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政會次子?」蕭瑀有些驚訝,若是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更適合在禮部或者鴻臚寺任職。他不止有語言天賦,還很擅長與西域諸國的使節打交道。「我原本還想查到他在哪裡,調他回長安任主客郎中呢。」
若是聽說他在瓜州或者安西大都護府任職,他都不會驚訝。畢竟那些地方與西域諸國交流的機會多,算是幫禮部打前站,也可以從來往的商賈那裡,得到某些看似不重要,卻能影響很多事情的消息。
李道宗看向裝蔫的杜楚客,忍笑說道:「山賓,還是你為蕭公解惑吧,這是你的鍋。」
「唉,」杜楚客眼神哀怨地看了眼李道宗,長長歎了口氣,萬般無奈地解釋道。「此事說來很複雜,我儘量往簡單了說,劉玄象幫了我一個忙,然後被滕王知道,就成了滕州刺史。」
蕭瑀:「……」
還真是簡單,好像什麼都說了,卻又什麼都沒說,已經有了他兄長的五分風範。房玄齡原來的最常用的口頭禪酒肆,非如晦不能決。而事實上,房玄齡對於杜如晦來說,便是蕭何之於韓信,對他的評價是:聰明識達,王佐才也。
「滕王想賣棉布給波斯商、大食賈還有天竺人。」李道宗輕咳兩聲,有點小尷尬地說道。「他說棉布最適合做僧袍,在天竺的市場潛力巨大。」
不當人子,不當人子啊!不會再有人比滕王更不當人子,佛門都快被壓榨成鹹菜乾了,他竟然還想著去賺那群鹹菜乾的銀子,如斯恐怖,恐怖如斯。
誰敢讓他回長安啊?反正,身為從兄的他,半點也不希望他回長安。
「那棉布賣過去了嗎?」經曆過興安風雪的洗禮,蕭瑀不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倔老頭,更不會滿口的之乎者也地講那些上農除末,黔首是富。至於商賈大者積貯倍息,操其奇贏。男不耕耘,女不蠶織,亡農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得之用之,舍之棄之,在於朝堂怎麼去調整和處理,用好了便是國之利器。
滕王說過,商人無界銀錢無國,不能用局限的狹隘的目光去看純潔的金銀,應當從仰觀宇宙之大俯瞰人間煙火的角度做到真正滴物儘其用。大唐隻有做到通天下之貨,聚天下之財,才能真正實現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雖然滕王隻是摘了幾句,但是,那種盛世沒人能夠拒絕。
杜楚客抬起手來捂著胸口,眼神更加哀怨,劇烈地咳嗽了兩聲,才幽幽歎著氣說道:「成了,不但成了,還賣到了更遠的地方,比大秦還遙遠的地方,叫什麼勿思離國(埃及),價格比綾羅還貴,隻因為滕王給取了個特彆好聽的名字:飛花綢。」
其實……呃呃呃,也不隻是名字好聽,少府改造後的織機,織出來的棉布比雞卵清還柔滑。他們鬱悶的點是,如此美妙的主意,竟然不是由他們想出來的!
「……」蕭瑀果斷將目光轉向運河的水,水波清澈澄淨,火油船劃過翻湧起如雪的浪花,偶爾一聲鳴笛,驚得岸邊的牛羊抬起頭,然後又見怪不怪地繼續啃食野草。
杜楚客:「……」
蕭瑀這是什麼……幾個意思啊?啊!
李道宗眼角的餘光看到岑文本,忙出聲說道:「景仁,可是滕王處傳來消息?」
岑文本:「……」
他隻是想出來透透氣而已,不想卷入杜楚客的驚訝之旅。此時轉身當沒聽到,應該不會太尷尬
……吧?
……
「王爺,潤州出大事了,你可要幫我!」程知節洪亮的大嗓門,非常具有穿透力的吵醒了正在打瞌睡的李元嬰。
「……」李元嬰揉了揉眼睛,抬手阻止了春桃想要幫他束發的動作,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與暢享絲滑的秀發很配,還不用擔心三個孩子都不是親生滴……迷迷糊糊中腦子有點轉不動,跑題了。
春桃放回玉冠,取出一條發帶,輕手輕腳地將李元嬰的頭發攏起來,自然地垂落在後背。
剛整理好衣襟,程知節便走了進來,臉色糾結地說道:「王爺,金山寺主持法師法海,好像是頓悟了,用你開玩笑的那個大威天龍咒,驅使白蟒入江,有人看到它化身為龍,繞金山寺三圈,騰雲離去。」
伸手摸了下程知節的額頭,李元嬰確認他沒有發燒之後,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去問問慧遠法師和玄奘法師,他們可有看到龍影?就算是真的有白蟒化龍,那也應該是先經過人曹監斬使魏公的同意。」
法海……辯機對於佛經的研究,在原來的曆史線裡,那是唐三藏都認可過的大才。原本以為將他放到金山寺,就能避開佛門各宗,以及佛道之間的爭鬥,沒想到他的運氣如此奇葩,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總有人想要看到他被斬殺而後快。
什麼仇什麼怨啊?出家人四大皆空,與塵俗之間的一切斷了因果。出手的人,忒不講究武德!
武德二年出生,十五歲出家落發為僧,怎麼也不可能是某位煬帝的遺腹子,宇文化及不可能不實行斬草除根的策略。反正有招娣當街弑君的先例珠玉在前,輕薄公子宇文化及縊殺弑君,勉強隻能算個狗尾續貂。招娣之心路人皆知,兒子成為開國之君,雖然他聖質如初,雖然他暗戳戳與臣下鬥富,雖然他羊車出行培育了許多女子畜牧專家,總歸兩晉是正了八百的王朝……
……輕薄公子逃亡流竄途中,都要把宮女珍寶共同裝車,遺腹子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辯機的身份又委實可疑,總不會是輕薄公子的遺腹子吧?
若是宇文化及的遺腹子,為什麼不與宇文士及聯係?況且宇文昭儀寵冠後宮,阿耶不可能會和一個遺腹子過不去。
那麼,辯機到底是誰的孩子?
程知節抬手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笑道:「也對哦,藥師的二兒子也在潤州,龍不敢現身的!」
李元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