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櫻死了。
無神的雙眼,朝向吳獻的臉。
她那空蕩蕩的腹腔還是溫熱的,吳獻甚至可以聞到刺鼻的腥氣,這說明她才剛剛死去沒多久。
“哎……”
吳獻輕歎一聲。
如果曲櫻的性格,真如她催促劉晨登上跳樓機時一般強悍,她此時可能還活著。
隻可惜一進入福地,她就現了原形。
平時過於依賴劉晨,不管乾什麼都藏在丈夫身後,這樣的她即便這次僥幸活下來,也會死在下一次的福地中。
沉默片刻後,吳獻用裹屍袋將曲櫻的屍體裝起來。
他本來隻將裹屍袋當做運送紅燈頭屍體的一次性道具,現在卻有了其他的意義。
能幫死者收屍,讓其屍體不被邪祟玩弄啃食,便算是吳獻為自己曾經的隊友,挽回了一絲生而為人的尊嚴。
接著。
吳獻就開始黑暗中探索。
他的火把在跌落時遺失了,但煤油打火機還在。
刹,刹……
火石摩擦,火花濺射而出,一縷藍色火焰倏然竄起,替吳獻照亮了周邊。
這是一個錯綜複雜的空間,到處都是長長的樓梯,向上的樓梯不知通往何處,向下的樓梯口處吹來腥臭的風。
地麵崎嶇不平,有些地麵甚至沒有地板,鮮紅的血肉直接暴露在外,一處樓梯的拐角處,兩具骷髏擁抱在一起。
吳獻扣上打火機的蓋子,在黑暗中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他隻需要借助打火機確定方向,剩下的路依靠身上的微光就可以安然前進,這個小小的煤油打火機是他身上最可靠的光源,不能將其都浪費在探路過程中。
在前進的最初,吳獻還是很樂觀的。
他前進的方向,是一條向下的樓梯,他相信其他的隊友也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他們總歸會在某個地方彙合。
吳獻走了一段時間,突然發現上方傳來異響,下意識的抬頭看去,就發現正有東西朝他潑灑過來。
嘩啦!
吳獻用雙臂護住頭顱,卻還是被這液體潑了一身,他急忙從這邊跑開,還沒來得及跑幾步,剛剛所在的位置,就傳來噗通一聲。
這噗通的聲音,讓吳獻心中一顫,他已經猜到了是什麼,但還是點燃打火機驗證。
隻見那鮮紅的血泊中,赫然躺著一個已經支離破碎的男人,這男人隻剩下一個軀乾,四肢都被暴力扯下,臉上滿是痛苦和絕望。
男人勉強抬起頭,看著吳獻想要說些什麼,頭就又垂回到血水中。
他也死了。
這人是劉晨!
吳獻身上則染上了大片的血汙,讓這身僵衣看起來更加的猙獰,但更加猙獰的是他的臉!
他身上殺意爆發,黑暗空間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這是有什麼東西被殺意所驚動了。
但在殺意之下,吳獻其實有些慌了。
不安逐漸蔓延,恐懼如種子一般發芽,他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個福地是不是已經有了失控的征兆?
他們從房間中跌落時,那個瘋癲的老人說。
‘凶神是他的,誰也不會給。’
這是否說明,在這個福地中,其實藏著一尊凶神,而他們因為某種原因,從福地正常的軌道偏離,進入了那個凶神的領域?
仔細想想,吳獻跌落時沒暈過去,是因為有準備且有僵衣,而其他人可能早就被直接摔死,或者已經在昏厥中被邪祟啃食……
會不會,這個福地裡,現在隻剩下吳獻一個活人了?
這個猜想一出現,就讓吳獻內心顫栗,他參加過這麼多次福地,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情況!
吳獻在不安中前進,陸續又遇到了付大海和韓雨的屍體,每發現一名死者,他的心臟都像是遭遇了一次重擊。
他將所有屍體都裝進裹屍袋,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但又走了一段距離後,吳獻臉上忽然浮現驚喜的神色,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抹微光,這是活人才能散發的微弱熒光!
他加快了腳步,就見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此人身材高大,氣質文雅,正是一直都表現不俗的眷人江淮安!
隻是江淮安此時的狀態不算好,他正垂頭喪氣的坐在路邊,胸腹之間被血跡染紅像是受傷了。
可吳獻不怕隊友受傷。
他怕的是,所有隊友全都死光光!
哪怕有一個隊友,也足以支撐吳獻想辦法通關這個福地。
見到吳獻之後,江淮安也驚喜起身,朝著吳獻招手,可還不等兩人彙合在一起,黑暗中就突然伸出幾隻手掌,有的捂嘴,有的卡脖子,將江淮安生生拖入到黑暗之中!
哢嚓,撕拉……
吳獻的腳步逐漸慢下來,臉色灰沉蒼白,在聽到這樣的聲音後,他就知道現在再去救江淮安已經來不及了。
江淮安也死了。
他的過於突兀,以至於吳獻暫時沒有緩過來。
自吳獻跌落到現在,已經有五個隊友死去,而他甚至還不知道敵人是什麼。
江淮安一直都是表現相對好的眷人,他不該如此脆弱,麵對危險怎麼著也該有所反抗。
可他就是這樣簡單的死了。
難道是因為,他之前受傷太重了?
可如果他剛剛受過傷,就該知道這裡的危險,又怎麼會毫無防備的坐在路邊?
他之前拜神所獲的那個長條木盒呢?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江淮安如此脆弱,那吳獻也未必好到哪裡去,那些黑暗中的東西打算何時對他動手?
“要不……都燒了吧!”
“用‘萬裡起雲煙’,將周圍能看到的一切都點燃,讓一切都歸於灰燼,這樣也許還有一條生路。”
【嗚啊……】
震耳的重低音怪響再度襲來,如同一股波動掃過整片黑暗的空間,讓吳獻從頭麻到腳。
呼,呼呼……
一道道光芒,伴隨著聲音亮起,這些光芒不是燈,不是火,而是人!
如在上麵那個房間一樣,一個個男女老少,身形顯現出來,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這些人有的穿著戲服,有的還是冬裝,更有一些朝聖隊的成員,他們的身體都不是完整的,血肉上都是破碎的裂痕。
每個人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站立,頭顱看向吳獻所在的方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怖死寂!
這,便是死人穀下層的真正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