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紅燒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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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仲夏被家丁引到正廳,剛挨著椅子,一道響亮的聲音就從後堂傳了過來。

真是未聞其人,先聞其聲。

“溫娘子,這還不到三日你就送錢來了?”楊氏笑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一些審視。

溫仲夏起身福了個禮,笑道:“這不是怕您著急嘛,所以一掙到錢馬上送來。”

“這是三百二十文,您數數,一個子不少。”

楊氏仔仔細細數了一遍才笑嗬嗬道:“溫娘子親自送來的,肯定不會錯,我放心。”

唉可惜了,這樣一來她沒理由收回院子,畢竟他們簽了一年的契約。

還是當初租金要低了。

“這些日子多謝大娘寬待,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送的,這是我自己做的小零嘴,不嫌粗陋的話,您嘗個鮮。”溫仲夏把厚厚一大包爆米花遞過去。

“來就來吧,還送什麼東西,”楊氏嘴裡這麼說,但雙手還是誠實打開包裝,嘗了兩個後,驚奇地問,“你們莫不是賣這個掙到的錢?”

溫仲夏點頭:“正是。”

楊氏對她有點刮目相看,以前以為她嬌滴滴,不事生產,沒成想竟然操持起買賣來了。

她自己年輕時候幫家裡經營過鋪子,知道其中的艱難。更彆提短時間掙到錢,看來這位小娘子手上有點本事。

難怪今天一見,整個人精神氣都不一樣了。

“有個營生是好事,人活著就是要能吃飽飯,旁的什麼都是虛的。”

溫仲夏深表讚同:“大娘說的在理。”

二人閒聊了一會兒,溫仲夏便起身告辭。

臨出門前,楊氏還不忘提醒她下個月記得按時交房租。

溫仲夏笑著應下。

待人一走,楊氏立馬捧著爆米花去了書房。

呂柏正拿著小茶壺邊飲茶,邊畫畫。

楊氏將爆米花不管不顧地往他麵前一放,三言兩語把才剛的事情說了一通。

呂柏小心翼翼將畫紙挪到一邊,免得沾到汙跡,說道:“就是你之前提的那個像是大家閨秀的溫小娘子?”

“對,她現在去賣吃食了,就是這個叫做爆米花的零嘴,”楊氏嘖嘖感慨,“也不知道她家到底出了什麼事,把人逼到這個境地。”

呂柏放下毛筆,撚了兩粒爆米花道:“租金交上就好,不要瞎打聽人家的私事。”

“我又沒有瞎打聽,這不是跟你嘮嘮嘛。”

“你以後對他們態度軟和些,孤兒寡嫂不容易,怪可憐的。”才吃完,他的手又伸了過去。

楊氏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我要是真態度不好,頭一次交不上我就能把他們趕出去,還能緩他們兩次?”

“你在這裡成天寫寫畫畫不管賬,自在得很,不知道收租多費事,碰上那些有錢也不交的賴子,不強硬點,怎麼收得上錢?沒錢,咱們一大家子喝西北風啊。”

“我也沒說什麼啊,惹來你這麼多話。”

楊氏輕哼了一聲,把爆米花一收。

“這些得給我乖孫散學回來吃。”

呂柏還沒吃過癮呢,衝著她的背影喊:“夫人,你倒是給我留一點啊。”

……

房租一交,荷包又癟了下去,溫仲夏和徐袖愈加賣力吆喝爆米花,白天的收入再創新高。

收攤時,溫仲夏隻有一個想法,晚餐不能再啃炊餅了,她要吃肉!

要是按徐袖的意思,隨便吃點就成,但是眼見小姑子和小叔子走到肉鋪時,眼睛都在泛著幽幽的綠光,頓時心疼得緊。

“買,咱們吃肉!”

此時肉鋪前隻有兩三個顧客,案板上還有小半扇豬肉。

肥肉更受歡迎,要十五文一斤,瘦肉十三文。

溫仲夏切了一斤半帶肥膘的五花肉,家裡三人實在急需補充油水,並順帶用四文和屠戶買了兩根棒子骨。

用草繩串著豬肉,三人又去買了一鬥米和幾樣蔬菜。

徐袖已經很久沒買過這麼多東西了,一到家就忙著要把米倒進米缸裡。

“嫂子先彆忙,來。”溫仲夏拉著她坐到長凳上。

徐袖不解:“夏兒,怎麼了?”

溫仲夏從懷裡掏出一個木質的小圓盒,打開裡麵裝著瑩白的膏體,散發出淡淡的藥草香。

“這是?”

“大夫說這叫紫雲護手膏,專門治療凍手凍腳的,隻要每天堅持擦幾遍,凍瘡很快就好。”

溫仲夏趁著徐袖在米店排隊稱米時,悄悄溜到隔壁藥行去買的。

她握著徐袖的右手,食指挑出一點藥膏,輕輕塗在手背上。

“你幾時去買的?很貴吧?”徐袖著急就想抽回手,“等天氣暖和,我的手自己就會好的,做什麼花這個冤枉錢?”

