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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西北狼煙(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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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第二天,都堂的宰執們,還沒有來得及報告他們的商議結果。

禦史台那邊,就已經將一大堆的彈章,送到了通見司。

沒辦法!

烏鴉們都是有自己的kp的。

完不成kp的話,輕則外放,重則貶黜。

範子諒乃是一路提刑官,距離待製級彆,隻有一步之遙。

這樣的獵物,雖然比不上待製以上的重臣。

可是,這明顯是一條死狗啊!

所以,烏鴉們一擁而上,對著範子諒全力輸出。

更有甚者,跑到吏部,翻出了範子諒的告身、腳色、曆紙。

然後,用放大鏡開始挑毛病。

監察禦史上官均,就從這些東西裡麵,找出來了範子諒履曆裡的三十二處大小錯誤。

然後據此論證——該大臣早懷禍國殃民之心,奸佞之行早具。

於是就此展開,跳上去就是一個大,對那些曾保舉範子諒的官員開始掃射。

範子諒這樣身懷禍國殃民之心,奸佞之行早具的官員,你們為什麼給他作保?

你們是不是一夥的?

若不是,那你們就得解釋解釋,為什麼這樣明顯有問題的官員,你們還要讓他帶病升遷?

上官均這個團一開,立刻就有禦史閃現跟上。

大批彈章,再次潮水般湧向通見司。

對烏鴉們來說,這樣的事情,他們恨不得每個月都出現一個。

這樣的話,所有人的kp就都能完成了。

這個時候,都堂的宰執們,就多少有點尷尬了。

好在他們也習慣了。

大宋就是這樣的,每次有事情,烏鴉們總是衝在最前麵開團的人。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呂公著才愕然發現。

朝堂內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範子諒身上。

就連坊間輿論,也被範子諒的話題給吸引了。

就連瓦子勾欄裡的閒漢,也在討論,範子諒說的對不對?

於是熙河路調動保甲戶的事情,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被掩蓋在針對蕃官到底能不能換漢官,甚至文資身上去了。

這就讓呂公著,長歎了一口氣:“官家,到底是從哪裡學到的這些手腕?”

“但願……”

“熙河那邊不要有戰事。”

兵戈再起的話,大宋財政壓力就太大了。

作為老臣,呂公著對大宋的財政問題,是有清醒認識的。

以目前的財政情況來說,能夠維持當前的狀況,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今年淮南一場大旱,就已經讓戶部的兜裡麵乾乾淨淨。

淮南大旱,影響的可不是當地州郡這麼簡單。

汴京城,也受到了嚴重影響。

因為大運河水位下降,漕船難行,導致五月到七月,入京的漕糧隻有往年的一半。

而大宋自立國以來,就一直在補貼汴京糧價。

一鬥稻米,在蘇州、揚州,售價一百錢到一百二十錢。

汴京城,還是售價一百錢到一百二十錢之間。

正是低廉的糧價,讓汴京城的百萬軍民衣食無憂。

那麼問題來了,是誰在替汴京軍民負重前行?

答案是整個天下!

戶部每年都會拿著天下賦稅,補貼汴京糧價。

此外,為了讓漕糧入京順利,漕司的十幾萬軍民,日以繼夜,不辭辛苦的奔走在大運河上。

而今年大旱,不止使得大運河沿岸的州郡歉收。

也讓大運河水位下降,漕船入京的數量大減。

為了穩定糧價,戶部和開封府,不惜代價,從河南府、大名府還有京東路調糧入京。

而戶部這樣不惜代價的調糧入京,代價自然是巨大的。

光是在雇人上,就至少花費了數十萬貫。

這也是呂公著,會默默支持大理寺、祠部、開封府對汴京寺廟做的那些事情的原因。

國家太窮了!

這個家太難當了!

可是……

呂公著深深吸了一口氣,呢喃著道:“萬一,熙河真的發生了戰事……怎麼辦呢?”

從封樁庫拿錢?

太皇太後倒是好說,皇太後就不好說話了!

