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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春瑩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一步一步下了樓梯,平靜的來到了段少霞麵前。
她不看段少霞的眼睛,低著頭,行禮道:“多謝夫人搭救。”
屋子裡到處都是百花門的人,陸春瑩隻身一人站在大廳裡,仿佛風中一葉,隨時可能送命。
左武剛踩著陸東堂,暗自攥緊了拳頭。
陸源信不動聲色,悄悄灑下了蟲餌。
肖葉慈緊咬銀牙,做好了拚命的準備。
張秀玲看了看段少霞。
段少霞看了看身邊炸裂的屍體。
沉默許久,段少霞開口道:“春瑩,好樣的,有東良當年的樣子,
你在這不安全,聽話,跟我回大宅吧,咱們是一家人。”
陸春瑩沒有說話。
段少霞抬起頭,看向了二樓:“葉慈,跟我一塊回去吧,以後咱們姐倆好好過日子。”
聲音之中,帶著淒楚和真誠,肖葉慈還真有點動心。
沒等肖葉慈開口,陸春瑩說話了:“夫人,我還是住在這吧。”
段少霞含著眼淚道:“春瑩,還信不過我?”
陸春瑩搖頭道:“夫人,我信得過您,您對我就跟親媽一樣,
但我不能去大宅,您也看見了,叔公容不下我,我不想牽累了您。”
段少霞顫抖著聲音道:“我不怕牽累,我就想一家人一起過日子。”
陸春瑩的淚珠也下來了:“夫人,我也想,可現在不行,我還沒這個資格進大宅的門。”
段夫人哭道:“春瑩,你有,我說你有!”
陸春瑩搖頭道:“我不能去,也不該去,您身邊有懷義哥照顧,我要去了,家裡上下又要說閒話。”
這話就有深度了。
章懷義和陸春瑩是平輩。
但從名義上來講,兩個人沒有血緣關係。
住在同一個宅院裡有問題麼?
分怎麼看。
放在尋常人眼裡,這事可以沒問題,畢竟陸家大宅那麼大。
放在豪門眼裡,多少有些問題,章懷義本來就覬覦陸家的家業,要是再把陸春瑩辦了,問題就大了!
這句話說完,段夫人的眼淚不見了,臉上出現了罕有的陰沉。
怎麼辦?
還能把章懷義趕出去?
那是她親兒子!
陰沉片刻,段少霞又流下了真誠的眼淚:“春瑩,我是真心想讓你回家。”
陸春瑩的眼淚不比段少霞少:“夫人,我也想回家,可現在真的不能回。”
李伴峰在臥室裡泡了杯綠茶,認真聽著兩個人真誠的哭訴。
勸是勸不動了,張秀玲繼續看著段少霞,看她是不是要用強。
段少霞看了看樓上的臥房,看到了時刻待戰的左武剛,暗中待戰的陸源信,和暫時看不見的李七。
猶豫之間,有人跟張秀玲耳語:“當家的,馬五來了。”
馬五帶著火玲和一眾支掛到了宅邸。
事情要鬨大。
段少霞看向了馬五:“君洋,你也來了。”
李伴峰在白楊茶樓,拾掇了陸茂先的一眾部下,得知陸春瑩遇險,他立刻讓馬五帶人來支援,隻是因為馬五走的慢了一些,才等到了現在。
看到屋子裡的狀況,馬五立刻明白了情勢,從容施禮道:“夫人,我來遲了。”
馬五一句話,先表明立場。
他是來救人的,不是來生事的。
他不光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還替段少霞表明了立場。
夫人,你也是來救人的吧?
張秀玲眉頭微蹙,對比了兩邊的人手。
修為不可見,可要是光看人數,眼下若是火並,誰贏誰輸可難說。
段少霞衝著馬五微微點頭:“君洋,春瑩是我們陸家的好孩子,你可得照顧好她。”
馬五微微點頭,兩人不知不覺間,對視了一下。
就這一下,段少霞的眼睛裡多了一根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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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五眼睛裡也多了一根血絲。
段少霞回身對陸春瑩道:“瑩瑩,平時多回家裡坐坐,哪怕陪我說說話,我心裡也暢快。”
陸春瑩連連點頭,可就是不抬頭。
段少霞看向了陸東堂:“你帶人謀害宗家,而今有什麼話說?”
