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墓室之內,同樣發生了異變。薑守中心口處的金光迅速蔓延開來,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形成一個耀眼的光環。那些原本圍繞在他周身,乃至如同鬼魅般漂浮在上空的神秘字體,在接觸到這股而強大的金色光芒後,立刻發出了刺耳的尖嘯聲。它們掙紮著想要逃脫,但最終還是被一一吞噬、消解。空氣中彌漫起淡淡的焦味。原本笑容得意的道祖看到這突兀其來的一幕,表情頓時凝固了。什麼情況?他嘗試想要上前近距離觀察,但走了兩步剛還沒靠近,薑守中周身的金光瞬間激射而來,將他的靈體給鑿穿。破碎的靈體重新彌合在一起,身形淡了許多。道祖額頭冷汗涔涔。也幸虧隻是靈體,若真身被鑿中,恐怕不死也要廢掉半條命。“難道是昊天神運在作祟?”道祖眉頭皺起,喃喃道,“不應該啊,身上的昊天神運已經被拿走了,為何還在?莫非,並沒有被拿走?”道祖死死盯著開始掙脫束縛的薑守中,眼神裡滿是不甘。“哼,不管何物在保你,今日老夫絕不放棄!”道祖攤開左手掌心,在上麵畫了一道符文,狠狠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法相出!……風憶塵的迅速出局,是真玄山這些個大佬未曾預料到的。隻是還沒等他們平複下心情,墓室之外忽然出現了一幕奇異的景象。隻見一圈圈金色的光暈自虛空中緩緩浮現,如同被無形之手輕輕撥動般,於墓室周圍形成了一道道流動的光環。不多時,上空赫然出現了一尊巨大的虛影。是一位眉須長白的老者。“道祖!”眾人失神這罕見的奇景,呆若木雞。這是道祖法相?齊天君內心掀起驚濤駭浪,顧不得多做思考,連忙跪在地上:“真玄山第七代掌門齊天君,拜見道祖!”其他長老弟子們如夢初醒,紛紛跪拜。眾人神情激動不已。這是自道祖飛升之後,首次出現如此異象,而且還是道祖親臨。若是傳揚出去,必然掀起巨大風波。以後誰敢撼動真玄山地位?就連心境淡然的獨孤落雪,看到這一幕也是頗為動容。畢竟這可是真正的神仙啊。道祖法相巍然屹立,對下方眾人的存在仿佛視若無睹。他陰冷的盯著墓室,準確來說墓室內的某人,緩緩抬起巨大的手掌,朝向墓室外流轉的金色光環拍去。掌心之中符籙流轉,光芒熠熠。隨著這一動作,整個空間仿佛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震動。而墓室外的光環哪怕接觸到了巨手,也依舊沒有發生任何潰散,光暈一圈圈地擴散著,如同無儘的漣漪在虛空中蕩漾。“掌門,這是怎麼回事?”雲無清看著這奇怪一幕,很是不解,湊到齊天君身邊問道。齊天君也沒法解釋,胡亂猜測道:“或許是道祖顯靈,要給薑墨什麼機緣。不管如何,道祖確實是很看重薑墨。”雲無清心情複雜:“真是讓人嫉妒啊。”正在兩人說話間,原本不遠處跪著的弟子鐘炎,眼眸忽然泛起一道紫芒,拔劍起身,朝著墓室之門衝去。“鐘炎你要乾什麼!?”雲無清麵色一變,連忙去追。而就在雲無清快要抓住對方肩膀時,鐘炎忽然回身一劍,冰冷如瀑的劍芒挾裹著浩瀚威壓,竟生生將雲無清逼退。這突然發生的一幕,讓在場眾人始料未及。雲無清低頭看著被劍芒劃破的衣衫,眉頭擰成了“川”字,盯著鐘炎問道:“你的劍術怎麼突然這麼強了?”“我變得很厲害,做師父的你一點都高興嗎?”鐘炎臉色陰晦。他嘴角泛起帶著些許猙獰的嘲諷:“明明我的天賦更高,明明我的根骨更好,明明我練劍最刻苦,可你們卻隻顧著那個風憶塵,有什麼好的全都給他!我呢?難道我鐘炎就不值得你們花一點心思培養嗎?你們眼裡未來的掌門最佳人選,結果被道祖一巴掌扇飛出去,真是笑話!如果是我鐘炎進去,道祖一定會把道門河圖給我!如今道祖顯靈,這是我鐘炎的機會,也是我的機緣。我不信有我在,道祖會看重薑墨那小子。我要讓你們知道,真玄山的未來是我!!”