的另一頭，王穎正在教李小花念書。
兩個小姑娘頭碰著頭，一個教一個學，偶爾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梅花香自苦寒來"王穎的聲音清脆動聽。
李向陽放下書，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隻聽王穎不光背誦，還給李小花講解："這首詩如果從科學角度來看是不準確的。梅花的香氣是它的本質屬性，不是因為寒冷才產生的。這讓我想起了羅素先生，他在北京大學講學時就說過，我們要分清事物的本質和偶然性。"
這番話把李向陽驚得坐了起來："你說什麼？"
王穎被他嚇了一跳，聲音小了幾分："我爸爸告訴我的。羅素先生在二十年代來過中國，他說我們應該用科學的方法去思考問題。不過爸爸也說，這並不影響詩歌的美，因為詩歌表達的是一種精神。"
"你爸爸連這個都教你？"
"嗯。"王穎點點頭，"爸爸收藏了很多書。他說康德先生也講過類似的道理，我們要學會獨立思考，不能人雲亦雲。"
李向陽聽得目瞪口呆。
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見解。
這種思維方式在當前的確太過超前。
"那按你這麼說，'梅花香自苦寒來'這句詩"
"它是一首好詩，"王穎認真地說，"表達了堅強的品格。但如果用邏輯來分析，苦寒並不是梅花香的原因。弗雷格說，我們要分清楚意義和指稱"
李向陽完全被吸引住了。
小姑娘講解的思路清晰，而且嘴裡蹦出來的人物，有些他都沒聽過。
但不妨礙，這些人，都是偉大的人。
此時的王穎，哪裡還是那個怯生生的小姑娘？
李向陽恍然發現，在談論這些學問時，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特彆的氣質。
那是源自內心的從容與優雅，是書香浸潤後的天然氣度。
李向陽突然想起了一個詞——腹有詩書氣自華。
是啊，這才是真正的學問，不是為了炫耀，不是為了功利，而是真正融入了骨子裡的東西。
"那你再給我講講彆的吧。"
李向陽把《山海經》放到一邊，聽得如癡如醉。
炕上的煤油燈發出輕微的響聲，火苗輕輕跳動，映照著這個其樂融融的場景。
李母看著兒子認真聽講的樣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輕手輕腳地收拾了碗筷，生怕打擾了孩子們的談話。
夜漸深，李小花已經靠在王穎肩上睡著了。
王穎也漸漸顯出疲態，聲音越來越輕。
"好了，早點休息吧。"李向陽見狀說道。
黑豹貓從窗台一躍而下，優雅地走到炕邊，找了個溫暖的角落蜷縮起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李向陽被外麵的響動驚醒。
推開窗戶一看，整個村子都被大雪覆蓋，白茫茫一片。
"這雪，怕是要下一整天。"李母歎道。
早飯後，李向陽原本想出門看看，但雪太大，根本走不出去。
他看著窗外紛飛的大雪，突然想到了什麼。
"小穎，"李向陽收回目光，問道，"你覺得以後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正在教李小花寫字的王穎愣了一下，放下筆認真思考起來。
"我聽說現在外國已經有電視機了，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發生的事。他們的火車能跑得特彆快，汽車也很多"
王穎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想，以後的世界一定會更神奇。說不定，人們能造出飛到天上的房子，或者能在水下行走的船。"
李向陽聽得心頭一震。
這個小姑娘的想象力讓他驚訝。
雖然她不知道未來真的會有太空站和核潛艇，但她僅憑現有的知識，就能推想到這些可能性。
"那人們的生活呢？"李向陽繼續追問。
"我覺得，"王穎沉思片刻說道，"以後的世界，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會越來越小。因為科學技術發展了，每個人都能用上好東西，都能接受教育。就像現在的外國，他們的農民也有自己的拖拉機，工人都識字讀報"
她說這些話時眼裡閃爍著光芒，不是在背誦誰的觀點，而是真正在思考、在憧憬。
李向陽聽得入神。
他知道未來確實如王穎所說，但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能在這個年代就想到這些，實在難得。
"那你覺得，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我們要學習啊，"王穎笑著說，"不光要認字讀書，還要學外國的科學知識。你看，他們能造出那麼多厲害的機器，一定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對了，科學其實很有意思的，它能讓我們看清世界的本源，"王穎突然說道，"比如說，你知道怎麼分辨醋和堿麵誰是酸誰是堿嗎？"
李向陽一愣，他知道，不過他可沒條件驗證，當即小聲嘟囔著："這有什麼好分辨的？嘗一下不就知道了。"
"不對不對，"王穎搖搖頭，"科學是要講究方法的。要用看得見的現象來證明。"
她站起身來，走到廚房裡翻找起來："阿姨，家裡有醋和堿麵嗎？還要兩個小碗。"
李母正在灶邊添柴，聞言笑著說："有啊，都在櫥櫃裡。"
很快，王穎就找到了需要的東西。
她把醋和堿麵分彆倒入兩個小碗裡，又加了些溫水。
"現在我們需要一片紫色的菜葉，"王穎環顧四周，"冬天不好找，不過"
她突然想到什麼，跑到門外的菜窖裡，找出一顆老南瓜上的一片發紫的葉子。
"這個也行。"王穎回到屋裡，搓碎葉子，擠出汁液分彆滴入兩個碗中。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一碗變成了淡紅色，另一碗則變成了淺綠色。
"哇！"李小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就連黑豹貓也豎起耳朵，琥珀色的眼睛緊緊盯著碗裡的變化。
"這就是化學，"王穎興奮地說，"紅色的是酸性的醋，綠色的是堿性的堿麵。用這個方法，我們就能分辨出很多東西的性質。"
"當然，還有力學。你看鍋裡的水開了，冒出的是水蒸氣，這也是一種變化。"
王穎指著灶上冒著熱氣的鍋說道，"熱量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這是熱力學第一定律。"
她指了指灶膛裡的柴火："柴火燃燒產生熱量，熱量傳給鍋裡的水，水變成了蒸汽。熱量就這樣一直傳遞下去。"
"那熱量最後去哪了？"李向陽好奇地問。
"熱量總是從熱的地方傳到冷的地方，這是熱力學第二定律。"
王穎解釋道，"就像這屋裡，再熱的炕，熱氣也會慢慢散到冷的地方去。這是自然規律，誰也改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