呂公著早看出來了,那位當今官家的嫡母,對封樁庫的每一個銅板,都看的很死。

今年淮南大旱,都堂想從封樁庫拿錢出來,嘴巴都說乾了,好說歹說,才讓這位慈聖娘娘點頭,取出了一百萬貫。

就這,還是官家說了話的緣故。

不然,她是會死死攥著封樁庫,一個銅板也不肯往外掏的。

彆問,問就是——熙寧三十二庫、元豐二十庫,皆先帝所遺官家之產也。官家親政之前,吾不敢使其空一庫。不然,將來無顏見先帝於永裕陵!

所以,一旦有事,向太後肯答應從封樁庫裡拿個幾百萬貫出來應急就已經了不起了。

就這,估計還得勸上好一段時間。

所以啊……

“得想辦法籌錢才行!”呂公著說著。

他是反戰,也不願意開戰。

但是,一旦開戰,前方軍需、賞賜的籌集,就是他這個右相的職責所在。

就像他當年出任樞密使儘管他極力反對先帝的五路伐夏戰略。

但反對歸反對,大軍出發後,他控製的樞密院,沒有短過前線一個銅板,也沒有少送過一副甲胄到陝西。

可謂殫精竭慮,費勁心思。

而且,前線傳來戰敗的消息,他也沒有說什麼。

依然是默默的做事,幫著收尾。

直到一切都已經做完他才寫請郡奏疏。

這就是呂公著。

嘉佑四友,無論外界怎麼評價他們。

但私德和公德上,他們都是無可挑剔的。

如今,考驗再次來臨。

呂公著自然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好惡,而影響到軍國。

何況,他受先帝托孤,又蒙當今信重不疑。

於是,呂公著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踱著步子,來到了他的學生李常的令廳前。

自從李常拜任執政後,呂公著就沒有來過他的令廳。

甚至再沒有去過他家。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李常的令廳前。

“公擇可方便說話?”呂公著看向在令廳中,正在伏案辦公的李常。

李常抬起頭,看到自己的老師,立刻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拱手執禮:“恩相來了?”

“快快請進。”說著就走上前來,再拜以弟子禮敬之。

“公擇可有空?”呂公著問著。

李常立刻道:“自是有空,未知恩相有何指教?”

說著,他就攙扶著呂公著,走進他的令廳。

“老夫此來,是想和公擇談一談,前些時日公擇與老夫說過的那個事情。”

李常聽著,驚喜的抬起頭來:“恩相有想法了?”

“且先談一談。”呂公著說道。

李常頓時無比激動。

他自拜任執政後,其實一開始,他是想躺平的,混混日子。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在這個都堂,想躺平?不可能!

因為烏鴉們,在旁邊拿著放大鏡觀察都堂的每一個宰執。

誰做事?誰沒有做事?

烏鴉們,盯得仔細的很。也經常彈劾宰執怠政。

不止如此,汴京新報和汴京義報,也非常過分!

他們常常刊登所謂的‘朝報’。

定期給都堂宰執排名——誰在做事,誰在摸魚,他們清清楚楚。

這就是逼著都堂的宰執卷了。

不卷的話,就可能背上罵名,甚至可能被人冠以三旨相公、諾諾執政這樣的罵名。

而士大夫們,名聲要是臭掉了,那就什麼都完了。

所以,李常也不敢躺平了。

隻能跟著卷!

卷著卷著,他就發現,想要卷贏其他人,就必須拿出點手段和本事來。

於是,李常就開始發揮起自己的優勢。

他的優勢是什麼呢?

他在地方上為官時間長,對地方的經濟情況了解啊!

