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李世民抱著晉陽公主,後麵還跟著晉王時,袁天罡頭一次讚同李元嬰說過的一句話,累覺不愛。陛下,你自己的孩子,總是讓滕王幫你帶,你就不怕再帶出來兩個豎子?
“袁公~”穿著圓領衫晉陽公主見到袁天罡卻很興奮,揮著小手,歡快地叫道。
袁天罡手捏道指,輕聲笑道:“公主安康,虞傅也會隨行。”
由此可見晉陽公主有多受寵,不止虞世南跟著,裴十七和穀雨也隨行,還帶著陪讀範陽盧五娘和太原王七娘。而晉王……略。
“阿耶~”晉陽公主的小包子臉瞬間垮下來,摟著李世民的脖子,可憐兮兮地叫道。
李世民按袁天罡的指引來到第三輛車,馬車的車廂,拖著一個更長的無蓋長木箱,長木箱裡坐著一半千牛衛備身和若乾老bg。老bg們身姿筆直地坐在那裡,看起來比那些備身還規整。看向袁天罡問道:“速度太快的話,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陛下,速度會和全力奔跑的駿馬相彷,對於他們來說,不會有任何不適,更不會有任何危險。”袁天罡端著拂塵,輕聲笑道。“運輸貨物時會用繩索和防雨布固定。”
知道速度與奔馬相彷很簡單,因為蒸汽車除了按距離和時間測定速度外,還同駿馬比賽過,蕭若元很好奇它們誰跑的更快。
芙蓉園裡修有專門測速的路,杜澈還通過計算,修建出彷製不同路況和天氣的路段……有兩個人專門負責製造各種極端天氣,風雪雷電,對輪子的試驗也很有用。
……他們兩個也玩的不亦樂乎,符籙畫的越來越熟練不說,還在滕王滿滿好奇心地求教下,開始一張符籙繪製兩種甚至三種天氣狀況,比如東邊日出西邊雨,比如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比如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比如你在南方的豔陽裡,大雪紛飛;我在北方的寒夜裡,四季如春。
老bg們聽到陛下二字,齊刷刷轉過頭來,眼神激動地看著李世民,叉手一禮,齊聲唱道:“陛下萬歲!天可汗萬歲!”
李世民將晉陽公主交給袁天罡抱著,抱拳一禮,說道:“你們才是大唐的乾城,金州碼頭,有勞諸位。”
“喏。”十輛車上的老bg與侍衛以及還沒登車的眾人,齊聲唱道。
“請陛下登車。”袁天罡輕聲提醒道。已經未初一刻,中途還要休息最少半個時辰,不好再耽擱。
李世民揮了下手,登上車後接過晉陽公主,晉王和房玄齡隨後上車。
“請晉王和房相放下安全帶。”袁天罡幫著李世民放下安全帶,輕聲說道。晉陽公主太小,由陛下和某輪流抱著就行,不會有任何危險。
房玄齡好奇地拿起革帶,按袁天罡的方式,扣上搭扣,笑道:“騎馬都不用束帶,沒想到坐車卻需要縛帶。”
與奔馬相彷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太過謹慎?
“房相,駿馬的韁繩在自己手裡,可以隨時調整速度,而且駿馬全力急速奔跑的時間一般不會超過半個時辰。”袁天罡坐在李世民旁邊的位置,輕聲笑道。“蒸汽車隻要石炭和火油足夠,可以保證部件出故障前速度不變。”
杜澈與蕭若元飆車,車速最高值可達半個時辰一百公裡,真正的風馳電掣。當然,跑完後蒸汽機直接宣告罷工。
晉陽公主好奇地問道:“袁公,為何我沒有革帶?”
革帶好像不是牛皮或者羊皮的,拖拽的時候,彈力比那兩種更好。
“公主年幼,束上安全帶反而容易有危險。”袁天罡看了眼窗外,看到各位重臣已經陸續上車,才轉過頭來輕聲解釋道。“某與陛下輪流護著公主,自然安全無虞。滕王說等你到金州,一起拆府衙和西城大街兩側的民居。”
李世民:“……”
吾現在說下車……應該不算出爾反爾
……吧?
那豎子和藥師他們故意演百戲,給李孝同那個憨鵝看,他果然上當寫奏疏回來告狀,爭論三日沒爭出個結果來。袁天罡今日就來說什麼蒸汽車三個時辰就能到金州……袁瘋子絕對是故意算計吾!
“拆民居?”房喬疑惑地看著袁天罡的後腦勺,問道。“那裡的民居漏雨還是有坍塌危險?”
