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開始·‘冬令營’
將那天莫洛佐夫最後的話放在心中,鬱辰開始把注意力放到這個訓練場的設備,以及用心去思考,棕熊俱樂部是不是真的適合他。
這一思考,就直接思考到了集訓的倒數第二天。
因為明天就是結訓儀式之類的東西,基本上所有學員都在這一天的自由活動出去遊玩了,就算是中國隊,今天也被梁教練網開一麵,允許大家一整隊人一起,去購買帶回國的手信。
這一次鬱辰並沒有參與,他直接跟梁教練說了不想去之後,表明自己會呆在訓練營不會外出。
當教練抱怨著鬱辰沒有團隊精神,要繼續勸說的時候,單振博以‘阿辰第一天就出去玩過了,這次不預他才對’的原由,才讓梁興文教練停止了勸說。
訓練營宿舍內,鬱辰拿出舞蹈訓練室的鑰匙,打算前往舞蹈室。今天的冰場再次關閉,為了明天的結營儀式,所以鬱辰想要做什麼來練習的話,隻能去舞蹈室了。
糾結了將近一周,鬱辰按照著莫洛佐夫教練說的硬性條件來選擇,已經找不到任何說服自己,不去選擇棕熊俱樂部的理由了。
所以,他打算明天結訓的時候,就跟兩位教練說——跟梁興文教練,以及莫洛佐夫教練。
心裡已經做好選擇,理應是鬆一口氣的時間,但是鬱辰莫名的還是覺得忐忑,以及有一股壓力壓在心頭。
也許是還沒有準備好麵對升組後新環境以及新賽季的緊張。
總之,訓練可以解決大部分的壓力,鬱辰是這麼認為的。
這一個星期裡麵,莫斯科的積雪融了一大半,鬱辰從宿舍走過去舞蹈練習室的路上,隻剩下雪水浸濕而變深色的地麵。因為懷著心事,他經過大樓的邊上走向門口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頭頂上二樓的練習室,已經亮起的燈光。
這個舞團租借給棕熊俱樂部的練習室是在一樓,鬱辰推開建築的大門進去之後,直接右轉到樓梯隔壁的那間,開門就進去了。
他今天為了在舞蹈室也能夠練習旋轉,專門把旋轉板也帶過來了。
另一邊,樓上的最角落舞蹈室內,身穿白色的練功服的銀發青年,剛完成一組基礎熱身練習。明天就是終演了,佐切卡並沒有打算在今天練得太過厲害,他需要充足的休息來完成明天的演出。
就普通的熱身,然後練兩轉明天的獨舞就可以了。
青年走到鏡子邊上,彎腰把水壺拿起來喝兩口。正巧這個時候他餘光看到手機的燈在閃爍,也順便把它拿了起來。
上麵顯示已經有兩三個未接電話了,是舞團那邊打過來的,還有一個是經紀人。而短信那邊,則是有經紀人發過來的,叫他準備好明天終演采訪的回答。
「我在練習室做最後練習,回答已經背好。」
簡單的回複了一句,佐切卡就把手機丟回去背包,轉身開始自己的獨舞。
巴西裡奧的演繹風格應該是熱情開朗的,佐切卡剛接到這個角色的時候覺得那對於整個人外貌偏冷色調的他來說應該是一個不小的挑戰。甚至,在排練到一半的時候,他對著鏡子的自己,還有過想要把自己的頭發染成紅色的衝動。
當然,這個計劃並沒有實施,他依舊保持著這一頭銀發演出了這個角色。
而且反響還出於意料的不錯?
