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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伴峰正在逍遙塢裡畫地圖,畫賤人崗的地圖。
萬晉賢知道李伴峰用出了一彆萬裡之技,也就意味著他知道李伴峰有九層修為。
這件事是李伴峰一塊心病,必須得找到萬晉賢,把他除掉。
萬晉賢被李伴峰送去了刀鬼嶺,刀鬼嶺目前在賤人崗。
以前,在聖人的重巒疊嶂之技影響下,賤人崗的入口不好找,出口找不到,方向錯亂,地勢重疊,在普羅州沒有賤人崗的完整地圖。
現在聖人沒了,重巒疊嶂之技的影響也消失了,可賤人崗已經成了刀勞鬼的地界,尋常人不敢踏進賤人崗一步,地圖這事就更沒了指望。
好在李伴峰之前走遍了賤人崗的每一個村子,憑著旅修在方向和距離上的天賦,地圖的框架很快成型了。
有幾處細節還要仔細回憶,馬五突然推門走了進來:“老七,咱們有大買賣了!”
“什麼大買賣?”
為了經營七秋城和黃土橋,馬五這段時間忙到了分身乏術,今天也不知為了什麼事情,他火急火燎的跑回了逍遙塢。
馬五道:“一個姓陳的商人主動找到了我,要和咱們做生意,老七,咱們的生意做到外州去了!”
李伴峰對這事很不理解,他之前也聽說過,大家族和外州都有生意來往,可外州和普羅州到底能做什麼生意?
馬五解釋道:“外州把修為叫做暗能量,把法寶、靈物和丹藥叫做暗能量載體,外州的暗能量載體都是從咱們這買走的,這個姓陳的商人就是做這行生意的。”
李伴峰皺眉道:“這不是給外州送武器麼?”
馬五聳聳眉毛道:“老七,咱們是生意人,這事不該咱們管,況且咱們也管不了,咱們不賣,其他家族也會賣給外州。”
李伴峰收起地圖道:“明天我把各大家族都叫來,從今天起,這個生意必須停下來,誰再這麼乾,就是和我過不去。”
馬五勸住李伴峰道:“就算攔住各大家族也沒用,關防廳還在這,他們也有渠道能弄來法寶和丹藥,甚至有時候他們還會雇獵人去新地打獵。”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事情更不對勁了。
“關防廳自己有渠道,為什麼還要通過這個姓陳的商人和咱們做生意?找個二道販子兩邊賺差價?這對外州有什麼好處?”
馬五解釋道:“這個商人很特殊,他不是桓國人,他是阿米坎國來的,
桓國把普羅州的生意放給他做,阿米坎國那邊的生意也會放開給桓國做,這是幾方博弈的結果。”
博弈?
在桓國,知道普羅州的人寥寥無幾,李伴峰來普羅州之前,完全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存在。
普羅州、暗能量、暗能者,在桓國,這是絕密中的絕密,這麼重要的事情,找一個外國商人來博弈?
李伴峰總覺得這事情太不正常。
“老五,這個姓陳的商人可能有詐。”
馬五點點頭道:“我也懷疑有詐,可他手裡拿著關防廳的書信,這信是真的,我問過關防廳的內應,這事也是真的,老七,這麼大一筆買賣,咱們不能就這麼錯過了。”
說話間,馬五四下看了看,示意李伴峰這屋子裡有沒有鉤子。
李伴峰搖了搖頭,這個房間他用娘子的技法洗過好幾遍,肯定沒有鉤子,馬五小聲說道:“你是外州人,外州的事情你比我懂得多,這個生意得咱們一塊談。”
談談倒也不是不行,李伴峰不想做這樁生意,但他得知道這個姓陳的商人是什麼來意。
兩天後,馬五在逍遙塢設宴,專門招待這位姓陳的商人。
賓客到齊,馬五先給雙方介紹:“老七,這位就是來自阿米坎國的迪克陳先生。”
從長相上來看,這個叫迪克陳的人是個典型的東方人,看著年紀似乎不大,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五官很精致,應該整過容,臉上總帶著一絲淺笑,一絲略顯輕蔑帶點戲謔的淺笑。
在介紹李伴峰的時候,馬五特彆強調:“這是我們七秋集團的總裁,這次生意,得由我們總裁做主。”
總裁?
