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這是一片被上個時代的人們稱作澳洲的土地。
居於大洋深處,四麵臨海。
隨著新時代的到來,這些本質仍然沒有變化。甚至因為某些原因,這片土地上的傳承出現了缺漏。
如此廣袤的土地,也隻有一位君王守護。
但這唯一一位君王已經死去了,連帶著他的子民一起化作塵埃。
夜幕下。
男人站在高處,這個位置可以看到海洋。
將整座大陸上殘存的生靈斬去三大苦恨,於是他們便拜服下來,向他叩首,為他獻上最虔誠的讚頌。這些新生的祈禱聲在大陸上方彙聚成某個東西,雲海之上,依稀可見盤坐的虛幻神像。
他在靜靜端詳這陌生的手。
畢竟隻是越界選擇的載體,差距很大,但他不會選擇跨界。
跨界於他而言沒有意義。
就算是在現世的狀態接近新生又如何。祖掌握著道統,可以運轉願力。這世上最純粹的力量之一,無需他本體的到來,依靠著副軀殼仍然可以辦到。
甚至可以做的很好……不是麼?
男人抬頭,目光跨越雲層,鎖定了雲端上的虛幻神像。
以這片大陸為基石,構建出一具擬態法相來。可這些還不夠,這個地方太荒涼了,他需要前往更加富饒的中心區域。收獲更強大的力量,斬殺更強大的敵人,以完成他的目的。他發現這九州的開天就如傳說的那起源,有相當強大的生靈承戴天地冠冕,為後世開路。
這些生靈自然強大,但也方便了他。
將承冕生靈殺死就好了。
就像這片大陸一樣,他們的王死去,他便能收獲子民,建立他的國土。
他微微眯眼,“九州,你還是墜下吧,何必掙紮。”
可原本放鬆的男人猛地繃直身體,童孔猛縮。
他心季了一下。
順著那詭異的指引,男人看向深空。雲層上的深邃星宇,那裡,可以清晰看見有一處明亮的區域暗澹了。
另一方小世界,盤坐於道統深處的男人睜眼。
他的感知比化身更加明顯。
身畔,兩柄古劍轟鳴作響,麵對那種極度可怕的場景,這兩把劍竟在渴望。男人伸手,撫平了兩把古劍的劍身,使其沉寂下去。
男人從始至終未發一言,隻是靜靜地看著。
…………
天山,厚雪鋪成長路,這裡竟有一位行人。
與厚雪相對的,行人身上的紅色格外顯眼。紅底緞繡金紋,寬袖窄腰。頭戴鳳冠,臉遮紅方巾,上身內穿紅娟衫,外套繡花紅袍,頸套項圈天官鎖,胸掛照妖鏡,肩披霞帔。
是一身嫁衣。
如此美豔的新娘,卻並無新郎官去掀開她的頭蓋。這地方隻有風雪,嗚呼的狂風偶爾會將頭蓋掀起一絲弧度,露出其下光潔的下巴和那鮮豔如血的紅唇。
此刻,她抬頭。
目光中是一片星宇的明滅。
過了很久,她收回目光,繼續走在這條鋪滿了厚雪的道路上。
一路靜默。
…………
宇宙某個角落,一片空無的星宇。
但在宏觀的視線下,這不過是塊渺小至極的黑斑。
一道道星璿依舊明亮。
它們是靜謐運行的星係,大多數呈橢圓盤形,具有巨大的盤麵結構,有的擁有四條清晰明確且相當對稱的旋臂,其旋臂相距數千光年。而有的則呈現出交錯的圓圈,它們圍繞著中心的某個點而彼此碰撞,但其中生活的生命們不會有感覺,因為在碰撞下,星辰的死亡刹那而至,它們會在一片空無後成為冰冷宇宙中微不可聞的塵埃。
星係們轉動,彼此相隔無法估量的距離。
在彼此之間,是無垠黑暗,沒有任何光亮能照亮這段距離。
它們便如一道道孤寂的螺旋被分隔開。
但此刻,這無數道星璿的邊緣處,黑暗有了動靜,像有人起身,於是她身披的衣角的流動,將這整片宇宙一並帶動起來。
視線從星海倒退,倒退,繼續倒退,終於,包裹著這片宇宙全貌的東西呈現在眼中。
那個披著黑紗的纖細人形。
她在舞蹈,所以黑紗跟著舞動,黑紗上承接的星璿也在一並完成自己的使命,靜默地旋轉著。
注視著這一幕的人站在原地。
他在苦笑。
整片宇宙都在挪移,因為她便是星空背景的黑暗,群星的顏色是她黑紗上的繪圖。
而後,那人影透過黑紗看到了他。
“嘻嘻……嘻嘻……”她在笑。