陸東堂喊道:“是我爹讓我來的,這事伱們得問我爹去!”
段少霞對張秀玲道:“妹子,你都聽見了?”
張秀玲點頭:“百花門作證,陸茂先謀害宗家,這事我聽見了。”
當初張秀玲當上了百花門掌門,可沒少受清守會的為難。
這仇她記住了,今天這事她要做個見證。
段少霞又對陸東堂道:“你們全家上下一起謀害宗家,還有什麼話可說?”
陸東堂喊道:“這是我爹的吩咐,到底其中什麼緣由,得等我爹發話,你們想做什麼?你們敢動我!”
段少霞道:“瑩瑩,家法容不下這畜生。”
段少霞這是讓陸春瑩做了陸東堂。
陸春瑩看了陸東堂一眼。
陸東堂是來殺她的,從她個人來說,這個仇她得報。
陸家上下一大半人認她這個宗家正脈,家法這事也確實得出手。
可論及輩分,陸東堂是陸春瑩的堂叔,現在殺了他,會不會留下話柄?畢竟她還不是家主。
可如果不動手,在這個場合之下,失了麵子,失了威信,還留了禍根。
兩難之際,陸源信突然對陸春瑩道:“春瑩小姐,我有些私事要和堂叔商量。”
陸源信來到了陸東堂近前,陸東堂趕緊喊道:“源信,叔以前最疼你,你小時候,叔還抱過你……”
之前在陸茂先的宅邸,陸東堂羞辱陸源信的那些話,猶在耳畔。
陸源信沒作聲,蹲在陸東堂身邊,把一對花斑蠼螋放進了陸東堂的耳邊。
蠼螋,又名耳夾蟲,因其尾部有一副夾鏟而得名,民間流行一種說法,說蠼螋能鑽進人的耳朵,咬穿耳膜,進入大腦,吞吃腦髓。
其實大部分蠼螋隻吃枯枝爛葉,有的也吃些蟲子,一般不會傷人。
唯有這種紅白相間的花斑蠼螋,是蟲修專門培育的惡類,這種蟲子在蟲修技法的催動之下,會變得極其凶悍,真能鑽進顱骨,破壞大腦。
陸東堂開始隻覺得耳朵奇癢,癢過之後,又覺得劇痛,隨即一隻耳朵失去了聽力,不到一分鐘,蠼螋已經鑽進了顱骨,陸東堂連聲慘叫,渾身抽搐。
又過幾分鐘,陸東堂不動了,陸源信拿來一把短刀,砍了陸東堂的腦袋,站在了陸春瑩麵前:“陸東堂,謀害宗家,今已按家法處決!”
看到這一幕,段少霞隱約看到了當年的陸東良和陸東俊。
好像還不太一樣。
在陸源信身上,段少霞看到了陸東俊少有的忠誠。
陸源信剛認識陸春瑩不久,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了片刻,段少霞想明白了。
在陸家,唯一看得起陸源信的,隻有陸春瑩,這也是陸源信唯一翻身的機會。
想到此,段少霞點頭道:“春瑩,我覺得這事應該找你叔公討個說法。”
陸春瑩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眾人押送著一群刺客前往陸茂先的宅邸,臨走之時,馬五特地到樓上問了李伴峰一句:“老七,你去麼?”
“去呀,”李伴峰道,“我倒要看看陸茂先能給什麼說法。”
說法是給不了了,這點李伴峰很清楚。
但今天的事情必須有個結果。
陸茂先沒了,陸家今後到底誰做主。
一群人浩浩蕩蕩到了宅邸門前,這事不怕彆人知道,今天就是要清理門戶。
在這一點上,陸春瑩和段少霞的想法基本一致,要借此機會徹底剝奪陸茂先在家族中的話語權。
等看到宅邸上下亂成一團,眾人才知道,陸茂先確實沒有話語權了,他今後再也不能說話了。
陸茂先死了,不知道死在了誰手裡。
陸春瑩還沒等回過神,忽聽段少霞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她為誰而哭,為了什麼哭,總之哭的摧心剖肝,讓人也想落淚。
這是要裝好人麼?