李伴峰看了看馬五,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多了這麼個頭銜。
馬五是富家公子,因為種種原因,他沒有去過外州,但他對外州的事情並非一無所知,他在用迪克陳能夠適應的方式去交流。
迪克陳看著李伴峰,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和李伴峰握手的意思。
這倒合適,李伴峰也沒有握手的習慣。
李伴峰連頭都沒點,他隻是默默的看著迪克陳。
馬五客套幾句,很快進入了正題:“陳先生提出的貨物清單,我們已經進行了核算,在報價方麵,我們已經給出了方案,當然,如果合作順利的話,我們也願意在價格上做出一些讓步。”
馬五是生意人,但這可不是他習慣的生意方式,為了適應迪克陳,馬五下了不少功夫。
迪克陳看了看馬五的方案,隨手放在了桌邊,臉上依舊帶著輕蔑戲謔的笑容:“我是第一次來到,來到,這裡,叫什麼來著?”
他的秘書在旁提醒一句:“這裡叫普羅州。”
這位秘書長得很不錯,麵頰白皙,臉蛋飽滿,梳著齊耳短發,戴著無框眼鏡,渾圓的肥桃,隻有三分之一接觸在座椅上,有著職業女性獨特的乾練和冷豔。
“普羅……州,”迪克陳說的有些吃力:“這個名字,實在有些繞嘴,我在這裡先簡稱普州,大家應該沒什麼意見吧?”
聽到這句話,馬五的臉頰抽動了一下。
上一次見麵,迪克陳就說自己記不住普羅州的名字,這次他還說記不住。
不僅記不住,他還把名字改了。
坐在一旁的賬房先生,筆尖哆嗦了一下,連他都快忍不住了。
可迪克陳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他接著說道:“我知道,普州是一個非常閉塞的地方,但我沒想到這裡落後到了這種程度,
馬先生,你現在就把價目表羅列出來,是想通過這一次談判,就促成這次生意麼?”
馬五確實是這麼想的,這麼想也確實沒錯,是迪克陳主動找的他,生意也就該這麼談。
迪克陳卻不這麼認為:“現在是信息和數據的時代,我需要對不同的信息進行比對,才能判斷出你是否在生意上具備合作的價值。”
馬五問道:“如果覺得我沒有價值,你當初為什麼要找我做生意?”
迪克陳攤開雙手道:“因為普州可供選擇的人不多,準確來說,這裡沒有一個人有現代化的商業知識,我隻能從一群無知的人裡找一個不那麼無知的,”
馬先生,如果你真想讓伱的事業有所突破,能突破普州這個閉塞的地方,我建議你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你至少要明白數據和信息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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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數據和信息的概念,馬五很模糊,每個普羅州人都很模糊。
可正是這兩個模糊的概念,直接拉低了馬五的身份,氣得馬五青筋直跳,說不出話來。
李伴峰沒生氣,他問了迪克陳一句:“你平時用什麼方式獲取數據和信息?”
迪克陳一笑:“說點基礎的吧,你可能還不知道互聯網的概念,在互聯網上,我能得到大部分我需要的信息。”
李伴峰道:“我們也有我們的信息渠道,我們有報紙。”
迪克陳搖頭道:“那太落伍了,那是上個世紀的傳媒載體,早就該送到博物館去,
而且我也見過你們的報紙,那上麵的信息有太多水分,可信度太低。”
李伴峰點點頭道:“普羅州的報紙可信度不算太高,十條消息可能隻有三條是真的,但你所說互聯網,一百條信息都未必有一條是真的,你用它來做信息渠道,又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迪克陳微微皺眉:“你這麼說的根據在哪裡?你接觸過互聯網麼?”
李伴峰笑道:“在普羅州,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在報紙上說話,
可到了外州,是個人都能在互聯網上扯淡,你覺得互聯網的可信度有多高?”
迪克陳搖頭道:“你對互聯網似乎有一定了解,但你的思維模式讓我震驚,你居然用報紙互聯網作比較,足見你思想的陳舊和落後,
我說話的方式可能有些直接,但我並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隻是想把我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
李先生,你們普州落後與閉塞,決定了我對你們的態度,這是客觀事實的反應,並不是我主觀上的歧視,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李伴峰搖頭道:“那個誰呀,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迪克陳皺眉道:“我有名有姓,請不要稱呼我那個誰,這是對我最起碼的尊重。”
李伴峰很認真的問道:“你叫什麼來著?”
迪克陳臉頰顫動了一下,但依舊保持著淺淺的笑容:“我叫迪克陳,我希望你能記住。”
“你姓迪?”