“嫂子,你為了我們姐弟倆辛苦操勞,買一盒藥膏算不了什麼。你的手可得保養得漂漂亮亮的,不然大哥回來要怪罪我了。”溫仲夏用輕鬆的語氣說著。

藥膏滲入瘡口,清清涼涼,也有些刺激,激得徐袖眼眶泛紅。

她一時百感交集,小姑子病愈後整個人大變,看來真像老話說的,人得經曆一些事情才會成長。

這種成長到底好不好,她也說不上來,隻是她確實覺得肩上的擔子輕了許多。

姑嫂二人把東西歸置一番後,溫仲夏麻利地戴上圍裙和袖套,拿起那兩根被剔得隻剩些肉渣的棒子骨,大力剁開後能看見切口處奶白奶白的骨髓。

她知道骨髓就是些脂肪,談不上補鈣,但好吃啊。

骨頭下鍋焯水後轉移到陶罐中,加入薑片和蔥段。

大蘿卜正是當季,長長一條,水當當的,溫仲夏洗淨後忍不住生啃了一嘴,清脆爽口,還有絲絲辣味。

溫孟冬在兩個大人忙著的時候,也不會閒著等飯吃,小家夥主動要求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此時他正賣力的抱著幾根木柴,見狀睜著大眼睛問:“阿姐,蘿卜能生吃嗎?”

“當然了。”

溫仲夏切了一小片,塞到小弟嘴巴裡。他嚼了兩下,五官立即皺成一團。

“啊辣的……”

溫仲夏大笑:“你這不行哦,這點辣都受不了,以後我做的更多辣味美食你可就沒口福咯。”

“好了,彆逗他了。”徐袖連忙領著溫孟冬去喝水。

蘿卜滾刀切塊,和棒子骨一起慢慢燉著。

五花肉是兩肥三瘦,她要做一道紅燒肉,正好家裡有做爆米花的飴糖。

糖下鍋,很快變成淡黃色,細密的小泡一個接一個冒出來,再迅速倒入拇指大小的肉塊翻炒上色。

淡淡的肉香已然隨著白煙逐漸漫開,倒水沒過五花肉,便可合上蓋子慢慢煮。

她把鍋鏟架在鍋蓋上,回頭一看,一大一小正站在灶台邊瞪眼,小的那個嘴角邊還流下一縷可疑的水痕。

上次吃肉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實在太饞了。

大鍋和陶罐很快冒出騰騰熱氣,濃鬱的肉香飄滿整間廚房,溫孟冬也不守著灶膛了,眼巴巴地盯著鍋。

五花肉已經裹上一層醬紅色,大火收汁出鍋,再撒一點小蔥花點綴。

溫仲夏怕他們膩,又快手快腳炒了道大白菜。

大白菜可以說是東京老百姓冬天最愛屯的蔬菜,便宜好吃,不用加什麼料,用鹽逼出清甜的汁水即可。

一葷一素一湯上桌。

“吃飯了。”

溫仲夏給他們各夾了一塊肉,笑道:“嘗嘗這個紅燒肉。”

紅燒肉十分軟爛,筷子夾著顫顫巍巍的,肥肉部分不用嚼,連帶那肉皮抿一抿就化了,瘦肉一點都不柴,一口下去唇齒留香。

“好吃,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豬肉。”徐袖眼睛放光。

而那小家夥頭都快埋進碗裡,用行動表態。

溫仲夏看到彆人喜歡吃自己做的菜,笑得很滿足:“配飯更好吃。”

她給自己盛了半碗湯,蘿卜燉成半透明色,一戳就爛,原本的辣氣化到湯裡,隻剩下絲絲清甜和軟糯。

骨頭裡的骨髓輕輕嘬一口,自動滑溜溜的竄進嘴巴裡,嫩得很。

溫孟冬有樣學樣,可惜嘴巴不太利索,兩頰用力到凹下去還是嘬不出來,兩個大人直發笑,最後還是乖乖用筷子挑出來。

“比豆腐還嫩。”小家夥真心感慨。

清炒白菜多汁爽口,正好解了紅燒肉的黏稠之感。

一頓飯吃下來,三人都有些撐著了,好久沒吃過如此滿足的一餐了。

徐袖看著湯底都被刮乾淨的盤子很慚愧,原本她還想著做了這麼多菜,可以吃兩頓呢。

都怪小姑子做得太好吃了,她也沒忍住多添了一碗飯。

罪過,罪過。

人一吃飽思維就容易飄散,徐袖不禁想起遠在天邊的夫君和老公公。

“不知道他們在那邊吃的什麼?”

溫仲夏以前在曆史書中看到過那些被貶官員的經曆,雖然他們還掛了個散官的名,但大多並沒有俸祿。

到了那邊一切得自食其力,甚至有些人還會被限製行動。不過和流放的犯人相比還是輕鬆些,至少不用被強迫乾苦力。

溫仲夏沒有說這些,安慰她:“大哥身強力壯,他一定能照顧好自己和父親。咱們多掙些錢,有機會托人捎封信和衣物過去。等風波一過,說不定事情還會有轉機。”

徐袖籲了口氣,她也知道朝廷政事不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能左右的,隻能聽小姑子的話,暫且將擔心擱在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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