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斷指抓起桌上的紙,觀察白淵所畫的偃方,在心中暗自推演其原理,以術法抽儘其中的空氣,如此達到保溫的效果,似乎真的可行。
原理不複雜,但凡人想要參悟,卻有著不小的難度,她絲毫不懷疑所畫偃方的來曆,看向白淵的眼神愈發欣賞。
宋斷指打量偃方過程中,白淵也在打量對方的神色,看到對方逐漸舒展的眉頭。
白淵知道,這把穩了。
但保溫杯這種東西對於修士來說,也僅僅是可以把玩的小玩具,他如果要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價值,必須再添一把火。
“師尊,除了杯子,弟子於昨夜夢中,還夢到了彆的東西,隻是弟子愚鈍,未能參悟其中的機理,若是能再觀摩一下那張黑紙,或許能學到更多。”
白淵的目標,也不僅僅是活下去。
他要從這裡逃出去,甚至是欺師滅祖,反殺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詭異師尊。
若有朝一日能逃出去,他也想見識見識,此界的廣闊天地。
或許是前世早夭的緣故,白淵知道生命的珍貴與脆弱,這也促使著他,無比渴求那所謂長生大道。
然而,白淵頓時察覺一股濃鬱的老人味襲來,聽完白淵的話後,宋斷指猛地衝上來,一把抓住白淵的衣領,神色激動到近乎癲狂。
白淵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對於宋斷指這突兀的舉動,感到十分意外。
“你說,你夢到的偃器,不止一個?你可敢再說一遍。”
“是的,不止一個。”
謊鴉無言,證明白淵所言非虛,他此刻不明覺厲,不知其中門道,宋斷指卻是清楚。
尋常人等,隻能夢到偃器的模糊輪廓,剛才那個第一名弟子夢到一把門鎖,他不是不想說參悟其中玄機,而是看不清具體細節。
事實上,夢中看不清的,那才是大多數正常人,這13名弟子中,她也沒指望有幾人能成功。
而像是白淵這樣的結果,宋斷指此前隻見過兩人,正是她現在座下的兩名弟子,木犬和銅雀。
她這一身術法都是自己從公輸經中參悟所得,她手上的幾道偃方,包括此刻正在煉製的那具偃偶,也都是借由銅雀和木犬二人之手,從黑紙中參悟得到。
宋斷指眸光逡巡,問道:
“唔,你叫什麼名字?”
“弟子姓白名淵白,是那一清二白的白,淵,是淵博雅正的淵。”
“一清二白,淵博雅正,小子你倒是不謙虛,嗬嗬嗬。”
說罷,宋斷指把眼光移向自己的藤杖頂端,似乎是是在思索,片刻過後,她在紙上寫下了木鳶二字。
“淵……木鳶,為師問你,當初那人給你算命,可曾給你提過,你五行之中缺的是哪一行?”
“缺水,弟子五行缺水。”
顯然,像是宋斷指這樣的偃修,自然是識字的,若是不識字,那也看不懂公輸經,更不可能修習偃道,她伸出乾枯如柴的手指,在桌上一陣比劃。
“既然入我門內,按照規矩,為師會賜予你名姓法號,今後你就叫沐鳶,如何?”
言畢,她提起毛筆,在木鳶的那個木旁邊,加了個三點水。
白淵嘴角一抽,心中暗歎這老妖婆還真是個取名鬼才,他早該想到的,不管是銅雀還是木犬,這兩個都不像是正常名字。
而木鳶這個名字,正是因為他五行缺水……
讓他不滿的是,這名字莫名有些過於女性化,他可是幫幫硬的男人,甚至是這整個缺一門下,唯一的男人。
然而,白淵並未在名字上麵過多糾結,他注意到,木犬看自己的眼神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狗眼中的陰狠之色一閃而逝。
然而,白淵卻是不理會木犬,而是轉頭看向宋斷指。
“謝師尊賜名,師尊您宅心仁厚,對弟子有再造之恩,弟子無以為報,一定好好修習偃道造詣,今後……”
宋斷指臉上笑成了菊花,白淵本身就長得眉清目秀,有天賦,也會說話,以後留著有大用,心中自是欣喜。
“好了好了,你個小東西,倒是上道。”
“都是師尊教導有方。”
木犬目光呆滯,他記得白淵明明是個木訥的老實人,怎麼搖身一變,就如此能說會道,一時間感到自己地位受到了挑戰。
說好話誰不會?但能像白淵這樣睜眼說瞎話不打草稿,頂著謊鴉說話的,木犬自問做不到。
之前不敢多說,那是因為白淵謹慎,但經過昨晚之後,白淵倒是清楚了,這謊鴉不拆諂媚之詞,那他可就有操作空間。
先穩住對方,多說幾句不會少塊肉,等到時機成熟伺機反殺,嘴上誇著大恩大德,實際上心裡已經把宋斷指罵了百八十遍。
“師尊!當務之急,應該是先湊齊剩下的七根生樁,我等現在就出發,一定能在午時之前……”
反正今天都要有人死,比起下山去抓無辜的人上來受難,白淵不介意多說幾句,剛剛這些幾個還在挑唆宋斷指,要置他於死地。
“沒有那個必要,生樁?這裡不是有很多嗎?”
“你在說什麼?我們可是同門!”
白淵心中暗自冷笑,現在知道是同門了,方才怎麼不說。
“好了,師尊神機妙算,自有定奪,何須你來插嘴,要你來教?”
“也罷,繼續考核,就從你這邊開始,孫維。”
“啊啊,師尊,我我……我昨天……”
這下輪到他慌了,也難怪他方才要害白淵,想辦法給自己開脫,他壓根就沒參悟出什麼東西。
無獨有偶,剩下的幾名弟子,也都是屬於一問三不知的狀態,宋斷指很快就敲定了剩下的七個名額。
毫不意外的,剛才那些叫囂著要白淵去死的,有一個算一個,昨夜都沒多少收獲,都在這七人之列。
然而,宋斷指卻並未將黑紙交給白淵參悟,反而是交給了木犬。
“木犬你今晚你休息,負責參悟黑紙,沐鳶你負責燒火,具體怎麼做,銅雀會教你。”
燒火?
聞言,白淵一愣,杵死人堆裡過夜,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毛骨悚然,但他沒得選。
這一晚,他必須親身麵對那鼎中的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