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舒對陳正道有救命之恩,陳正道便用千秋邈矣的作者名,炮製了考證“血靈陣”的論文,在文中點明了諸劍山的假屍案。
此刻,黃飛宇氣衝衝進門,許舒立時知道,托付給吳夢華的事兒辦成了。
“姓許的,你,你踏馬也太陰了……”
黃飛宇衝進門來,正要大罵,瞅見許舒神色不善,便又退到門邊發狠。
隨後,方式雲帶著孟憲臣闊步走了進來。
許舒道,“方兄,老孟和老黃就彆跟著了,他們在,我不談。”
孟憲臣冷聲道,“談不談,可由不得你。”
許舒點頭道,“的確是由不得我,我見了二位怒氣上湧,情緒一失控,可不就由不得我自己了麼?”
此話一出,才踏進門來的黃飛宇,又閃到了門外。
孟憲臣麵色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覺雙手愈合的骨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方式雲趕忙遞梯子,“二位還是在外麵稍候片刻。”
孟憲臣甕聲道,“不說話總行了吧。”
方式雲將石門閉上,衝許舒比出大拇指,“乾的漂亮,換作是我,也絕想不到如此犀利的反擊手段。
憑良心說,許兄,我真不想為難你,本來你應該是我西南局的難得俊傑,將來少不得為局座增光添彩。
可你也知道,現在的體製就像一輛跑了一萬裡路卻沒法做保養的汽車,到處都是磨損,到處都是內耗。
今次的假屍案,便是體製內耗的直接產物。。
哪怕局座隨便找個由頭,不給賞功堂這個麵子,也不至於成現在這副模樣,弄得沒了回旋餘地。”
許舒領教過方式雲的手段,知道這家夥最擅長從推心置腹的帷幕後,遞出一把犀利無匹的刀子。
他打斷方式雲道,“方兄,有話直說就是了。對了,上回送的豬頭肉有沒有了?”
方式雲哈哈一笑,“寵辱不驚,方某佩服。
不過,這回許兄你看似絕妙一招,殊不知卻將自己逼入了絕地。
把事情鬨大,製造輿論,固然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之一。
但許兄你還是低估了現行體製內耗到底有多嚴重。
你這一招,既將賞功堂逼到了絕境,也將它們徹底逼到了你的對立麵,你尤其不該找宗門聯合會出手相幫。
這回,便是鬨到委員會,也決計沒人幫你說話。
許兄當明白,世上有五成的冤假錯案,不是審不明白,不過是局勢使然,必須糊塗了辦……”
許舒輕輕擊掌,“方兄果然是肺腑之言,敢問方兄一句話,此事不鬨,大能善了否?”
“至少,許兄可全身而退。
有道是退一步,海闊天空。”
“哈哈,退一步?方兄退不了這一步,許某更退不了。
還是言歸正傳吧,我猜方兄此來,除了告訴許某情勢有多危急外,還會告知許某,還有最後一次退的機會。
並未警告許某,若不知進退,局勢再演進下去,怕是要玉石俱焚了。”
許舒含笑盯著方式雲。
方式雲沉沉一歎,起身便走。
孟憲臣緊跟著離開。
“莫忘了豬頭肉。”
“管夠!”
方式雲頭也不回地去了。
返回明廳,黃飛宇已經歪在一旁的躺椅上,睡得鼾聲大作。
孟憲臣扯著方式雲衣袖喊道,“方兄,怎麼就這麼走了?”
方式雲盯著孟憲臣,“不走怎麼辦?許舒太聰明了,我要說什麼,要用什麼套路,他全知道。
後果他全想清楚了,我還怎麼勸?這是個罕見的明白人啊。
既是明白人,我就搞不懂了,這點兒事兒至於鬨到非撞南牆不可麼?
即便退出諸劍山,以他的能力和功勞,去近衛軍同樣有一片廣闊天地。”
孟憲臣搖頭道,“人跟著的想法總是不一樣的。
方兄,要他退一步,這一步一退,可就退出了諸劍山。
你我都知道,如今的諸劍山,又是一方何等樣的天地,許舒難道不知?
你我覺得許舒可以退而求其次,依舊有大好前程。
也許在許舒眼裡,這一片宏圖偉誌,隻能在此地施展。
所以,他亦是退無可退。”
方式雲怔住了,半晌才道,“原來是我膚淺了,多謝孟兄指教。
不過,事已至此,已經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這破事兒,我是不管了,局座估計也懶得管了,誰願接手誰接手吧。”
孟憲臣吃了一驚,“局座能說不管就不管?許舒可是咱西南局的人。”
方式雲道,“管不了了如何管?納蘭家摻和進來時,局座就生了猶豫,現在許舒這麼難搞,局座又不是非要撞一頭包不可?
他已經在打病假報告了,賞功堂那邊,倒是有人在摩拳擦掌。
咱們既然不成了,就把舞台讓開來,讓給他們顯擺。
得,不扯了,該趕不上了。”
“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得勝門買豬頭肉。”
孟憲臣瞪圓了眼睛,“方兄,您這是唱得哪一出?”
方式雲笑道,“咱們和許兄又不是命定的敵人,這種人物,哪怕就是這回戰敗,也是難得的英雄豪傑,幾斤豬頭肉又算得了什麼。”
孟憲臣沒想到方式雲還能從這個角度看問題,深有感觸,“得,也替我饒上兩斤,算我賠他個不是。”
說著,孟憲臣掏出兩個銀元扔過去。
方式雲大大方方接了,闊步前行。
便聽桑孟憲臣道,“方兄,你真覺得許舒這回是死局麼?”
方式雲頭也不回地道,“至少我是束手無策,輿論是把雙刃劍,能傷人,亦能自傷。
至少,至善堂宗長老的火氣,算是徹底被撩撥起來了。
他發起火來,一意孤行,我不覺得誰能擋得住。”
當天傍晚,方式雲給許舒送了十斤豬頭肉,五斤花生米後,便再也沒出現了。
晚上十點多時候,許舒被轉送到了一個新的監房.
新監房比原來的監房大得多,陳設要好了不少,不僅有床有桌,還有專用廁所。
隻是四麵牆壁,皆設了陣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