迪克陳的臉頰又動了一下:“李先生,也許你沒接觸過其他國家的語言,在我的語言裡,姓氏習慣放在名字的後邊。”
“原來你姓陳?”李伴峰搖搖頭道,“這個名字不好,不土不洋,聽著不倫不類,
你這麼想做洋人,我給你起個好聽點的洋人名字,我叫你撒克迪克,你沒什麼意見吧?”
迪克陳不笑了,撒克迪克是罵人話:“李先生,我不知你剛才這句話是有心還是無意?”
“有心的,”李伴峰很坦誠,“我沒打算冒犯你,我正在羞辱你,你聽不出來麼,撒克兒?”
迪克陳攥緊了拳頭,要捶桌子。
李伴峰提醒道:“要是把桌子錘壞了,我會砍了你的手。”
迪克陳的拳頭越攥越緊,李伴峰笑道:“再拿拳頭對著我,我也會砍了你的手,我沒有針對你,普羅州做事就是這麼直接。”
迪克陳放開了拳頭,帶上秘書起身離去。
馬五自己開了間包廂,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
他不是為生意的事情煩悶,他對自己剛才的表現感到惱火。
“老七,我真該去外州看看,我發現離了普羅州,我什麼都不知道,
今天迪克陳說的數據、信息、互聯網,這些名字我都聽過,可實物我都沒見過,
我原本打算去外州求學,我爹不讓,後來聽說外州隻讓娶一個老婆,我自己也不想出去了,
迪克陳雖然嘴毒,但他說的沒錯,我必須得出去看看,我得學些真本事回來。”
李伴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點點頭道:“去外州學點本事是應該的,但那個什麼迪克不是外州人,他是普羅州人。”
馬五一怔:“這話從何說起?”
李伴峰道:“這話得從你身上說起,你是馬家五少爺,不是普通人,他能把你惡心成這樣,是因為他知道普羅州人最痛的軟肋在哪,
我要砍他的手,他立刻慫了,之前的囂張和傲慢全都消失不見了,這是因為他熟悉普羅州做事的方法和流程。”
馬五愣了許久道:“那他找我們的目的是什麼?難道不是為了做生意?”
“這事是我們要查的,”李伴峰喝乾了杯中酒,“而且必須要查個清楚。”
……
關防廳的密室裡,迪克陳正在翻閱李七的資料:“李七本名宋卓文,在外州讀過書,
他對外州的確有一些了解,邏輯上是正確的,至於其他的資料,讓湯圓去調查就好。”
說完,迪克陳把資料交給了湯圓。
湯圓和燈泡一樣,都是暗星局派來的進修人員,她的主要任務是配合迪克陳的工作。
剛才在逍遙塢,她假扮成了迪克陳的秘書。
對調查李七這件事,湯圓躍躍欲試,她和燈泡的想法不一樣,她來普羅州不是想混日子,她想真做出一番成績,也想真學到一些本事。
可廖子輝不打算給湯圓這個機會,他對迪克陳道:“小陳,李七這樣的人物,不適合讓尤雪寒單獨調查。”
迪克陳搖頭笑道:“在我眼裡,李七算不上什麼人物,他做事不夠冷靜,沒有足夠的城府和耐心,
第一次見麵,隻因為幾句言語上的衝突,他就要砍我的手,這種輕易流露憤怒的人,實在不值得我去花費精力。”
見迪克陳對李七如此輕視,廖子輝有些不滿:“你對他的了解還不夠,我希望你能多花一點時間……”
“我的時間不能浪費在這種人身上,”迪克陳直接打斷了廖子輝,“你在普羅州工作了這麼久,應該明白平衡人的概念和價值,
作為平衡人,我需要平衡各方麵的利益,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列成一個清單可能有幾米長,但李七不在這個清單上,他不配。”
廖子輝沒再多說,離開了密室。
迪克陳看了看湯圓:“尤小姐,今後你也不需要繼續配合我的工作。”
湯圓一怔:“我是關防總使交代給我的任務,在收到總使命令之前,我必須……”
“你會收到總使的命令,或許今天就能收到,最遲也就等到明天上午,在此之前,我放你假,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逛逛街,買買東西,這些事情都很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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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圓皺眉道:“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我說的還不夠直接麼?我的意思是,你不適合執行當前的任務,”迪克陳道,“你的能力明顯不足,今天你在餐桌上,表現出了緊張和恐懼,這很容易把我帶入不利的境地,
我不明白暗星局和關防廳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麼,我沒有幫助你提升能力的義務,更不想在工作中被你拖累,
尤小姐,做你擅長的事情去吧,在暗星局,沒有能力的人往往會得到更好的職位,我覺得你應該能找到適合你的道路。”
湯圓咬咬嘴唇,正要離開密室,迪克陳拿起了桌上的一疊資料:“把李七的東西都拿走,以後這就是你的工作了,無論對你還是對他,我都不想浪費半點時間。”
……
湯圓怒氣衝衝回了辦公室。
砰!她把資料摔在了桌上。
燈泡嚇得一哆嗦:“乾什麼你?吃槍藥了?”
