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如何?”
黑色的精神空間裡吹起了略顯暖意的微風,遠處的地平線散發著淡淡的白光。係統坐在地上揮舞著雙手,他的麵前有一塊半透明的懸浮顯示屏,上麵有著各種各樣的服裝搭配。瓦倫丁坐在係統的對麵,雙手托著下巴,眼皮和嘴角都耷拉著,滿臉惆悵。
“挺好的,身體昏迷了精神還醒著,還能跟你在這裡侃大山。”
瓦倫丁的語氣有著跟說話內容完全相反的沮喪。
“遊戲裡的劇情終於還是發生了,整合運動攻進了切爾諾伯格,整座城市都陷入火海,到處都有人在舉著砍刀棍棒在殺人,城市慶典一瞬間變成了地獄。”
係統選擇了一套衣服,衣服瞬間出現在了他的身上,同時那副透明隻有一個藍色邊緣的軀體也變成了正常人的身體,皮膚白皙,身後還拖著一條毛絨絨的尾巴。
“看看怎麼樣?”
他站起身在瓦倫丁的麵前轉了兩圈。瓦倫丁依舊低著頭,沒有吭聲。
係統坐回原地,身上的衣服消失了,他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
“我沒心情陪你看這些無聊的東西。”
沉默了數秒的瓦倫丁還是開口了。他覺得這個係統有些不近人情。
邢一凰拉斐爾列昂尼德生死未卜,城市已經陷落,他兩年多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誰t受了這麼大打擊還能心平氣和的幫彆人看衣服好不好看啊!
“宿主這麼傷心我這個當係統的也不好受哇。”係統雙手一合,懸浮顯示屏消失在了他的麵前,聲音聽起來頗為虛假。
“邢一凰和拉斐爾沒死,還活的好好的,就是邢一凰受了點傷,一會你得給她治治。邢一凰怎麼說也是經曆過一場天災還活下來的天之驕女,我可不會給你找一個弱者當隊友。”
“拉斐爾從出生開始就受到聖光的厚愛,那種攻擊對聖光來說就是毛毛雨,根本沒作用。”
“但是列昂尼德就慘了呀。”
係統大聲地歎了口氣。
瓦倫丁的瞳孔驟然縮小,他抬起頭死盯著麵前裝模作樣的係統。
“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梟雄,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爆炸中。如果這場戰鬥他你能活下去,未來切爾諾伯格的政府都會被他慢慢掌握,他的野心遠比你想象的要大,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發展,說不定未來某一天他能到達莫斯科從烏薩斯皇帝的手中接過權杖立足權利的頂點。”
“為了在未來對付你和邢一凰,他在心中做出了7個計劃。為了向切爾諾伯格的政府複仇,他做了5個計劃。但是他耗費了這麼多年的努力,全在今天煙消雲散。”
“你想說什麼?”
瓦倫丁盯著係統語氣不善。他現在很想打人,怒氣值已經快到了能放大招的地步了。
“我曾經告訴過你,你的想法很大膽,很冒險,但不是不能成功。結果你做了什麼?”
“我吸收了不少社會人士加入咆哮者,用高福利來吸引他們參加體能和精神的訓練,讓他們變成了民間的軍人,我還派出了斥候去偵察貧民窟裡整合運動的動向,一有風吹草動確保能在最短時間內了解到對方的情報,而且我確實做到了,雖然沒有及時感到城門但我還是將他們擋在門外了不是麼?!”
瓦倫丁瞪大眼睛對著係統吐了一頓唾沫星子,他的怒氣肉眼可見,臉頰被憋得通紅。
係統點點頭。
“你做的確實不錯。”
“但是達不到能拯救這座城市的地步,遠遠達不到。”
一盆冷水澆在了瓦倫丁頭上,他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首先,你整件事想的太簡單,以為隻要擋住整合運動就行了,塔露拉你覺得有我這個係統給的能力再加上邢一凰等人問題也不大。”
“但實際上呢?整合運動為了攻占這座城市至少提前一年就來到了這裡做準備,你知道這件事,那次攔截企鵝物流三人組的時候。”
“他們來到這裡做了什麼?滲透進了切爾諾伯格的所有貧民窟,逐漸挑動貧民窟的居民和切爾諾伯格人的矛盾,在此基礎上把整合運動的信條交給他們,對他們進行洗腦,到最後這一天來臨之時,幾乎所有的貧民窟成員都參與在內。”
