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山他們出了千霞嶺,離千霞彆院還有兩三裡地的時候,就看到一大群捕快,在彆院之外觀望。
高縣令和雷動天、蘇鐵衣走出彆院,迎上眾人。
“你小子!”
蘇鐵衣一把攬住了蘇寒山的肩膀,用力緊了緊,“好樣的!二叔都沒想到,你能打死這麼多混蛋。”
鬆鶴武館的其他弟子離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蘇寒山的戰績,興高采烈,個個臉上都笑意難消。
相比之下,雷家那邊的氣氛就要凝重不少。
有十幾個弟子身上,背著他們的同門屍體,雷如龍左手包紮的布條都已經被血浸透,臉色慘淡。
“我還是經驗太少了,沒能及時分清主次。”
雷白石對父親低聲歎道,“我看到那些堂兄弟中毒發狂,連常規點穴手段,都無法製止他們的行動,第一反應就該掠過他們,立刻出雷弧神箭,射殺精怪。”
“結果我卻先費勁把他們製住,再去協助龍堂哥追擊,還沒來得及出箭,回頭就發現其他堂兄弟都被吸乾了血。”
雷動天拍拍他的肩膀:“你現在知道了,人可以不爭,卻不能沒有爭的本錢和經驗。”
“不過這一回,比起另外那三家來說,我們風雷武館的損失還算是少的了。”
雷白石環顧左右,問道:“那三家的館主呢”
“他們不願意看見鬆鶴武館的人,待在裡麵沒出來。”
雷動天瞧了瞧鬆鶴武館那邊,眼中也有幾分忌憚,說道,“剛才彆院裡麵,可是上演了一出好戲啊。”
這時,捕快們已經把兩家人帶回來的精怪屍體,也納入戰績之中,把截止目前為止,五家武館的戰績都報給了縣令。
高縣令聽了,先朝蘇寒山看了一眼,上前兩步,笑道:“真是年少有為,秋獵至此,鬆鶴武館終究是重回魁首之位了。”
那紅狐雖然被吸乾了血,但皮囊也是不錯的材料,又剛好是被斬斷身體而死,兩家就分了分,後半部分就歸了鬆鶴武館。
如此一來,鬆鶴武館這回秋獵的收獲,除了那些常見猛獸之外,還有半隻紅狐、一隻白狐、一隻灰狐,一個足足有半人高的赤火蜂巢和一群毒蜂。
總的戰績,竟然比風雷武館還要略勝一籌。
更重要的是,鬆鶴武館沒有一個人員傷亡。
“縣令大人過獎了。”
蘇寒山寵辱不驚,溫聲說道,“我們鬆鶴武館,畢竟人微力薄,秋獵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將不再入山,戰績也就到此為止,能不跌出前三,就算是僥幸了。”
雷白石忽然道:“恐怕接下來,不僅僅是你們一家不再入山。”
他和他爹一起走來,雷如龍見了,連忙大步趕上,要看他們聊些什麼。
隻見雷白石拎著那青灰色狸貓的屍體,蹲在縣令麵前,雙手分開毛發,讓尾根處的金環顯露出來。
“這精怪血中有毒,高大人請小心,但也請細心看一看!”
高縣令心中不解,低頭瞧了瞧,好似想到什麼,臉色微變,喊來一個捕快,取了雙白色手套,親自蹲下來查看。
蘇寒山也很好奇,湊近了些觀望。
“難道是……”
蘇鐵衣見了那個金環,臉上也有些驚訝。
“天命教”
他的聲音跟高縣令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兩人對視一眼,高縣令立刻起身說道:“蘇二爺在外麵走動得最多,能不能肯定這是天命教的標記”
雷動天說道:“小兒也有幾分猜測,但那些金環上的標記磨損得太嚴重了,這個已經是相對保存最完好的。”
蘇鐵衣查看一番,點頭說道:“這標記雖然殘缺,還是能看出些東西來的,你們仔細看這花瓣。”
蘇寒山也跟著看去,那個標記原本如果是一朵花,現在已經磨得最多隻剩下五分之一的樣子。
花瓣顯得很細長,排列得也很緊密,組成一個頗為均勻的扇形。
不過那花瓣上有一些凹下去的小點,排列得也很均勻,不像是撞擊留下的痕跡,更像是一開始就刻在上麵的。
“天命教的標記,千瓣花,說是千片花瓣,其實根本不是花瓣,而是人的手指。”
蘇鐵衣說道,“他們的標誌,最嚴格的標準是,男人、女人、老人、孩童的手指,各占四分之一,合共一千根手指,共同組成數層花瓣的印記。”
“這個金環應該隻是出自某個地方上的分舵,規格沒有那麼高,但如果眼力足夠的話,還是能看見,在每一根‘花瓣’的末端,都特意雕出了指紋的痕跡。”
蘇寒山眯眼又睜眼,運足功力,怎麼也看不出來,那細小的花瓣末端有什麼指紋。
他一抬頭,剛好撞上雷白石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神情,兩人都心有戚戚。
但是雷動天和高縣令都點了點頭。
“既然真是天命教的印記,秋獵確實是不能繼續下去了。”
高縣令說道,“我這就通知,今年的秋獵到此為止,稍後回去,立刻把消息報告給郡守府。”
天命教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邪派勢力,也是三年前,發動叛亂的那位梁王最緊密的盟友。
叛亂被平定之後,天命教的高層,教主副教主,聖子聖女,總舵六大堂口的堂主,據說被一網打儘,各地分舵都被搗毀。
但曾經這麼大的教派,難免還有些餘孽流竄在外,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都能搜尋出來,殺個乾淨。
而天命教,之所以名聲差到連一些同為邪派的組織都厭惡,就是因為他們格外熱衷於,抓捕武者和精怪,用些慘無人道的手段,來研究邪功秘法。
天命教被圍剿摧毀後,有曾經被天命教抓捕的精怪,趁機脫逃,流亡在外的可能性。
但萬一這些精怪不是自己逃脫至千霞嶺,而是被天命教某些餘孽帶過來的,危險程度可就直線上升了。
蘇寒山等人描述了那些精怪的表現,眾人心中都有一個判斷,大致可以確定,它們背後應該是沒有什麼主使者的。
隻是對於高縣令來說,哪怕明知道不太可能,隻要有這個標記出現了,還是要上報一下才算穩妥。
“既然如此,那我們鬆鶴武館就先回去了。”
蘇鐵衣本來也沒打算讓弟子們進入千霞彆院,這時正好直接回家。
“高大人,咱們的戰績之中,那些猛獸就按老規矩,當是賣給縣衙了,但是這些精怪,我們還是要自己帶走的。”
蘇鐵衣哈哈一笑,“煩請高大人稍微傳一傳這個消息,有出手闊綽,對赤靈漿這些東西感興趣的人,大可以到鬆鶴武館來找我們。”
鬆鶴武館的眾人齊聲道彆,轉身離去。
高縣令和雷動天率眾還禮,目送他們離開。
他們來時步行,去時也是步行,身上還多了些負重,風塵仆仆,衣裳沾了山裡不少汙跡。
可是看那群人揚眉吐氣,昂首闊步的身姿,仿佛比策馬揚鞭,鮮衣挎劍,還要威風。
這回再也不會有人拿他們不曾騎馬,來嘲笑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