湯圓和大頭、燈泡共用一間辦公室,大頭出外勤,燈泡天天在辦公室裡打發時間。
坐在辦公桌前,湯圓扶著額頭,半天不說話。
她想不出自己來普羅州的意義是什麼。
她覺得自己每天都在努力,可結果和燈泡差不多,等同於天天混日子。
“到底怎麼了?”燈泡上前安慰了一句。
“沒怎麼。”湯圓歎了口氣,開始整理資料。
把李七交給我,這是好事兒。
我得做出個樣子,讓他們看看。
燈泡在旁邊陪著湯圓看著,看得非常仔細。
他看到了李七的卷宗,還看到了一份方案,馬五出的報價方案。
……
“這份報價方案怎麼會在她手上?”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描述一下湯圓的長相。”
“不用描述,我有他的照片。”燈泡從錢包裡拿出了一張隊裡的合影,“圓臉蛋,戴眼鏡的就是湯圓。”
雖說她的妝容發生了變化,但李伴峰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女子就是迪克陳的女秘書。
暗星局的高級探員,派來關防廳進修,為什麼要偽裝成一個商人的秘書?
這個迪克陳真正的身份是什麼?
……
入夜,迪克陳來到了福旺酒樓,進了一間包房。
楚少強正在包房裡喝悶酒,看到迪克陳,楚少強放下了酒杯,在杯子邊緣輕輕磕打了一下。
這是對迪克陳的警告。
迪克陳站在門口,沒有靠近楚少強,他知道這屋子裡有很多法寶和靈物已經對準了自己。
楚少強問道:“是內州讓你來找我?”
迪克陳搖頭道:“如果是內州派我來找你,我不會從這扇門走進來,我會找個地方伏擊你,楚老弟,你在內州已經成了罪人,我是來幫你的。”
楚少強一笑:“你怎麼幫我?”
“葛俊蟆的事情不該由你一個人承擔,聖賢峰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過失,你遭受了太多的無端指責,需要有人給你一個公道。”
楚少強笑了:“你這假洋鬼子的腔調,聽著還挺順耳,你說要給我公道?你拿什麼給?”
“拿一件重要的東西,幫你換取更高的地位。”
“什麼重要的東西?”
迪克陳道:“等你答應了與我合作,我再告訴你答案。”
……
三天後,迪克陳來到了汽水窯,在汽水攤子上買了瓶橘子味的汽水,沒喝,開了瓶蓋,拎著瓶子,進了巷子。
他敲了一戶人家的房門,橘子味的香精順著門縫飄進了院子。
房門開了,地上的一根根蛛絲相繼收回到了屋子裡。
迪克陳穿過院子,進了屋子,微笑道:“達博伊恩斯,我的好朋友,我來看望你了。”
名偵探達博伊恩斯,脫下禮帽,深深行了一禮:“我的導師,我的指引者,我一直在這裡等待著您的到來。”
迪克陳拍了拍達博伊恩斯的肩膀:“我們現在是誌同道合的戰友,你不需要再對我這麼客氣,前任平衡人的狀況怎麼樣了?”
達博伊恩斯看了看裡邊的房間,壓低聲音道:“他的精神狀態基本恢複了,但有些記憶好像徹底丟失了。”
迪克陳進了房間,看見了被鎖在欄杆上的肖正功。
肖正功目露寒光,冷笑一聲道:“又來一個假洋鬼子,難道你們假洋鬼子還有幫門?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迪克陳蹲在地上道:“我們幫你做一件事情,你活著的時候,沒能做完的事情。”
肖正功皺眉道:“你覺得我死了?”
迪克陳笑道:“你可以認為自己活著,你也可以一直活下去,前提是你要告訴我一些重要的秘密,關於界線的秘密。”
肖正功搖頭道:“我在暗星局的時候,確實研究過一些關於界線的事情,可外州藏得太深,資料也不好找,最終我也沒能研究出什麼結果。”
迪克陳認真的解釋了一番:“你研究出了結果,隻是你自己不知道,你把一些重要資料藏起來了,你不需要說出準確的地點,你隻需要提供一些線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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