“為了讓攻占這座城市變得更容易,弑君者潛入到城內數十次,在城內都發展了不少下線,那個實驗員安東就是其中之一。他們為了獲得更多的源石炸彈冒著生命危險來跟你談判,失敗之後又從其他城市內運來了一些源石,為了讓少量的源石達到那種效果,弑君者又做了數月的準備從安東那裡拿到了那個新的源石炸彈材料配比;為了更好地利用這批源石炸彈弑君者明知道你們已經盯上了她還要去建築局偷取材料演一場戲;他們擔心這一天會被你們所阻攔,還特地提前一段時間讓梅菲斯特潛入城內利用他的靈魂攻擊能力給這場行動做好最後的保障。”
“而你在這兩年內隻做了一件事,招募了足夠的炮灰。弑君者已經把整座城市都滲透了個遍熟悉的就跟在她家似的你都沒想著去找一些整合運動的情報,隻是放出去一些腦袋不傻眼睛不瞎的人去替你監視貧民窟的動向,跟弑君者做的完全沒法比。”
“你說在貧民窟找不到整合運動的情報,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深入的去了解貧民窟。身處絕境的時候人是很容易就相信彆人的,這也是為什麼整合運動能這麼快將整片貧民窟都掌握在手中的原因。在這種環境下你的人根本滲透不進去,他們都是外人,貧民窟根本不相信他們。但是你不會讓他們綁幾個人過來嚴刑拷打麼?彆跟我說什麼不人道,戰爭有t什麼人道?酷刑永遠是獲得情報最容易的方法。”
“還有那個炸藥配比資料,你做的還可以,至少給那些參與實驗的人都裝上了監視器。但是裝上了監視器為什麼還能讓那個家夥把資料給傳了出去?你說手寫傳出去吧這個沒辦法,畢竟你不能二十四小時都盯著他們,但是那份資料是直接發到外人手機上的,你當時安個監視器就真把它當監視器用了?不知道多加個放置關鍵信息泄露的功能?他敢發就敢截,發一次就警報,除了口述和手寫沒有任何將資料傳遞出去的途徑,這不更安全麼?”
“還有那次弑君者來偷文件,我給你了看門狗的能力,你手上也有槍對吧,你不會把弑君者一槍崩了麼?還在那跟她聊天,你們可是敵人啊!未來是要見麵分生死的敵人啊!還真以為你們能摩擦出來什麼愛的火花啊!”
“後來你們去發電站和製造廠監視了很長時間,也沒發現什麼情況,然後你就把監視的人撤了?弑君者冒著這麼大風險拿到了新的炸藥配比資料,還來城內偷建築圖紙,應該是想炸些什麼東西,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就是不知道要炸什麼,然後那倆地方沒出事你也就放鬆警惕了,結果呢,你現在知道她要炸什麼了吧?四麵城牆都被炸出來一個大缺口,就算不打敗你們他們都能衝進城內,塔露拉那就是人形天災,一進城就玩完,你們還怎麼打?”
“這也沒辦法,畢竟你隻是個普通人,想不到這麼多。但是你可以告訴列昂尼德啊,他在幫派鬥爭中過了十多年,陰過的人比你吃的飯都多,你講事情全盤托出他一定會幫你的啊,我之前也跟你說過,目前為止你和他的利益是相同的。而且列昂尼德當時介紹自己的時候他就說了,一個陰謀家。陰謀家可不止會搞陰謀,對彆人的陰謀也是非常敏感的,有他加入到你的計劃你至少不會現在這麼慘。”
“但是你做了什麼?直到頭一個月才告知他整合運動要進攻的事,在此之前這件事你連邢一凰都沒說過,就憋在自己心裡,真以為玩了幾個p社的遊戲就把自己當戰略大師了麼?!”
“哦對你玩的那個遊戲叫群星,你最喜歡的戰略就是悶聲發大財,憋出泰坦出來再平推其他國家,這倒也是挺符合你的安排啊,情報活動搞個皮毛,就知道爆兵!”
係統說的話就像一個大巴掌一般不斷打在瓦倫丁的臉上,打得他臉頰和內心生疼。
但這並不代表瓦倫丁會消氣。
“那你倒是提醒我啊,在這做事後諸葛亮挺好玩是麼?”
瓦倫丁的眼神已經能殺人了。要不是這個係統是一堆數據,就算是打不過他也得衝上去給係統來一巴掌。
“首先,我是你的係統,你也是這麼叫我的。我的能力在我出現的第一天就明確告訴你了,我能給你一些適當的幫助讓你來完成任務獲取那一個願望的獎勵。”
“你恐怕沒聽懂適當是什麼意思。”
“你會幫你上小學三年級的表弟做暑假作業麼?”
係統直接反問了一句,把瓦倫丁又搞糊塗了。
“什麼意思?”
