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時他還知道計時,甚至將地球的那一套概念搬了過來,以自己出現在亞大陸的時間為公元元年,幫助亞大陸的土著理解時間。
順便鞏固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地位。
後來土著形成了文明,文化觀念經曆了數次改變,公元年計時法也被他們拋棄,改成了現在更簡單的數字計時法。
對此瓦倫丁倒也沒什麼表示,隻要信徒高興就好,彆忘了他就行了。
而且,他自己都忘了在亞大陸生活了多久。
隻知道時間不短,一兩千年肯定有了。
而當陳家老宅院子裡的那棵桃樹枯萎時,瓦倫丁也從一鳳的陰影中走出,放下了對亞大陸的牽掛。
他現在就像一位將死的老人,對世間一切都不再留念,心裡早已釋懷,腦海中隻剩下忙碌一生看遍人間總結出來的道理。
很簡單,就一句話。
活著真他娘的累。
……
這個道理其實在他還是陳月時就已知曉,隻是那時他是個底層鼠鼠,是無數庸人中的一位。
智商一般,沒有什麼特彆天賦,教育資源一般,社交能力也一般。雖然上學時有些不好的記憶,也有輕生傾向,但最後不還是繼續活著?
死亡和穿越都隻是意外。
這也是無數人的生活軌跡,腳下踩著黃土,肩上扛著金字塔。做著誰都能乾的工作,吃著還算營養的飯菜,晚上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閉一睜又是忙碌的一天。
有時候也會羨慕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羨慕那些能肆意揮灑時光享受青春的後浪。
偶爾會在微博貼吧或是q群裡發發牢騷,發表自己對國際形勢和國家政策的深刻見解,最後在撕13中下線繼續工作。
陳月覺得,自己活的那麼累就是因為不是後浪,沒有站在金字塔上,是扛著金字塔的人。
如果他也能生在一個富貴之家,那肯定不會覺得生活很累。
後來角徵羽給了陳月重生的機會,他成為了瓦倫丁。
瓦倫丁也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因為眼前有更緊迫的事需要處理。
活著。
活著很累,沒有意義。
但死亡更糟糕,所以人們都在忍耐著活,給自己的生命尋找意義。
瓦倫丁找到了。
他為了活著的意義而死。
這時候,死亡就不再是一件垃圾事。而是光芒萬丈,充滿大義的壯舉。
瓦倫丁相信,如果死亡有特效的話,他肯定耀眼得跟耶穌一般。
……
然後他有活了。
隻不過是在另一個世界。
似乎生與死對瓦倫丁而言隻是吃飯喝水一樣的平常事而已,沒有什麼特殊的。
但既然又有了生命,那肯定得好好活著。
而且跟前兩世不一樣,亞大陸的瓦倫丁就是人上人上人上人,是比後浪猛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海嘯,是創世神。
站在了金字塔真正意義上的頂端。
結果……
活了那麼久,最後的感慨竟然跟身為庸人時想的一樣?
真魔幻。
哈。
他自嘲地笑了笑,抬手錘了下水麵。
溫泉泛起絲絲漣漪,弄皺了月影,揉碎了群星。
微光閃爍,倒映在瓦倫丁眼裡,照亮了他心中的迷茫。
……
今天是瓦倫丁回到瓦爾登湖的第一天,也是他真正意義上跟拉斐爾邢一凰重逢的時候。
早晨的歡迎並不熱烈,他們隻是擁抱了幾下,便回歸了正常生活。
邢一凰是靦腆的,即便心中燃著火,表情也依舊冷淡如初。但拉斐爾不一樣,她想到什麼就會去做,絕不放過一次機會。
而就在她準備好說辭推開瓦倫丁臥室的門時,卻看到了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年。
這一睡,就是一整天。
直到晚飯時間。
餐桌上的瓦倫丁沉默寡言,偶爾回應幾句女孩們的關心,注意力全放在了麵前的飯菜上,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好像還沒有從睡眠中醒來。
不過飯後他還是主動承擔起刷碗的工作,也跟拉斐爾和邢一凰道了歉。
曾裝滿整片大陸的心在此刻空落落的,瓦倫丁還有些不適應。曾經感覺不到的疲乏現在卻充滿全身,好似醉酒後第二天醒來令人頭疼的後勁。
他沒興趣談情說愛,隻想好好休息。
於是飯後女孩們也沒打擾他,瓦倫丁就簡單衝洗了下身體就來泡溫泉了。
人在無事可做的時候總喜歡胡思亂想,瓦倫丁也不例外。隻是他沒感受到天馬行空帶來的輕鬆,反而更累了。
沒彆的,正是因為泰拉大陸。
“活著確實挺累的。”
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傳進瓦倫丁的耳朵。他皺了下眉,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但也有不累的方法。”
瓦爾登湖畔的溫泉不大,但當初也能容納賢王和十幾位王女一起泡澡。溫泉邊緣是一圈大理石,觸感溫潤如玉,靠在上麵很舒服。
一位少女坐在溫泉邊上,雙腳浸入泉水緩緩晃悠著,掀起陣陣漣漪。
她沒穿衣服,瓦倫丁能看到對方白嫩的大腿肌膚和手臂。但是有煙霧遮住了她的身軀,朦朦朧朧的,倒是顯得更加誘人。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
這句詩詞形容她很不錯。
“你在想些什麼奇怪的東西,嗯?”