看著一副歇斯底裡模樣的癲狂弟子,雲無清心如刀割。鐘炎是他從小就培養的弟子。他一直想把未來劍首之位交給對方,可以說傾注了很多心血。隻是鐘炎的性格越來越偏執乖戾。小時候的他為人開朗和善,乖巧懂事。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對方的性格變了,變得越來越陌生,仿佛換了個人。“鐘炎,你彆做傻事。”雲無清勸道,“眼下道祖他老人家顯靈,你若是惹惱了道祖,招來責罰,後果不堪設想。”“哼,我不信道祖會責罰我!”鐘炎扭頭便要進入墓室。唰!齊天君忽然化為一道殘影,一掌拍向鐘炎的腦袋。“掌門手下留情!”雲無清大吃一驚,急聲喊道。可齊天君的手掌還未落下,就被鐘炎身上赫然爆發出的一股神秘力量給震開。齊天君後退兩步,輕輕甩了甩震的發麻的手臂,冷笑道:“老夫所料沒錯,你並不是鐘炎,那小子的天賦不足以讓他練成如此深厚的修為,你究竟是誰?”雲無清和其他人聽到這話,無不愕然。他們仔細打量著鐘炎,儘管對方一身的戾氣,但怎麼看也不像是彆人偽裝的。“書中人,人中鬼,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你又怎麼確定,他不是真正的鐘炎呢?”驀然,一道戲謔之聲飄來。隨著空氣一陣扭曲波動,一位身形削瘦,氣質出塵,懷中抱著一把破舊二胡的白衣中年男子出現在了眾人眼前。男子的眼睛是瞎的,雙目呈現出一對血窟窿。“是你?”曲紅靈驚訝出聲。這男子正是之前她和薑守中還有耶律妙妙遊玩秋實山時,遇到的那位瞎子。當時對方就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的話語。曲紅靈還以為是真玄山的人,目前看來,顯然不是。“你是什麼人!?”雲無清喚出長劍,冷冷喝問道。二胡男子抬頭“看”了眼道祖的法相,俊雅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悵然:“我隻是一個寫書之人,也或許是被書寫的野鬼。”他又指著鐘炎笑道:“就比如他,究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還是一個在我筆下生成的鬼?準確來說,或是傀儡呢?”二胡男子緩緩抬起手掌,五指分開。而鐘炎的身體也不受控製的動了起來,身上竟赫然出現了一條條紅線。這些紅線紮在他的全身每一處皮膚骨骼之中,似乎被一股無形的手給掌控,完全成為了一個精致的提線傀儡木偶人兒。眾人見狀,無不駭然。獨孤落雪眉頭輕蹙,略一思考後說道:“我曾在天書閣翻閱時,看到過一種秘術,名為‘傀儡戲’,據說此術法乃是諸子百家中的‘家’軒轅書鬼所創。他可以將書中所創造的虛幻之人提煉出來,煉成蠱蟲,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此,被下蠱的人便會被他所控製,甚至成為書中角色,隨意被編寫人生。即使是在千裡之外,也難逃束縛。隻是軒轅書鬼身為前朝三大天人境高手之一,早就因為飛升失敗而隕落,此秘術也失傳……”說到這裡,獨孤落雪死死盯著二胡男子,眼眸裡滿是不可置信。反應過來的齊天君等人,同樣陷入震驚。前朝共有三大天人境修士。分彆是自創蓮花飛升脈的枯木道長,陰陽門創始人仇天師,以及遊遍天涯海角下筆出鬼神的軒轅書鬼。而眼前之人,顯然是赫赫有名的家——軒轅書鬼。諸子百家,儘在軒轅書鬼一筆。軒轅書鬼抬頭望著天空,歎了口氣:“時隔這麼多年,終於有人敢飛升了,難怪那兩位老家夥坐不住,從棺材板裡跳出來,開始四處瞎蹦躂。隻是這一次,趙無修能否成功飛升呢?嘿嘿,老夫期待著很呐。不過想借修羅來飛升,終究是下乘之法,上不了台麵,還不如親自來問問道祖……”軒轅書鬼聲音忽然放大,朗聲說道:“既然都來了,不如我們一起去問問道祖,就沒必要躲在暗處算計老朋友了。”