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深處,古淵城。
無數慘白色的血肉在大地上蠕動,它們頂開古淵城的地磚,從宮殿內,從高塔中,從古淵城的四麵八方爬出來。拱衛古淵城的活靈們早已失控,唯有位於中心的黑白兩大龍王仍在堅守,它們曾經是與白帝爭奪帝位的強大存在,如今哪怕身死化作活靈,亦擁有浩瀚偉力。
那些慘白色的血肉蠕動出形體,它們吞噬了城中的活靈,變化成它們的形態。
“咕咕咕——”古怪的聲音回蕩在古淵城內,可卻如同那些未知生物的衝鋒號角,它們一擁而上,巨猿,老龜,諸多慘白的巨獸撕咬兩大龍王,不久就將其分食。
至此,古淵城中皆是魑魅魍魎,慘白生物們看向城門,凝望無邊黑霧。
大地傳來了清脆的鋼鐵碰撞聲,被頂開的地磚下湧出璀璨銀芒,古淵城搖晃起來,無數把刀劍一齊升空,而後翻轉,將鋒刃對準每一個慘白生物。
猩紅大氅如夜鴉籠罩這座城邦,身披甲胄的帝者攜著雷霆威嚴從天而降。
祂冷冷地俯瞰古淵城內的慘狀,抬手揮動,萬般刀劍頃刻墜落,慘白生物們的眼中宛若倒映著一片銀色的星海,但那是不容違逆的殺機!
刀劍落下,生生撕開慘白生物升起的領域,洞穿它們的血肉,秩序鏈條從體內鑽出,將其包裹,最後泯滅。
古淵城再度恢複平靜,在一位終極的麵前,無論是何種生物都不得造次。
可秩序的道韻仍在升騰,刺目的銀芒穿透黑霧,直插巨城鎮壓的無底深淵。
深淵下的霧氣被驚擾,閃爍銀光,映出一個畸形而龐大的女性身軀。
這副身軀在霧氣中爬行,傳出野獸般的嘶吼聲,它正沿著深淵往上爬,身上掛著密密麻麻的鐵鏈,這些鐵鏈與深淵碰撞在一起,發出層層疊疊的輕鳴,象征秩序的力量已經崩塌。
濃鬱的黑霧彙聚成潮,從深淵裂縫中湧出,曾經神聖不朽的生靈立於黑潮之上,卻早已墮落。祂的頭被割去,嫁接為一隻虎豹般的凶惡頭顱,祂儀態不再,佝僂著身軀,一絲不掛,手掌與腳掌長出利爪,背脊披覆毛發,垂下一條斑斕的長尾。
古淵帝注視著它。
西王母的墮落獸身。
“森,你何時複蘇的?”許久後,祂道。
“我一直醒著,睡著的是赫。”銀鈴般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身著白裙的女孩飄蕩在古淵帝身後。
“你究竟要做什麼?”
“太初,你在赫的幫助下短暫離開九州,開始沿著宇宙樹的枝乾穿行遊曆,見證萬千世界與起源的四個天圓地方,同樣,你也見到了我,我滿心歡喜地與你盟誓,昭告千千萬萬個紀元,千千萬萬個宇宙,我願意幫你尋找眾生依存的解法。”女孩提起白裙,輕盈地跳開。
“現在,我來給你那個解法了,古淵帝。”女孩頓了頓,“或許我該稱呼你那個更加古老和隱晦的名字,白帝少昊。”
一瞬間,提起這個名字,仿佛有刀劍暴起,可僅僅隻是暴動了一瞬便消弭虛空。
隻餘下一聲歎息。
古淵帝摘下頭盔,蒼銀般的發絲垂下,露出了一張滿是皺紋與傷疤,依舊如鋼鐵般堅硬的麵龐,淡灰色的眸子深處銀芒轉動。
這是一個宛若鐵壁的老者,同時也是一個極富神秘色彩的終極生靈。無論是對於天央還是大荒的古老生靈,古淵帝都是極為陌生的存在,無人知曉古淵帝還有一個更加久遠的名號,傳承自最為古老的時代。
祂是太初時代的古帝,足跡不僅遍布太初的九州,甚至行走於宇宙樹的枝乾,見證四大天圓地方聳立。在生命即將走到儘頭的那一刻,森履行了祂們之間的約定,將白帝少昊的靈性從那具注定腐朽枯敗的肉身中解放,令其摘得終極的尊位,從那時起,祂不再是九州的白帝,而是作為秩序暗淵的古帝瓊。
瓊與森,暗中傾覆了太虛,滅絕了仙佛。
行滅絕之事,這是瓊最拿手的東西。
古淵城的下方,黑霧彌漫,頃刻間便如潮水蔓延上來,淹沒了大半座城池。
瓊凝望深淵中的不朽墮身,思緒微動。
在九州之戰前,祂感受到黑霧深處不朽氣息的蔓延,西王母的靈性不知所蹤,肉身徹底失控,這具不朽肉身無法被殺死,哪怕是死亡亦無法令其消逝。最終瓊斬去西王母的頭顱,以古淵城為載體將西王母的肉身永恒鎮壓於這暗淵中。
太一得知西王母的缺失,便對九州發起戰爭。
這便是九州之戰的開端。
失去西王母對九州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應龍再強大也擋不住天央與大荒的聯手攻勢。
“你的解法是什麼?徹底毀滅九州來掐滅祂們的源頭?這種事你已經做過一次了,徒勞。”瓊說道,祂平穩地呼氣,隱約間無數把刀劍環繞黑霧,對準黑霧深處那具墮身。
“九州之戰隻是被燭龍阻礙,失敗了而已。”森滿不在乎地說道,“所以這一次,我會覆滅所有。”
“包括天央與大荒?”
