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夜宴守夜在各有心思的情況下,依然風平浪靜地成為過去。臘八節分粥的時候,大家族分戶和隱戶換地的事情,已經如火如荼地席卷到各州各府。
紛紛擾擾熙熙攘攘的熱鬨喧囂中,元正之日的大朝會如期而來,上演著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盛世繁華。
“阿難,吾怎麼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呢?”回到立政殿東偏殿正在更換夜宴常服的李世民,眉頭緊鎖,輕聲嘀咕道。
張阿難沒有說話,微微低著頭,為李世民整理腰間玉帶上掛著的葫蘆型荷包的穗子:陛下之所以感到心神不寧,隻因為滕王自打回長安,老實的忒不符合常理,既沒有帶著侍衛上街玩彈弓,也沒有縱馬傷人,更沒有用雪埋人或者扔人進曲江池喂魚又或者懟得滿朝文武抬不起頭來…………誰都知道他的性格比火炮還暴躁,可是等了月餘的時間,他悄無聲息地待在府裡,或者如雲鶴府理事,偶爾還會去趟觀星樓……讓人害怕到提心吊膽膽戰心驚驚魂不定定……定不了。
“陛下,陛下,滕王和晉陽公主與太子殿下打起來了!”小內侍慌慌張張,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大聲喊道。
李世民在心裡長長舒了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和暢快……等等,小兕子怎麼會摻和進去?
看向小內侍的臉,才發現是自己閨女身邊的人,問道:“具體什麼情況?”
“回陛下,滕王準備去武德殿小憩,杜少卿、韋少卿和蕭侍讀同行。”小內侍說到蕭侍讀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下,有些緊張地挪了下腳,硬著頭皮說道。
“殿下看中了蕭侍讀手裡的琉璃鑒。”其實太子殿下看中的是蕭侍讀,隻是在宮裡服侍多年,深諳為尊者諱之道,顧左右而言他是基本素養,陛下能瞬間找到背後的真相。
就像徐充容被下藥傷身之事,真相就在眼前,不論是太醫署還是政事堂亦或者…不可說,不可說,某家還想活著…眾位閣老相公和郎君都選擇,視而不見。
李世民眼底閃過冷冽繼而是無力感中帶著嫌棄和悲涼,
“阿難,你去看看情況,太子……留在東宮安歇,出發前就不必出來了。”先是內侍後是太常樂人,現在連蕭若元都想染指,高明是瘋了嗎?
還是他想故意氣吾……還好觀音婢沒有看到他如此悖逆癲狂的樣子。
“喏。”張阿難忙恭謹行禮,後退三步帶著小內侍轉身離開東偏殿。殿下的手段太過稚嫩,連東宮的屬官都無法收服,又怎麼可能讓政事堂的各位郎君按他的布局做事?
原本還有回來的希望,此番鬨騰之後,隻能在玉米大陸以終老。人呐,有那命和福氣,也要有足夠的能力守住。
隱太子的經曆還不夠殿下警惕嗎?呃呃呃……他確實也有警惕,隻是警惕的方向,唉,一言難儘。
“不過是個侍讀,小阿叔何必如此動怒?”李承乾抬手擦拭了下嘴角的血跡,冷笑道:“若是阿耶索要,隻怕你會立馬將人送入甘露……”
“啪”的一聲,李元嬰直接一巴掌甩在李承乾臉上,打斷他的不敬之語,氣極反笑道。
“原本隻以為你壓力大,難免有些疏忽之處,被佞人鑽了空子,沒想到你如此荒誕狂悖不經!”轉頭看向太子詹事於誌寧,話卻是對蕭若元說的,
“蕭侍讀,幫本王給於詹事上一課,讓他知道什麼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原本以為有了火炮、火槍和蒸汽車船,讓造反謀逆的難度上升到幾無可能的程度,李承乾就能安分守己,將心思用在如何彈壓屬官之上,沒想到還是不中用。
等等,還有李佑那個豎子,被個長史管束得城門都出不去,冷哼道:“更要讓他知道,什麼叫主辱臣死!”
“喏。”蕭若元氣定神閒地收起琉璃鑒,雲淡風輕地抬腳踹倒於誌寧,又回手接過晉陽公主從荷包裡取出來的碧玉閒章,用他的專屬窄劍美人眸,重新刻了個主辱臣死的漢篆章,拍在於誌寧的臉上,
“還不謝王爺教導之恩?”
“你們……你們……某要去陛下那裡彈劾你們,滕王,你敢動東宮,想要……”
“噗”的一聲,李元嬰一腳踹在於誌寧的腹部,看到張阿難快步而來的身影,俯下身邪肆地笑道:“彈劾本王?你看你的同僚還有東宮的侍衛,可有人敢上前阻攔本王?為了自己的名聲,用殿下的名聲當踏腳石,嗬嗬,真真是吾大唐的忠良之臣。”
“滕王,腳下留情!”張阿難看到太子李承乾隻是麵頰腫脹,受傷更多的是於誌寧,暗暗鬆了口氣。
“陛下讓某家來送殿下回東宮靜養,請你和公主回武德殿小憩,以免耽擱夜宴。”李元嬰的腳不經意間踩到於誌寧的右手,輕輕跺了一腳,氣呼呼地說道:“二兄眼裡便隻有夜宴,是某犬拿耗子,自討沒趣。”路過李承乾時,拍了拍他的臉,冷笑道:“好好靜養,免得又哪裡不舒坦,還要麻煩孫公韋公他們入宮診治。”撣了下袖子,牽起晉陽公主的手,晉陽公主沒有煙火氣地收起手中的雕花板磚,帶著侍衛和宮女朝武德殿走去。
那群東宮屬官和侍衛當然不可能不護主,隻是被晉陽公主用板磚放倒幾人之後,他們便畏手畏腳地不敢再出手,默默派人去立政殿,可惜派人又晚了晉陽公主幾步,堪稱一步慢步步慢之典範。
張阿難鼻觀口口觀心地朝李承乾做了個請的手勢,至於晉陽公主手裡的物件……陛下隻讓某家送殿下回東宮,沒說沒收任何物件,此事不歸某家處理。
“張右監……”
“殿下,今日乃元正之日。”張阿難恭謹地提醒道。不論太子想表達什麼不滿或者憤慨,都不該在元正大朝會之後,與滕王鬨矛盾,更關鍵的是,鬨事的由頭還那麼……齷齪不堪。
先不說蕭侍讀不是普通的侍讀,便是普通的王府侍讀,那也是清貴出身的有學之士,怎麼如此侮辱?
李承乾看了眼於誌寧臉上的字,轉身朝東宮走去……若是早幾年便有人為某出頭,某何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