隨著軒轅書鬼聲音落下,天空忽然電閃雷鳴。緊接著,濃重的霧氣彌漫而開。“嘿嘿,算計老朋友這種事,也隻有你軒轅書鬼最在行了。”山林中傳來譏諷之聲。隻見一個身穿五彩斑斕道袍的老者搖晃著鈴鐺,晃晃悠悠踏步而來。前朝三大天人境之一的枯木道長。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男子。正是蘇家大少爺蘇俊陽。“大家小心!”眼見迷霧遮蔽,齊天君反應迅速,當即從袖中取出一支紫金色的小旗,輕輕一擲,那小旗便如離弦之箭般飛向空中。小旗瞬間分解成數十支拇指大小的迷你旗幟,宛如繁星點點,迅速散布開來,最終形成一個巨大的防護罩。齊天君身形一展,猶如大鵬展翅,氣勢磅礴地擋在了墓室門前。這位老掌門額頭冒出冷汗。怎麼突然前朝兩大高手全都跑來真玄山了?不過還好有獨孤落雪這位羽化境高手在,可以幫忙擋一擋。畢竟這兩人雖然是前朝天人境的高手,但目前也隻是拖著半條殘命殘喘苟活,實力大打折扣,最多也就羽化境。“這位齊掌門就交給你對付了。”枯木道長很沒形象的摳了摳鼻子,又挖了挖露出破洞的腳趾,對軒轅書鬼說道,“我幫你護法,免得被仇天師那老家夥偷襲。”軒轅書鬼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枯木道長翻了個白眼:“行,那咱們就耗著唄,等道祖離開了,咱們一起乾瞪眼。”“也好。”軒轅書鬼一副你不急,我也不急的態度。他坐在岩石上,開始拉二胡。見雲無清衝來,他愜意的活動了一下五指,被控製的鐘炎紅著眼閃身至麵前,與自己的師父纏鬥在一起。枯木道長見狀繼續搖動鈴鐺,將霧氣遮蔽了每一處角落。重重迷霧之中,似乎有一隻隻無形刀刃在偷襲眾人,齊天君布置的防護大罩支撐沒多久,便出現了裂痕。在場陷入一片混亂。獨孤落雪護著曲紅靈,始終警戒盯著那二人。過了一會兒,紛亂的迷霧裡突然響起了小書童的哭喊聲:“少爺!少爺你沒事吧。”曲紅靈揮袖拂開迷霧,卻見方子衡麵色慘白的躺在地上,身上橫著幾道血痕,而手中的白煙劍也多了幾個豁口。濃鬱的霧氣中不斷刮來鋒利的氣刃。方子衡已然有心無力。曲紅靈素手一揮,使出斬鳳劍抵擋風刃。這時,迷霧中忽然探出一隻無形鬼手,揪住小書童的後襟。“少爺!”小書童驚叫一聲,身子被拖出迷霧。曲紅靈下意識去抓,但被刮來的風刃擋住。獨孤落雪猶豫了一下,皓腕輕轉,周身片片雪花化為淩厲的刀片,生生割裂了厚重霧氣,將那些鬼手依次絞滅。小書童撲通一聲墜落在地上。獨孤落雪足尖輕點,閃至對方麵前,將席卷而來的迷霧再次震散。然而就在她準備全力出手去對付枯木道長的刹那,女人柳眉一皺,猛地朝後一掌拍去。嘭!獨孤落雪倒飛而出,後背撞在樹乾上,落葉紛紛而墜。她抬頭望著襲擊之人。竟是小書童!此時小書童雙手環抱於胸前,就像是一隻風箏,以頗為怪異的姿態飄在霧氣散開的空中,身子隨風晃動。獨孤落雪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你是何人?”小書童瞳孔黑白光芒流轉。他邁出一步,輕巧站在樹梢上,嘴角露出瘮人詭異的笑容,笑著說道:“老夫,仇天師。”仇天師,陰陽門創始人,主張雙修之道。獨孤落雪瞳孔收縮,隨即恍然道:“岷州城的那位仙師大人,想必就是閣下了,這一路倒是演的不錯。”“確實是我,因為一些原因,不得已偽裝。所幸遇到了一個榆木疙瘩保護我,不然老夫還真有可能折在曼陀幫那些蠢貨手裡。”小書童的聲音與以往稚嫩的嗓音不同,夾雜著一些老者的聲線。“丫頭,既修‘禁欲之道’,卻道心破碎,為何不直接墮落?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許你有大收獲也不一定。老夫這一路觀察你很久了,你若願意修行老夫的“極樂雙修之道”,必然有飛升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