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者沒有翻船,挑戰成功!
所有人唏噓不已,就像坐過山車一般。
洪誌剛一直坐那沒動,他對這個十年未聯係的師弟越來越好奇了。
那雙穩定的手,用十幾秒一束的速度將手術往下推進,這樣,吻合完一根神經僅僅用了四五分鐘而已,三根神經也不過十來分鐘,這已經是一個專熟的手外醫生用外膜縫合法吻合神經的速度了。
洪誌剛感歎,難怪可以大膽使用束膜縫合法。說實話,周圍神經的修複,束膜縫合法的效果遠遠超過外膜縫合法。而一個斷肢再植,如果不考慮功能,隻是存活,沒有意義。很多斷肢再植術後的病人,因為肢體沒有功能,成為多餘的負擔,最後被迫截肢,將千辛萬苦接上去的肢體拋棄。斷肢再植術後的功能,最關鍵的就是神經損傷的修複了,感覺神經不能恢複,動不動就燙傷、凍傷,時不時破潰形成潰瘍;運動神經不能修複,肢體不能活動,完全是個累贅。
前臂的第二個斷口,也重複之前的順序和方法。
血管越來越來越細,手掌的斷口,吻合掌淺弓和掌深弓的動脈,四條靜脈,十三條肌腱。
這已經不夠刺激了,激蕩不起大家的興趣了,大家都要休息一下,彈幕也相應的減少了很多,似乎都在等待。
到了手指,大家剛剛散開的精氣神,又不得不強行聚集起來。如果說束膜縫合再怎麼厲害,也不過在縫合神經而已,難以最終下結論,那麼代表顯微外科的核心技術--手指血管吻合,此時,開始!
彈幕逐漸減少,大家聚氣凝神,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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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等到了!手指血管,吻合手指血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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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休息一下,換宋子墨做一會,喘口氣?我洗手上台也可以。”老韓身體朝這邊說。
楊平:“還可以堅持,不行我隨時說。”
老韓又繼續關注屏幕,他心裡有數。
嬰兒斷指再植都遊刃有餘,這個成人血管比嬰兒粗幾倍,做起來要輕鬆很多。老韓擔心的是疲勞,疲勞可以讓人的能力下降。
可能是疲勞,也可能為了將力度控製到最佳,以免給血管壁造成撕扯的力量,楊平的速度減緩一些,宋子墨趁機進入了鏡下術野,開始配台。
宋子墨深呼吸,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狀態,楊平是疲勞的,他是蓄精養銳的。以逸待勞,應該不至於趕不上節奏。
器械和針線猶如有活靈魂的小精靈,在顯微鏡下,它穿來穿去,既保持一定速度,又沒有因為線與血管壁的摩擦力帶動血管過度的牽扯,兩者之間取得了最佳的平衡。
楊平就像一個機器,全身在大腦指揮下,高度協調,哪怕是呼吸,都均勻的可怕。
從老韓的視角,他猶如木雕,從容專注,除了兩隻手,其他部位絲紋不動,額頭上也沒有應該出的汗。
此時,即使是天搖地動,估計他也毫不理會,他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屬於他自己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手術就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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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得令人窒息!”
“我懷疑,術者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台尖端的手術機器?每一針如此完美,完美到隻有機器才可以做到。”
“主刀一直沒有換人!”
“這是給紅牛打廣告嗎?”
“不,給偉哥!”
“終於,助手的手進入了視野。”
“重複一遍,坐標帝都,醫院牛逼值前三,本院排名第一的顯微外科高手,甘拜下風,說這話,可以實名。”
“看清楚,沒有一針是需要修正的。”
“跟老子縫皮一樣輕鬆,有這樣玩的嗎?要不要人活了?”
“哎!差距怎麼這麼大?”
“世界太大,我想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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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
“韓主任!”孫院長不知道何時進來了。
夏院長在會議室負責全盤指揮,而孫院長在手術室負責調度。
“一切順利!”老韓回頭說。
孫院長附在老韓耳邊嘀咕幾句,老韓起身跟他出去,一直走出手術室,自動門打開。家屬等候區,一個老太太,在一名年輕女子的攙扶下走來。後麵跟著幾個小夥子。
老太太手裡拿著手帕,不斷地擦拭眼淚。孫院長介紹說:“這是我們的英雄母親。”
老韓立刻向前握手以致敬。
老太太調整情緒,說:“醫生,能不能把強子的拇指想辦法也接上。”
拇指?拇指沒找到,沒辦法接。隻能二期再造,等這次手術成功,至少一個月後,再做一次手術,取一個足趾,接上去,代替拇指。
老太太遲疑一會,說:“能不能把我的拇指給他?接上?”