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的笑聲,他分明沒有聽見聲音,那是某種振動,來自群星。它們一起構成了那位的語言。
群星說:“退去吧,並留下你的眼睛。”
他看不見了。
一片黑暗。
律令升騰,可仍是黑暗,他看不見了,無論他用什麼方法。
他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跪拜。
最後,道源起伏,將他殘缺的身軀吞沒。
這裡再也沒了客人,沒了能欣賞這舞曲的看客。
人影在黑暗中飄蕩,下一瞬,她回到了這黑暗裡唯一的光亮中,古界,彌羅。
“好久不見,我的孩子。”坐在彌羅山巔的李成器耳畔突然響起了笑聲,那聲音溫柔而祥和,卻又帶著些許嬌嗔。
有人在背後抱住了他。
此刻,從彌羅往天空上看去,沒有任何光亮。
一片黑暗。
完全的黑暗,沒有太陽,因為太陽在她出現的一瞬間湮滅了,沒了月亮,因為她厭惡那神祇留下的氣息,沒了星空,因為她要舞蹈。
“至尊……”李成器緩緩說道。
這便是……至尊。
這一幕看著隻有深深的無力感,想著這種存在真是能夠戰勝的麼?
“什麼至尊?”聲音再次說道,“我又不是沒有名字,不是麼?你看,我可是為了你,將最後的殘存的意誌釋放了。”
“但你得到了一副無與倫比的身軀。”李成器的語氣中竟帶著一絲怒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憤怒。
在這件事上,他的利益沒有絲毫損耗,反而因為赤蛟的消逝,唯一能限製他的誓約也失去效應。古界也得救了,在他成長起來之前,沒有任何外界因素能夠影響他。
他卻在憤怒。
“你是至尊,卻靠著欺騙。”
“這是代價。”虹之星彩的聲音終究歸於平澹,她離開了李成器,升至高空。
透過黑紗,她能看見海麵上沉寂的黑色神山,月色河川,以及山巔留下的鼎和劍。玄青色鹿王抬頭,死死地盯著她。那稚嫩的眉眼間竟透露出些許威嚴來,就如它的主人。
螻低著頭,一動不動。
他甚至沒有抬眼。
虹之星彩知道這昆類雛形,宇法的繼承者在想些什麼,他害怕抬頭看一眼之後控製不住自己動手。
可這就是代價啊。
就連和她交易的小家夥都知道後果。他知道這是欺騙,也知道這是他唯一能選擇的路。
無垠黑暗下,人影飄蕩著,偶爾甚至能聽到笑聲。
她的確很高興。
這是新生,死亡後的新生。也許,她還可以去天央緬懷應龍,指著那羽翼說,你看啊,我還活著。
螻的額上青筋暴起。
但一隻寬厚的手掌阻攔在他身前,是萬食神貢。
他的臉色很低沉,“不要憤怒,也不要對這種存在升起恨意,你是不是在期盼,期盼至尊如你遇見的祖一樣?但很遺憾,至尊沒有常理意義上的情緒,也沒有任何與常人相近的關聯。”
“畢竟……宇宙會在乎某顆星辰中的某個生命對她的想法麼?”
“她隻是單純地在完成契約。而現在,結束了,結果是你還能回到九州。”萬食神貢轉頭,看向海麵上的沉星山,以及沉星山周身的五行器,“帶上這些一起,這是他給你留下的。”
“卡察——”萬食神貢回頭,在螻的握緊的手心,空間出現了裂縫,宛若被生生捏碎的玻璃。
漆黑深邃的氣息彌漫。
“這是單選。”李成器說道,他也凝視著高空上飄蕩的人影,那黑紗上的星璿跟著人影的動作而搖曳,她在感受新生,“上人的單選題,也是你的單選。”
“走吧,帶著龍脈,帶著那些器。”
“冬——!”螻一拳砸在了彌羅山上,層層氣浪擴散,巨石滾動,拳風軌跡處,儘是漆黑的破碎裂痕。
但這拳頭沒有落在彌羅山上,有人伸手,將這拳頭攔下了。
螻抬頭,對上了黑紗下那雙漂亮的眼睛,沉浮著星海,沁透著笑意。
“不讓你受傷也在契約中哦。”
虹之星彩伸手穿過了螻的胸膛。
“你在乾什麼!”李成器怒吼,萬食神貢躬身,下一刻就會撲上去。
哪怕沒有意義,但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螻的死亡!