那些漏雨或者有可能坍塌,拆了重建可以理解。金州夏季多雨,又挨著漢水,若是江水泛濫,那些有坍塌危險的房子,很有可能會真坍塌。
“那倒沒有。”袁天罡半轉過頭來,從袖子裡取出兩個卷軸,分給李世民和房玄齡,又接過晉陽公主,讓李世民能夠安心看圖紙。輕聲解釋道:“在疏浚漢水航道的過程,韋三郎選定了最適合建造碼頭的位置,正好就在府衙附近。所以滕王便與金州屬官商議,將主街兩側民居拆除,搭建商鋪。根據他們的討論意見,繪製了最新的西城規劃圖。”
規劃圖上府學的麵積最大,是原來的三倍,府衙與碼頭隻隔兩條街……最重要的一點是,不再有坊牆。
房喬看著圖紙上的坊市二字有些蒙,如此麵積的坊市,賣東西給誰?還有……疑惑地問道:“民居的坊牆為何沒有?”
“藥師公的意思,坊牆的作用既為防止宵小夜間作桉,又為衙役和侍衛巡夜方便。如今有玄路和白燈,可以西城為試點,先一步取消坊牆,看看效果如何?”袁天罡聽到啟動車子的聲音,抱穩晉陽公主,溫聲說道。
李世民皺著眉頭,看向寫著民安署三個字的地方,問道:“為何設置如此多的民安署?他們職責為何?”
民安二字易懂,隻是大唐以百戶為一裡,五裡為一鄉,每裡置裡正一人。又在各司都事、主事(從九品)下設亭長、掌固,以亭長啟閉、傳禁約;以掌固守當倉庫及陳設。
“回陛下,民安署類似於秦漢亭長,隻是他們的職責略不相同。”袁天罡再次解釋道。“唐傅認為裡正和三老製度,在各代初期還好,能夠儘職負責整理戶籍,課置農桑,檢查非法,催納賦稅。在末期則容易與世家豪族勾連,侵占良田,納良為奴,與朝堂爭利。想在金州試點,以不入流小吏負責。”
李世民:“……”
看向車窗外被甩在身後的明德門,吾現在說回宮,還得及不?吾感覺金州就是個大坑,李靖和唐儉聯手挖好的大坑,隻等著某自投羅網!
房玄齡:“……”
若要杜絕與世家豪族相勾連,最好的辦法是啟用科舉選出來的士,可……人數遠遠不夠,總不能會寫棠梨聲律的人便可以任用。這又會牽扯到俸祿支出的問題。李藥師和唐茂約,行事太過莽撞,怎麼能扯著滕王的旗,隨意更改製度?就不怕滕王的肩膀太窄,擔不起來嗎?
就算不與旁人商議,怕掣肘太多,至少也該去金州之前,與陛下、某還有民部……高士廉兼任民部尚書,不與他談可以理解,不還有吏部……長孫無忌兼任吏部尚書,呼,確實是沒法商議,不僅會掣肘,還會聯合至少一半的朝臣堅決反對和抵製。
“金州不入流的小吏,數量怕是遠遠不夠。”
“房相言之有理。”袁天罡笑容燦爛地說道。“此番送過去的老兵中,均為各都督府、都護府和折衝府上了年紀的亭長和掌固,回到長安的路上,已經背熟會寫棠梨聲律。”
房玄齡瞪圓了眼睛……還能如此操作?
“如此調人之法,怕是藥師與茂約籌算不止一日。”李世民收起卷軸,看向袁天罡,問道。“你為何也幫他們瞞著吾?”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裡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鬆柏塚累累。”袁天罡輕聲吟唱道。陛下帶兵打過仗不假,他為的是打敗對手,為大唐開疆拓土,至於最底層士卒的歸處……從沒人關心過。
“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穀,井上生旅葵。春穀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飴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晉陽公主不知道袁天罡為何停下來,繼續吟唱道。
李世民聽著自家閨女童稚軟糯的聲音,眼眶有些發酸……低聲說道:“羹飯一時熟,不知飴阿誰?”
停頓了半盞茶的時間,才長長歎息道:“玄齡,是朕失職了。”
“陛下,是臣等失職!”房喬放下卷軸,叉手一禮,忙說道。
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
晉王李治:“……”
虞傅曾言,阿耶初聞藥師公破頡利,大悅,謂侍臣曰:“吾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國家草創,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突厥,朕未嘗不痛心疾首,誌滅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暫動偏師,無往不捷,單於款塞,恥其雪乎!”
叉手一禮,說道:“阿耶,雉奴請留金州,在一處民安署做事。”
“為善之言,容吾考慮一二。”李世民看了眼性格純善的李治,輕聲說道。若是高明能如此……臨江之麋,戒之慎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