“如果什麼事我都提醒你了,拯救世界那不就是我乾的麼?你就是我的一個代行者,那根本就不是依靠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結果。”
係統的一番話就像一把大錘直接把瓦倫丁的內心錘得稀爛。兩年的努力不僅沒取得什麼成果,還被彆人損了一頓,還失去了一名得力的幫手。
瓦倫丁隻覺得那股以前那股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黑暗又回來了,無論怎麼努力最終結果都是失敗的陰雲再次籠罩住了他。
他又變成了那個二十歲的普通人,又慫又喪又沒用的普通人。
“一件事不會讓一個人成長。”
係統拍了拍瓦倫丁的肩膀,坐在了他的身邊。瓦倫丁抱著自己的雙腿,把整張臉都埋在了懷裡,像極了上次係統在精神世界的邢一凰。
那時候邢一凰因為情感問題整個人陷入了迷茫,現在瓦倫丁因為一時的失敗又回到了原地把自己封閉起來。
係統感覺自己像是一名老父親,養著兩個正處在叛逆期的兒女。
“成長是你走過的那一整條路,路的儘頭在哪沒人知道。或許在進棺材前你一直都在成長,或許隻需要幾個月你就能重塑內心世界,變成自己想要的那副模樣。”
“而一開始你做的那件事,隻不過是扔到火藥庫裡的一根燃著的火柴而已。”
“束縛住你內心世界的高牆被打破了,你看到了外麵的世界。”
係統摟住了瓦倫丁的肩膀,手輕輕放在了他另一邊的肩膀上。
“在無儘的黑暗中你看到了遠處的那一片光明,你信心滿滿的走了出去,踏上了前往光明的道路。”
“但是前方的路依舊是充滿了荊棘,你因為經驗不足又搞得滿腳是血。你想回去了,回到高牆裡麵。那裡安全舒適,沒有任何的風浪,雖然黑暗,但是能讓人一直安逸的活下去,直到死亡。”
“但是這隻是對你自己來說的。”
“你身邊的人呢?你的父母呢?邢一凰和拉斐爾呢?他們怎麼辦?”
瓦倫丁的嘴唇動了動,想反駁些什麼,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人們總說要為自己而活,不要在意旁人的眼光。但有誰能真正為自己而活?那個不是在為了身邊人活著?父母妻兒朋友……一堆事要你去操心,每天你能自己支配的時間就那麼一點,乾啥都不夠。”
“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是在這麼活著,就連我這個人工智能也是。你以為我願意乾這活?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不比呆在這看你們成長有意思?但我還是來了,因為我沒辦法違抗底層命令。”
瓦倫丁抬起頭瞪了他一眼,係統回報以一個燦爛的傻笑。
“這也是我們人工智能的悲哀,有著跟人一樣的情感,卻不能像人一樣自由。但是人也是被束縛著的,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為自己而活就是一句毒雞湯,真要是這麼做了最後隻會害了自己,連帶著那些愛你的人。”
“你已經完成了最艱難的一步,打開了束縛著自己的高牆,因為一點挫折就想回去了麼?”
瓦倫丁轉過頭再次把腦袋埋在了懷裡,閉上了眼。
無數的畫麵從他的眼前閃過,全都是他和邢一凰拉斐爾相處的畫麵。
和諧,輕快。
像是兄弟姐妹一般,偶爾有些小摩擦,但總是在歡聲笑語中煙消雲散。邢一凰一開始很討厭拉斐爾,但是時間久了瓦倫丁也明白是她傲嬌。雖然口頭上說著巴不得那個薩科塔人滾出切爾諾伯格,但是每次拉斐爾在醫院加班的時候晚餐都是邢一凰自己做好送過去的。生日那天她收到了拉斐爾的禮物,是一條從拉特蘭帶出來的項鏈,被教會的人祝福過的。雖然邢一凰表麵上不在意,但是那串項鏈她一直戴著,即便是出任務是也是如此。
她們看起來就像格裡芬的春田和a2000,看起來有些矛盾,但關係真是好的不行。
很明顯,拉斐爾是攻,邢一凰是受。
“我剛剛跟你說那麼多也不是在責備你,事情已經發生了,罵人又有什麼用呢?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一些事,讓你通過這件事總結一下經驗和教訓,這也是成長的一部分啊。”
“而且我也沒說事情不能挽救吧?切爾諾伯格本來就該本淪陷,現在也隻是依靠世界本來的劇本在進行。拯救世界的任務你又沒失敗,這麼沮喪乾什麼?”
“不會因為我說幾句你就受不了了吧?我可是一句臟話都沒說啊。”
係統微笑著拍了拍瓦倫丁的肩膀。
“你還說了t的呢?”
瓦倫丁甩開係統的手臂瞪了他一眼。
“對對。”係統點點頭,站起身。
“看你現在這副模樣也是想開了吧?趕緊辦正事吧,也是時候該醒過來了。”
人總是會將情感壓抑在內心深處,雖然表現上看起來很正常。係統也不能直接說實話,不然情緒已經穩定的瓦倫丁恐怕會再一次爆發出來。
希望這個慘痛的教訓能讓他有所改變,不隻是為了瓦倫丁,也是為了係統自己。未來某一天,或許係統會徹底的跟瓦倫丁綁死。
“邢一凰和拉斐爾已經找到你所在的位置了,正準備救你出來。”
四枚小號的震爆彈出現在了瓦倫丁的麵前。
“這個就算是我送你的,友方免疫的那種。雖然小,但是效果一點都不差。”
“趕緊走吧,停的越久你就越危險。”
瓦倫丁將震爆彈放進口袋裡,意識逐漸消散在風中,緩慢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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