角徵羽伸出食指戳了下瓦倫丁的額頭,眼角上揚,裝出一副凶惡的模樣。
但少女嘴邊的笑意出賣了她。
瓦倫丁看著少女的臉,微微愣神。那雙紫色眼眸中好似藏著銀河,璀璨絢爛,攝人心魄。
“我是個正常男性。”
在意識到這是角徵羽的惡作劇時,瓦倫丁閉上眼,不再看她。
少女嗬嗬一笑,表情中的屑意消失不見,坐到他的對麵。
溫泉上方煙霧繚繞,兩人對立而坐,身形模糊,剛好是一個合適的距離。
“你剛才說,也有不累的方法?”
沉默良久,最終還是瓦倫丁沒沉住氣,率先開口詢問。
他睜開眼,視野中隻有一個朦朧的身影。
那巨大繁雜的角此刻看起來像是一株生長在水裡的灌木。
“當然有咯。”
‘灌木’點點頭,手臂在水中緩緩擺動,像魚兒一樣掀起波紋。
她竟然玩起來了。
“拋棄自己的良心,做任何事都不會覺得有壓力。”
“心情好了就殺幾個壞蛋,幫老奶奶過馬路。”
“心情不好就隨便發泄,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直到過癮為止。”
“反正你是創世神,那些螻蟻又威脅不到你,管那麼多乾嘛?讓他們乖乖聽話還不是一個念頭的事。”
這話讓瓦倫丁覺得有些刺耳。
一個外表看起來人畜無害,隻是有點妖異的少女竟然能如此平靜地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但凡換個人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瓦倫丁倒覺得挺符合此刻角徵羽的人設。
一位年輕可愛的魔女,性格反複無常。
也許上一秒還會因為你略帶顏色的目光在那大喊八嘎hentai無路賽,下一秒就可能一腳把你踹地上用沾水的小皮鞭抽你的屁股了。
一邊抽還一邊在那笑。
“說的容易。”
瓦倫丁歎息一聲,不再說話。
“做起來也很容易啊。”
角徵羽抬起頭,對上瓦倫丁的眼。
“如果你想的話,我能在三天……不,三個小時內把你變成沒有良心的壞東西。”
她撓了撓下巴,cpu開始運轉。
“某個平行世界的你就挺沒良心的,過得特彆舒服,都快把整個羅德島攻略了,凱爾希都抵禦不住……”
“停!”
瓦倫丁趕忙抬手製止。
“彆說這些,我不想聽。”
“你還是說說來這裡的原因吧,是為了給我添堵麼?”
他現在變得有些奇怪,對一些不好的事特彆厭惡,聽都不願意聽。
也許是在亞大陸這個和諧世界待久了。
一想到這瓦倫丁就愈發覺得泰拉大陸就是個地獄。
“是為了給你做思想工作。”
一道小浪花拍打在瓦倫丁臉上。他抹了把臉,看向溫泉對麵的角徵羽。
不知為何,雖然煙霧繚繞,但那個笑容他看得特彆清楚。
真tm屑。
“順便幫你解答一些疑問。”
“要是憋壞了,那就不好了。”
不知為何,瓦倫丁總感覺她話裡有話。
清者自清。
少年做了個深呼吸,將心態穩定下來。
“那我倒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瓦倫丁整理了下思緒,將縈繞在心頭已久的第一個疑問拋出來。
“我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