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對於你這樣不打算「改變」的患者,我的建議是繼續觀察,且一切以保護好自己的情緒為主。
想乾什麼就乾什麼,不想乾什麼也彆逼迫自己,隨心而為就好。”
閆毅更改了自己對於部分患者的診療方案,麵對某些“老顧客”,也不再中規中矩的選擇開檢查單+藥物推薦了。
陸清聽得迷惑。
“醫生,您的意思是……我沒病,是嗎?”
他眼中一亮,
就好像…
首次得到了權威人士的認可。
“哈,也不能這麼說,不過既然你偏向於這麼理解,其實倒也沒錯。”
閆毅轉著手中的圓珠筆,這次沒有在鍵盤上劈裡啪啦的輸入患者信息。
隻是慈眉善目道:“剛剛進來看病的,是你的家人,你妹妹,對不對?”
“啊,是的。”
陸清點頭。
“你們下次可以一起進來,不必刻意一先一後,這樣沒問題的。”
“好的。”
閆醫生似乎放飛了自我,將話題一轉,問道:
“那我問問你,小陸,你覺得這世界上,有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無憂無慮」?
有沒有什麼都不想,每天都很開心的人存在?”
“當然不可能。”
陸清斬釘截鐵,“快樂都是相對的,而在快樂達到一定的程度後,必定會像過山車一樣走拋物線下行,迎來失落或是不快。”
“非常正確。”
閆毅頷首道,“那麼你認為,和你妹妹待在一起生活的過程,是否快樂?”
“快樂。”
陸清再次秒答,並以十分肯定的語氣確信道:
“因在與她生活之前,我的狀態更差。”
“很好。”
閆毅站在他的角度,幫他得出結論——
“這說明,滋生你心理疾病的「源」,並不在她身上。”
“嗯。”
“反之,她的到來甚至還幫助了你,療愈了你,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比藥物的效果更好。”
“!”
驀然間。
陸清雙眸一眯,意識到了什麼。
【是啊,我怎麼從來沒察覺到,蘇靈她每時每刻的陪伴,都是一種更勝於藥物的治療?】
他心裡一緊,順著這個方向複盤著:
【她本身病得比我嚴重,找到我之後尋求幫助,可我在幫助她的過程裡也獲取到了她的反哺。
那麼綜合來看,她對我的治療程度比起我帶給她的保護和關照要更加明烈得多。】
【所以,曾經醫生說過的患者不能與患者在一起過多溝通,是否存在一個大前提——
即重度的患者走投無路下想要另辟蹊徑時,可以采取這樣的方式去刻意包容同類,或能起到反效果,對嗎?】
“閆醫生,您的意思是……?”
“我剛剛也有跟你妹妹說,既然已經找到了願意花費一生去陪伴的對象,那就更可以彆無旁騖的將心神沉浸進去,通過相處、相依、相互扶持的方式來減輕病痛。
當然,這也是我近日摸索出來的新療法,是否適合所有患者尚且有待考察,我隻點到為止。完全自願哈。”
“好的,多謝閆醫生。”
陸清沒有被開檢查單,更沒被開藥。
這次複診,不但他什麼都不需要買,蘇靈居然也是被囑咐“減藥停藥”。
“……”
陸清帶著巨量的疑惑走出診室,回到門口。
見蘇靈正等在前方麵朝自己,嫣然一笑。
“哥哥,曾經你答應過我的事,你已經做到了。”
她說。
“誒?”
“減藥呀。”
“這……可我覺得,今天的閆大夫不是很正常。”
陸清隱有所察,將目光看向不遠處陪著孩子玩的白星,小聲道:
“上次來時,閆醫生壓力很大,看診過程要不斷的轉筆,還容易把筆轉到虎口外部脫落在地。
可這一次,他的診斷方式有些讓人摸不清頭腦了。我不確定是否應該采取他的方案。”
“哥哥,他跟你說的,是什麼方案呢?”
蘇靈眨了眨眼,靠了過來。
“嗯……我把它理解為,全身心的包容你,與你待在一起,長時間,不分離。”
“~”
蘇靈掩嘴笑了笑,認可道:“真是個好醫生。”
“……?”
“是我以前盲目相信哥哥,錯怪這名醫生了。”
“好好好。”
二人放鬆心態,挽著手臂一同走向隔壁。
等待區的長椅末排,白星正在教林睦如何使用新的社交a,
琉衣則穿得米米的,全程在旁笑盈盈的監督著什麼。
“哎呀小睦,你打字的速度怎麼這麼慢呀,是不怎麼玩手機嗎?要不我給你下載一個語音輸入法吧?”
“……不不!我不用沒用過的東西!”
“啊?那沒用過的東西多了去,怎麼,以後遇到新事物就不學啦?提前步入老年行列了哦?”
“不是的,才不是!因為我覺得,彆人教我東西,我聽不進去!隻有阿海教我,我才能聽會!真的!”
“哈?”
白星無言以對。
忽然覺得,林睦這孩子還挺挑的。
心說我都沒這待遇,你卻要學長把知識喂你嘴裡……這可真是從小養到大的任性啊。
但她也不能說什麼,畢竟冷靜分析,學長似乎一直都對林睦存在著一種超出前後輩之間的特殊關係,這種關係在某種角度上甚至要比蘇靈還更親近,頗有種類似養閨女一樣的既視感。
白星表示尊重並理解,但並不會試圖模仿,因那樣的話……
【就結不了婚了】。
完全不符合自己的作戰方針。
“好吧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她不再執著於教孩子使用前衛潮流的東西,而是將目光一轉,看向一同走來的兄妹倆人,正想打聲招呼,卻見琉衣當先迎了上去——
“嘿嘿,清前輩!你們看完了呀?怎麼說,醫生開藥了嘛?”
見她行動,白星微一皺眉,也拉著林睦站起身,一同湊到了陸清身前。
事實上,今早被叫出來時本以為是三人局,誰知到了之後才發現,居然是五個人……
但她心裡已經非常知足了,畢竟能出來,就有操作的機會,同時也能獲取到足量的情報。
至於琉衣到底是何時開始上位到這種程度的、又到底是怎麼突破了蘇靈的防線來到他身邊的……
多思已然無益了。
【隻要能在學長明日應邀前儘可能掌握更多有利信息,一切就都還有回轉的餘地。】
白星心裡這般想著,暫且選擇不動聲色。
“沒開,醫生說我很健康,蘇靈也很健康。我們都沒病。”
陸清輕鬆說道。
“嗯?”
他這話一出,不但讓琉衣聽得微微一愣,旁邊的林睦也是捧著iad陷入了沉思。
“不對呀,阿海。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三年不理我,這一定是大病,得治療。
而阿靈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往死裡彈琴,琴都快哭出聲了,這樣也不太正常,得吃吃藥。”
“……”
蘇靈斜了她一眼,駭得她嬉皮笑臉的吐了吐舌頭,縮回到了萬能的琉衣身後。
白星則是好奇的追問道:
“真的沒問題嗎?學長。你最近又要練琴又要碼字,還要去麵對新的社交……難道不是正因覺得狀態壓抑才來定期檢驗的嗎?”
“嗯……確實。”
陸清並不否認白星的說法。
“來之前我確實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查一查各項指標。但剛剛醫生的話讓我稍微明白了些道理,同時以後也不打算再高頻率複診了。”
“誒?是什麼道理呢?”
白星不解。
“道理……”
“大概就是——”
“要想忘記一種痛苦,隻需與新的痛苦交融即可。”
“而在各種痛苦之中,我會選擇身邊離我最近的一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