從皇佑年間入仕開始,除了守孝之後,他長期在地方州郡為官。

幾乎做過了大宋地方每一個級彆的官員。

當過州郡的判官、推官,也做過知州、提刑官、常平官。

在這個過程裡,他不是沒有入京為官過。

但一頭撞到的是王安石變法,然後就因為反對變法,而再次出知。

所以,李常做過官的地方,是如今都堂上的宰執裡最多的——他的足跡,幾乎遍布了大半個大宋天下。

京東路、荊湖北路、江南西路、淮南路、兩浙路……

窮的富的,他都去過,遠的近的也都呆過。

於是,李常就打算乾一件事情。

那就是,將大宋地方州郡的常平倉裡,那些長期存在裡麵吃灰的絹布以及陳米給弄出來。

他估計,天下州郡常平倉裡,現在起碼躺著價值五千萬貫的絹布、糧食、銅錢。

這些東西,純粹就是存著。

但除了錢外,絹布會腐朽,糧食會腐爛、發黴、被蟲子吃。

若是可以想個辦法,將這些資源利用起來。

五千萬貫的資產,重新進入市場流動。

不僅僅可以平抑物價,也能大力促進生產。

尤其是常平倉的錢,若進入流通,可以大大緩解天下錢荒。

為此李常想了個辦法——抄王安石作業。

去掉市易法裡麵,那些追求盈利的績效考核。

允許地方官,合理利用這些資源,甚至允許地方承受一定的虧損。

李常思路一打開,就越想越對。

於是,在請教了章衡等人後,他將自己的想法寫成了一封奏疏。

不過,在上書前,他將草稿送給了自己的恩師呂公著。

然後,呂公著就派人來,叫停了他的行為。

原因是,呂公著覺得,他的想法和市易法一樣,太天真了!

市易法最開始,其實也不追求盈利。

但因為沒有指標,所以地方官壓根不想推動。

王安石被逼急了,沒辦法,隻能定下績效。

然後,市易法就變成了一個巧取豪奪的斂財工具。

現在,他李常想的這個法子,也是一樣。

允許地方官虧損?

虧損多少是合理?有界限嗎?

假若沒有,信不信他們能全部虧光?

若是有,這個事情不就成為另一種形式的市易法了嗎?

而且,朝廷怎麼確定,常平倉裡的糧食和絹布,價值幾何?

一匹上好的絹布,地方官指鹿為馬,非說它是破布,不值錢怎麼辦?

此外,呂公著還暗示李常——動常平倉,是會死人的!

所以啊……

呂公著讓他再想想,再考慮考慮。

作為好學生,李常對自己的恩師,當然非常尊重。

何況,呂公著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於是,這些日子,李常一直在修改、完善他的想法。

“恩相請上座。”李常懷揣著激動的心情,將呂公著請到令廳後的客房上首。

“恩相此來,可是對下官前時所議,有新的指教?”李常畢恭畢敬的奉上茶水後,就拱手問道。

呂公著端起茶盞,嘗了一口,然後才道:“公擇且先坐下來說話。”

李常恭恭敬敬的坐到他的身邊。

就像當年求學的時候一樣,看著自己的老師。

“老夫此來,是來向公擇致歉。”呂公著看著李常,拱手道。

李常頓時吃了一驚,連忙起身,不敢受呂公著的禮:“恩相何出此言?”

呂公著歎了口氣,道:“卻是因為國事,可能要讓公擇委屈一番。”

李常不懂了。

不是說好,來談我的那個方略嗎?

怎麼就變成我委屈了?

呂公著也不瞞著他,直接道:“老夫打算,上書天子,借公擇之策,解一時之急!”

“還請恩相明言!”

“老夫打算,奏請官家,分遣禦史、朝臣,前往大名府、河南府、京東路、京西路……”

“命禦史、朝臣及本路常平官,開常平倉,將常平倉中之絹布、陳米,就地發賣,換來錢帛,以解國用之急!”

“所以,老夫說,要讓公擇委屈了。”

李常聽著,自然明白呂公著是個什麼意思?

這是將他苦心積慮想出來的方略,當成一錘子買賣做了。

這對李常來說,很可能意味著他,這段時間的辛苦,化作泡影。

而李常是了解呂公著的,他知道,若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他是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的。

於是問道:“恩相何故如此焦急?”

這事情是可以慢慢來的,沒必要這麼急匆匆的做事。

而且,現在將常平倉的絹布、陳米拿出去發賣了。

很可能價值會大打折扣。

至少遠不如春荒或者冬天發賣,更有價值。

呂公著歎道:“老夫擔心,熙河路戰事若起,而一旦戶部無錢……後果不堪設想!”

太宗的故事,大宋人儘皆知。

西軍的丘八們的脾氣,大宋上下也是略有所知的。

若真的發生戰事,賞賜不到位,不及時,那就要命了。

李常自也知道這其中的輕重,想了想,道:“既是為了國事,下官豈有二話?”

這個天下,可不僅僅是趙官家的。

也是他們這些士大夫的。

大宋乃天子與士大夫共治之天下!

所以,大宋士大夫們的主人翁意識是遠超其他任何朝代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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