“自然,它們該回歸起源了。”森凜然道。
“看來太虛會融合到物質宇宙果真是你動了手腳,若沒有你在背後推波助瀾,以那浩宇和小馬的本事,又怎會尋到通往太虛的鑰匙。”瓊瞥了森一眼,說道:“但你要如何做到這一切?你隻是醒著,並無本領,徒留一個意誌在宇宙外飄蕩,就連進入物質宇宙都需要暗中布局,提前種下你的枝條。”
“毀掉九州……”森說,“若是你下不了手,至少毀掉一座天圓地方,我便能顯化聖靈。”
森作為宇宙樹的意誌化身,其存在的方式極為特殊。
因為四個天圓地方分離,宇宙開辟,宇宙樹已經枯萎死亡,森並不自由,倒不如說祂本身就是一個亡魂般的存在,需要依托他人來承載起自身的力量。
這便是瓊在這個盟誓中需要付出的東西,祂來承載宇宙樹意誌的重量,所以祂才是古淵帝瓊,而非九州太初的古帝。
古淵帝搖頭,“沒什麼下不了手的,隻是我想見識一下燭龍背後的真麵目,那與黃帝死戰穹蒼,令白帝亦神往的生靈究竟是什麼東西。暫且留下九州吧,我用大荒的墜落為你鋪路。”
“如此最好。”
森眺望黑霧濃鬱的深淵,在不朽墮身脫離秩序掌握的那一刻起,黑色的泥土便不斷地蠕動,慘白色的生物一個接一個從泥地裡鑽出,它們搖搖晃晃地走在黑土上,被黑霧侵蝕又瞬間愈合,它們是不朽的使徒,是散播災變的福音,亦是古淵帝一直鎮壓的可怕異變。
“失敗品。”森搖頭,“但不朽作為素材實在是太強了,哪怕是一個失敗品。”
“你喚醒了它,不朽災變的擴散並不是什麼好事。它會令眾生失去死亡的概念,不再能被殺死,但卻會腐敗,到時候所有宇宙都是這種活屍。”瓊皺眉,“再度鎮壓不朽難度重重……”
瓊的話語頓住,祂盯著森,“你便是要借助這不朽的暴動令我一直顯化尊位?”
“是啊。”森笑了笑,“若不如此,屆時你再度斬去自己的存在,隱沒曆史陰影,令我如無萍之根,叫我如何是好?我不在乎你當初的背棄,但也不會再給你機會。”
“西王母過於強大,以至於這具墮身具備的不朽性質仍然能壓製死亡,就像燭龍的歲月尊位籠罩住所有至尊一樣,分明至尊是早已超脫了時間概念的生物,卻因為燭龍的存在導致至尊仍然會受到時間概念的影響,形成了獨一無二的時間軸網。”森盯著那具墮身。
“那你呢?”瓊說道。
“我?”森眼眸含笑。
“你的存在又帶來了什麼?”
“傻孩子,我帶來了你們。”森擺了擺手,轉身離開,白色的裙擺飄蕩在黑暗裡顏色逐漸變淡,“你要將九州留到最後也好,將大荒給我奉上也罷,九州終歸留有太多後患,趁著那根留在原始宇宙的枝條尚未燒儘,我將目送他們終局的到來。”
“再見了,少昊。”
比起考研,碼字也是份輕鬆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