“我的,取我的!”幾個小夥子紛紛說。
這完全不符合醫療原則!彆人的手指,接上去,需要複雜的技術處理,比如抗排斥,否則因為排斥反應不能成活。這種技術處理成本太高,太價太大。如果是腎移植、肝移植,目的是救命,根本沒有其它更好的替代方案,成本再高,代價再大,都值!但是手指不同,即使沒了,也不影響生命,何況有更好的方案--遊離第二足趾再造拇指。
“不行!絕對不行!”老韓耐心地解釋一番。
“求求你!醫生,你剛才說可以取足趾接?”老太太問。
“是呀!”老韓說。
“那不要等,現在取可以嗎?”老太太著急了。
“那也不行,太危險了!這個要留到二期做,等這次手術做完,肢體成活了,再考慮取足趾,接上去,代替拇指。現在做這個手術,不僅延長手術時間,而且一旦斷肢再植失敗,白白浪費一個足趾。”老韓還是保持耐心。
“這樣呀!”老太太很失望。
隨即哀求道:“醫生,儘量想想辦法吧?”
“醫生,沒關係的,我們願意冒險,強子要是清醒的,一定也願意的。”年輕女子說。
“不行!”老韓果斷地拒絕。
家屬也不好再強求,轉身準備離開。
老韓覺得自己太粗暴了,又低下聲音,溫和地問:“能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求這樣?”
家屬聽到老韓的話,好像看到了轉機,立刻又回來,老太太說:“醫生,強子他爹在醫院裡住院,醫生說撐不了幾天了。他聽說強子出事了,很擔心。我們告訴他強子的手接上了,一個指頭也沒少。老頭子很倔強,一定要親眼看看,人已經在接來的路上,要是看到強子少了拇指,還是右手,一定很擔心--老頭子估計等不到下一次手術了,我們想讓他安心的離開。”
老韓沉默片刻,說:“我們想想辦法,但是以保命為主。”
“當然,謝謝了!”
老韓回到手術室,看看監視器上的生命體征:“怎麼樣,病人還能耐受吧?”
麻醉師說:“年輕人,就是出血多,其它地方沒有受傷,輸血補液跟上去,就問題不大了,再弄十幾個小時都沒問題的。”
老韓再看看牆壁麵板上的計時,好家夥,還是進行三個多小時,要是能夠在一個小時內結束拇指再造,延長一下時間,應該問題不大。
但是,有必要冒這個險嗎?病人是全麻的,也不能征求他自己的意見。老韓在手術室的空曠處,走來走去。然後坐下,手指在大腿上有節奏的敲打。
楊平的能力,沒有問題。但是已經進行幾個小時了,難免疲勞,精力下降,還不知道能不能堅持。
如果不行,自己就洗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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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猜到了,這是魔六故意弄的,是洪誌剛教授主刀吧?”
“洪教授剛剛在視頻會議上說話,怎麼可能分身?”
“那是他手下的明日之星--溫教授吧?”
“不要說了,不是魔六!”
“你怎麼這麼肯定。”
“溫大就在我們的前麵。”
“我靠!帝都大牛回個話。”
“不是俺!”
溫教授,洪誌剛的得意門生,宋子墨的偶像。這在業界是有故事的--
當年,洪教授招了一個研究生,此人顯微外科天賦極高,但麵試之後,杳無音信,說是不來讀研了。洪教授一打聽,這小子在一家民營手外科醫院上班,於是風塵仆仆,殺到這個醫院。
麵對麵談心之後,原來此君缺錢,家裡父親因病住院,到處籌集醫藥費,被迫無奈,隻好放棄讀研,繼續上班掙錢。
洪教授當場表態:“這樣,你來讀研!你看看,要多少錢才能解決眼前的困難?給個卡號,我打給你,還有,你這幾年的學費,我給你出。”
那個家夥感動得眼淚嘩嘩的流,恨不得跪地磕幾個響頭。這樣,洪教授就得了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據說是兩萬個人裡麵才有一個的那種。
這個研究生就是溫教授--溫仁濤,在洪教授手裡讀碩讀博,出國留學,後來留在魔都六院,成為洪教授最得力的大將。
溫仁濤是骨科年輕一代巔峰般的存在,多個領域做出突破性的貢獻,在國際頂尖雜誌《柳葉刀》上發表了多篇文章,引用指數極高。
這事在圈內成了美談,以至於沒錢讀不起研的,就有人支招:“要不,你讀魔六洪誌剛教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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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在手術,在賽車!”
“過山車!”
“終於結束了,拇指殘修,二期再造!”
“散會!”
“下雨收衣服!”
沉默片刻。
“我靠,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殘修的架勢,開鼻煙窩了?探查血管?要急診再造?”
“瘋了,真瘋了!你已經夠厲害的了,還要挑戰極限中的極限嗎?”
“我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