“咳咳……”虹之星彩推開了螻,這個黝黑高大的男人竟在這輕輕一推下踉踉蹌蹌地後退。
那穿透的位置沒有傷口。
“龍脈……”萬食神貢沉聲。
“是喲,你現在的身軀可不適合將龍脈帶走,僅僅是承載都做不到。所以,我直接將這龍脈封印在了你體內,在你抵達九州後龍脈自然會歸於大地。如何,一流的售後服務呢。”虹之星彩笑著轉身,招手,沉星山轟鳴。
海麵震蕩,她將五行器收攏在一顆縮小的星體中。
同樣交給了螻。
“歸去吧。”她說。
螻還未反應過來。
虹之星彩按住了他的頭顱。
一瞬間,螻的視野在轉變,大地,河流在離他遠去,他穿越了星海,一座座星係在他身後越來越渺小,最後隻剩下幾道微弱光亮。
穿梭……穿梭……
他的意識在星海中的旅行。
最後,無數模湖的景象定格,定格在了林木,山川,陌生而熟悉的光亮潑灑至他麵龐,溫熱的觸感讓他蘇醒。
蟲鳴,鳥語……十萬大山!
螻猛地睜眼,映入眼簾的是無數圍攏來的黎部眾人。他們很興奮,四處奔走,告訴其他人,聖王歸來了!聖王終於回到了十萬大山!黎部炊煙四起,雲霧繚繞下是陣陣飯香。人們奔走相告,歡呼雀躍。
陽光和煦,山風自然。
灑下的陽光被樹葉切碎,零零碎碎地落在螻抬起的臉上,
可對他來說卻像夢一樣。
“欸?聖王呢?”一眨眼,人們發現樹下那個黝黑高大的男人不見了。
“你真的看到聖王了?不是你太想念聖王而出現了幻覺?”有人疑問道。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看錯!而且部的大家在剛才都看見了,是聖王消失了!”
“是啊,聖王前一刻都在這的,一下子就不見了。”
有人回答。
“那真是奇怪啊。”疑問的人摸著腦袋,他看向那樹下,卻突兀發現了幾滴晶瑩的反光。
很快就乾涸在了土裡。
…………
黑暗無垠的古界星辰,虹之星彩為其找到了新的居所。
“那是一片富饒之地,但卻存在某些穿梭星海的器具,在此區域常常所見的便是戰爭。那些穿行星海的生命並不強大,甚至不如陽神,可他們具備某些相當強大的殺傷性武器。”
“文明,相比與古老的路途,他們找到了某種捷徑。”
“如何,我的孩子?”虹之星彩歪頭,看向李成器。
“可以。”李成器麵無表情地點頭。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黑暗消失了,陽光重新灑落大地。她隻是用了一個念頭,便將這顆星辰轉移到了無比漫長距離外的星域之中。
可當李成器回頭時,那個位置已經空空蕩蕩。
虹之星彩消失了。
“虹之星彩!”終於,這個古界之天咆孝。
她……跟著螻的軌跡去了九州!
九州之外的星空,一道模湖的人影毫無征兆地出現。
她細細地端詳著這顆瑰麗星辰。
而星空之外,竟然有水流的聲音,一片汪洋大海在流動,蔓延過來要將那顆星辰吞沒。
雅文吧
“在重塑過去的古老姿態啊。”虹之星彩讚歎道:“不愧是九州,這比起古界還要高上一個層次的界域。”
黑紗下,那對沉浮星海的眸子滿是好奇。
“不過比起再次見證一次九州的輝煌,還是讓這輝煌成為我的補品比較好。”虹之星彩笑的很開心,她手掌合攏放在臉頰的一側。
星宇暗澹了。
她踏出一步。
但在接近星辰表麵的那一刻,她駐足,黑紗下,那對漂亮的眼睛中閃爍不解。
有金色的燭火在童目深處燃燒,於眼角處卷出蓮花般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