陸源信可沒想當好人,他衝著眾人喊道:“今天無論叔公什麼狀況,謀害宗家的事情,都得給個說法!”
陸茂先其他幾個子女不敢作聲,十幾房姨太太嚇得直哭。
陸源信給了陸春瑩建議:“直接滅了陸茂先這一支,永絕後患。”
段少霞一邊哭,一邊暗中打量著陸源信。
這股子狠勁,可不輸給當年的陸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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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五站在人群後邊,低聲問李七:“老七,你怎麼看?”
李伴峰道:“彆問我啊,你是名門公子,這種事見得肯定比我多。”
馬五思索片刻道:“陸源信雖說手狠,可這事他沒做錯。”
陸春瑩正在思索對策,忽聽遠處傳來一陣轟鳴。
呼哧!呼哧!
一輛蒸汽汽車開了過來。
這東西在綠水城很少有,在整個普羅州也不常見,馬五老遠認出了車上的人:“老七,這是關防使廖子輝。”
關防使來了。
李伴峰往車上掃了一眼,車上一共坐了六個人,馬五壓低聲音道:“戴著帽子的是廖子輝,其餘人都是他的保鏢。”
廖子輝穿著一襲長衫,戴著一頂帽子,臉上戴著一副圓框墨鏡,身高一米七上下,目測腰圍和他身高相當。
下了車,廖子輝大致問了下情況,衝著眾人道:“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到此為止?
陸源信不太服氣,但沒有說話。
廖子輝來到陸春瑩麵前,麵無表情道:“明天關防廳設下酒宴,請帖隨後送到,還請春瑩小姐賞光。”
陸春瑩沒作聲。
肖葉慈在旁道:“囡囡呀,快點答應。”
陸春瑩微微點了點頭。
廖子輝上了車,即刻離去,前後停留了不到半個鐘頭。
就這麼短短半個鐘頭,一場血戰到此結束。
張秀玲護送段少霞回了陸家大宅,馬五帶人護送陸春瑩回宅邸。
途中,左武剛神色凝重,對馬五道:“五爺,我剛才沒看見陸東春。”
陸源信神情也很凝重:“彆人就算了,這個禍害絕不能留。”
陸春瑩問道:“陸東春是什麼道門?我看他戰法很奇怪。”
陸源信道:“她是衣修,這個道門非常邪性,修行初期,能把衣服練得非常強悍,
修行後期,估計身上也隻剩下衣服了。”
陸春瑩不解:“隻剩下衣服是什麼意思?”
陸源信道:“沒了血肉,渾身上下都是衣服。”
……
陸東春就在陸茂先的宅邸裡,她原本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得知陸春瑩已經帶人離去,陸東春拿起熨鬥,在自己身上反複熨燙。
衣服上層層疊疊的孔洞,逐一冒起了青煙,蛀衣蟲被燙死了。
陸東春拿出縫衣針,把蟲子屍體慢慢挑了出來,隨即在針上穿線,慢慢縫合身上的傷口。
先從臉上縫起。
……
逍遙塢裡,李伴峰問馬五:“內事看旗號,外事問關防,關防使為什麼要乾預陸家的內事?”
馬五揉揉眼睛道:“關防使不會輕易乾預各大家族的內事,但隻要乾預了,各大家族都不會駁了關防使的麵子。”
“如此說來,普羅州的豪門受製於關防使?”
“這是沒辦法的事,關防使掌控著各地交通,要是和關防使對抗,生意就無法經營下去,
其實今天的狀況算是好事,關防使宴請陸春瑩,等於承認了她家主的地位,
隻是我沒想到段少霞和百花門還有來往,陸春瑩這家主能不能坐得住,卻還難說。”
說話間,馬五一直揉眼睛,直至左眼滲出了鮮血。
李伴峰愕然道:“你眼睛裡進什麼了,揉的這麼使勁?”
馬五笑道:“進了一條情根,剛被我揉了出來,
老七,段少霞是情修,而且層次不低。”
ps:馬五對情修有過深入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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