佐切卡轉過身,對著鏡子對麵的鏡子擺出一號站位,腦海當中回想著《巴西裡奧變奏》的旋律,起手開始旋轉……
說起來初演時候遇到的那個亞裔男孩,是真的再也沒有見到過了啊。
說好的終演再見,得守約才行啊。
同一棟建築裡麵,分彆在二樓舞蹈室與一樓舞蹈室的兩人,同一個時間裡麵開始不同種類的旋轉。直到從莫斯科的西邊完全落下,上弦月逐漸升上天空,二樓角落練習室的那位舞者停下,拿起背包和毛巾,擦著汗走出訓練室下樓。
一樓,樓梯旁邊的練習室裡,借助著旋轉器練習的鬱辰一部踏出下來,右腳在木板地上麵原地跳了一小圈才完全穩下。
一直練著旋轉,包括正轉反轉,以及各種姿勢的變化讓他有點累了,他下來之後穿了口氣,低頭看著旋轉器。
他剛剛那一下已經感受到重心有點偏移了,估計是轉的時候身體繃得不夠緊。
再試一次崩緊一點好了。
這樣想著,鬱辰彎下一點腰,再次踩上旋轉板。
就在這時,已經進入旋轉,視線開始有些暈開的他,隱約的好像看到窗戶外麵有一個黑影靠近。
“呃??”
以為這應該就他一個的鬱辰嚇了跳,瞬間身體就不穩了,身體不受控製向後倒去。
他的這一聲驚呼,也引來了窗外人的注意——那是還穿著白色短袖練功服,練完了打算回家的佐切卡。
銀發青年是下樓之後發現一樓還有一個練習室開著燈,處於好奇才走近的。結果沒想到聽到裡麵傳來驚呼,一湊近窗戶就看到,兩個星期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亞裔男生就在裡麵。
隻不過他一看過去,對方就摔倒了。
身體失去平衡之後,鬱辰有嘗試過重新掌握回來,但是失敗了。在硬撐住還是調整摔倒姿勢兩個選擇裡麵,他選了後者。所以當窗戶邊上冒出一雙藍色眼睛的時候,鬱辰正調整好,讓臀部先落地,再借著力道打了個滾。
這樣摔隻是看起來很嚴重,實際上是不怎麼痛的。
佐切卡看到人摔倒之後,想都沒想馬上就把那練習室的門推開,“你沒事吧?我是不是嚇到你了?額……辰?”
他最後還想了一下,成功從記憶當中將鬱辰的名字翻出來。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彎腰將雙手都伸出來,試圖將坐在地麵上的鬱辰扶起。
“……”啊,認出來了,是之前看《唐吉訶德》時候,莫名其妙和對方鬥了兩輪舞的人。
鬱辰的視線聚焦在對方的臉上,然後慢慢挪到對方伸出的手上麵,遲疑了一下才搭過去,順著對方的力道站起來,“我沒事……”
平時在冰上練習四周跳摔倒的時候,可比剛才那種摔要厲害得多。
而且,比起擔心他摔傷……
出生在南方城鎮的亞裔青年,視線從兩人搭在一起的雙手移開,轉到舞蹈室開著的門那裡。
雖然這種雪已經融得差不多,但是到了晚上莫斯科的溫度還是在5度以下的。對方開門衝進來很急,導致現在走廊的穿堂冷風正一點一點的順著門吹進來。
鬱辰又看了一下穿著短袖的俄羅斯青年,抽了抽嘴角,順便把手抽了回來,“我沒事,就是有些冷。”
“哦,哦哦!”
佐切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轉過身打量了一下舞蹈室,最後在角落那裡,拿起了鬱辰穿過來的羽絨,遞了過來,“冷了就穿上吧。”
“……?”
鬱辰露出迷惑的表情,歪了一下頭。
比起一身汗在舞蹈室裡麵穿上羽絨,將開著的門關上不是更加合理嗎?
亞裔青年眨了眨眼,選擇繞過麵前俄羅斯青年,走到門口自己將門關上。
‘哐——’的一聲木門合上的聲響,在兩人都沒說話的練習室裡麵顯得格外明顯。
佐切卡這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好冷’的意思,也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件有點蠢的事情。但他並不是會為自己尷尬的人,他甚至在想了兩轉之後,自己突兀的笑了起來。
——被他自己蠢笑的。
剛關上門的鬱辰打了個顫,確認外麵體感真的很冷,對於身後的俄羅斯人穿著短袖更加的不理解了。他轉過身回到室內,彎下腰撿起旋轉板,再湊近角落開著的暖風扇,打算暖一會再重新練習。
笑夠了的佐切卡也跟著來到鬱辰旁邊,一起蹲在暖風扇旁邊。
隻不過俄羅斯青年露在袖子外麵的手臂皮膚,在稍高的溫度下呆了一會,就開始出汗了,讓對方不得已放下背包,從裡麵掏出毛巾擦汗。
即便是出汗了,佐切卡並沒有走開的打算。
“辰,辰對吧?我應該沒有記錯這個名字的發音?”一米八幾將近一米九的高加索人,就算蹲下也顯得很高,佐切卡帶著笑容,用充滿驚喜的語氣跟鬱辰開始這完了好久的招呼,“你還記得我嗎,之前在大彼得羅夫見過的。”
對方的臉靠近過來,藍色的眼睛都已經亮了起來,鬱辰也順著對方的話回答下去。
“記得,”他點了點頭,努力回想對方說的名字,“佐切……尤?”
他已經儘量去回想了,但是外國人的名字發音太多,他最後的那個發音也不太確定。
“是佐切卡,佐切卡·費德羅夫。”佐切卡幫忙糾正了一下發音,然後也多加了一句解釋,“也有一個發音是佐切尤卡,那個是愛稱。不過沒有佐切尤。”
“佐切卡。”
鬱辰順著對方的糾正,重新念了一遍對方的名字。
“對,沒錯!”佐切卡為鬱辰的正確發音鼓了一下掌,然後滿臉笑容的進入對話的主題,“我看到你好驚喜啊,但是你為什麼也在這裡呢?”
“教練說,一樓的這個練習室,是長期租借給棕熊花樣滑冰俱樂部的。”鬱辰回答道。
至於他有鑰匙的原因,是莫洛佐夫教練暫時借給他的,他明天就會還回去,所以也不打算多說。
“唉?是這樣。”佐切卡從裡麵提取到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說,你屬於棕熊花樣滑冰俱樂部咯?太厲害了!”
棕熊俱樂部出過非常多世界著名的花樣滑冰選手,導致俱樂部的出名度早就跨過了花樣滑冰圈,就連舞蹈藝術圈子也有耳聞了。
明顯佐切卡就是聽說過這個俱樂部的。
“其實……還不算是。”鬱辰曲起雙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麵,感受著暖風扇一點點吹過來的,讓他感到溫暖的微風,小聲開口,“但是,也快算是了。”
等集訓過後,他就會和梁教練說,然後正式和棕熊簽約。
再然後,大概就是回國收拾東西,然後再回去高中把學籍檔案轉出來,之類的。
要做的東西還有很多,鬱辰再次緊張忐忑起來,深吸了一口氣。
還沒有等他完全沉浸在這個緊張的心情,旁邊的佐切卡大聲鼓起了掌,甚至往前蹭了兩三步,靠近了了過來。
“那太厲害了!棕熊俱樂部的選手都很厲害,辰你肯定也是!”銀發的男人興奮得,讓鬱辰看起來覺得像是一隻薩摩耶,“上一次你在大彼得羅夫那裡的那一跳太震撼了!我這兩個星期晚上沒有演出時,我都會過來這邊練習,但是感覺跳躍高度和你比差太遠了!啊啊,好想看一下你在冰麵上跳是怎麼樣的感覺啊。”
這社交屬性,直逼鬱辰的自閉模式開關。
從來沒想到除了教練的教訓之外,還能夠聽到彆人說那麼多話的鬱辰,偷偷挪了下步子,後蹭了一小步。
然後下一秒他就被對方逼上來了。
佐切卡完全沒有意識到鬱辰的後退,臉上帶著笑容的湊近道,“你簽約了棕熊就說明你會留下來了吧,這樣我能和你交換聯係方法了嗎?我真的太想看你在冰麵上跳起來的樣子了!對了之前說好的再來看我演出,明天就是終演,晚上七點半說好的要過來看啊!”
“……”
被一大筐話嚇得顫抖的鬱辰,顫顫巍巍的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滿腦子隻想著‘好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