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電梯抵達3樓。
某公司門前,一名戴著黑框眼鏡、梳著大人發型、拎著新買的公文包,但臉上的宅男氣息根本藏不住的小夥子,從電梯中忐忑走出。
他的左右全是上班族,麵色麻木,腳步匆匆。
頸前的工牌似乎代表了他們在這棟大樓裡的身份和地位,
每個人都隱去了真實名字,在公司裡為自己起了個“花名”作為代號——
“瑤光組長,他就是新來的實習生。叫文樂。
下學期來打雜,今天是提前來找hr辦手續的。”
“恩。”
主編很忙,坐在視野最好的工位上,根本沒有時間將目光停留在文樂身上半秒。
文樂知道,這位氣場嚇人的女編輯,就是負責整個一個編輯組的老大。
她穿著標準的灰色ol製服,高跟鞋、包臀裙,黑色打底超薄褲襪配白襯衫,梳著高馬尾,畫著近乎於百萬粉網紅臉的完全挑不出毛病的濃妝。
她的身材藏於長袖製服之內,但依舊可以從那惑人腿型和白粉般的膚色當中看的出,這女人下班後脫掉外套、扯下發帶以後,很可能是與現在截然相反的一種景象。
——文樂不喜歡這類女子。
覺得社會氣息太重了,太三次元了,不夠“二”。
他推了推眼鏡,走向人事所在的前台。
“你好,我是實習生,我來辦理實習手續。”
“嗯,文樂是吧?證件都帶了嗎?”
“帶了。”
“跟我來。”
漂亮的hr小姐姐從正對著大門的櫃台後方走出,夾著檔案袋,扭來扭去的走在前方帶路,甚是妖嬈。
文樂看不得這個,文樂隻是來謀一份職位的,他的最終目的是當一陣子“苦命人”,
之後被暴發戶老爸良心發現召喚回家,而不是真就一直在這裡收稿改稿,被迫閱讀毫無邏輯、傷害眼睛的萌新們投遞過來的逆天稿件,石頭裡麵挑金。
看好看的作品是一種享受,反之則是一種煎熬。
很可惜,編輯還不像讀者,可以轉身就走。
“文樂,你說你閱讀量很大,大概看過多少本書?都是什麼類型的?”
hr在前麵邊走邊開始了問詢,雖然沒到會議室玻璃間,但文樂知道,考驗已經開始了。
他心說我早都在簡曆裡列舉並且寫完了,寫得清清楚楚,但是hr還是要現場再問一遍,純屬脫褲子放氣的行為,
奈何表麵上不能急,隻好耐心的再說一遍:
“看過8000多個小時,囊括各個品類的作品,無論是神作還是糞作都有涉獵,紅的白的黃的綠的,長的短的年更的斷了的,
任何平台,任何文體,全讀,全看,偏好是偵探推理小說,當然更喜歡都市二次元。哦我不是二次元,我隻是愛看而已。”
文樂推了推黑框眼鏡,不小心發現前麵的hr微微皺眉了。
暗道糟糕。
“知道了。”
hr果然沒再說話,隻是繞了幾個彎,路過了一個辦公區,大概聚集著二三十個工位。
文樂有個習慣,就是喜歡分享。
他暗搓搓拿出手機,想要把自己今天來麵試的“大事件”偷偷錄下來,並且分享給自己的好兄弟。
於是他趁hr不注意,先是把手機鏡頭對準了公司的牌子,將“終點”二字哢嚓哢嚓的照了下來,截了個圖發給陸清,
旋即又把工位上不少工作人員劈裡啪啦辦公打字敲擊鍵盤的背影畫麵給拍下來了,同步發送。
並得意道:“清子,猜猜我在哪?”
陸清:“在天海。”
“……我在你老東家這裡麵試呢!我,現在要滲透這裡,成為一名優秀專業的編輯——
手底下的努力上進的打雜跟班兒了!羨慕不羨慕!”
“哦。”
陸清的冷漠回複讓文樂感到索然無味,
他嘁了一聲,感到此次炫耀失敗了,
於是收回手機,將注意力放在附近的竊竊私語上。
似乎有兩名員工正在摸魚:
“嘿,看到了嗎?新來了個實習的。”
“看到了,瞧麵相,肯定是悶騷的類型。保不準是個死宅。”
“確實哈,他是哪個組的?”
“應該被分到瑤光組了吧?她是新升上來的主編,手底下隻有兩個責編,還需要不少實習生幫著處理雜務,肯定是她那組的了。”
“啊……這真慘啊,怎麼跟了那個整容臉。”
“整容臉?”
“對啊。大家都傳,說她是從鄉下來的,而且一開始不長這樣。
她是在拿到第一年的年終獎後,給自己砸了40多萬花在了那張臉上,去做了微整。”
“!啊??還有這種事!”
“當然了,這女的在公司裡的負麵新聞可太多了,你沒發現嗎?她開會時的狀態凶戾的嚇人,說話隻說最後一句決策性的話,隨時像是要吃了人似的,而且領導們也不知為啥總是通過她的意見……要我說呀……哼哼…”
“不是,她是走後門進來的嗎?這麼有權能?”
“嗐,你入職得晚,應該不知道,瑤光是怎麼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的。”
“怎麼爬的?展開說說。”
“她剛來,就收了本潛力作者的書,那作者寫了幾本撲了幾本,最後一本上萬訂了,證道大神了,她這不算是帶出個大神嘛?然後,就在開會的時候被lead當所有領導麵表揚了,讓她繼續帶隊做這個垂直品類,還給她撥了不少資源。”
“這……帶出大神,升官了很正常吧?有什麼不對的嗎?”
“如果隻是如此也就罷了。你不知道,她在升主編之後,就在上次會議的時候,出現了個大密辛!隔壁組同事偷偷告訴我的,大家公認的,這女的根本不當人好吧?完全不當人。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彆告訴彆人!”
“!快說。我保證不泄露出去。”
隻見其中一名女員工鬼鬼祟祟,左右張望之後,非常小心的壓低了聲音——
“i組說,決策層上次開會,研究的是改編那本《妹女仆》的事,當時所有人都在往前推進進度,事情馬上就要成了,可是瑤光居然提出了反對意見!!直接把這本書的i機會給砍了!”
“啊??可是……那不是她帶的作者嗎?她是主編,怎麼能過河拆橋?理由呢??”
“是啊,我聽內部情報說,她的原話是,‘作者尚不成熟,還需觀望,因此要再等一本新作,確認該作者內容產出能力和對平台的忠誠度都沒問題之後,再議i事宜’……我靠,你就說,這事惡不惡劣?”
“……絕。”
“那作者最近的新稿子也落入到瑤光手裡了,肯定是馬上就要開新書了。你猜猜,就這環境,等新書開了以後,打k時,他能不能再單憑內容質量起來。”
“……”
——
——
嘎吱嘎吱。
刺耳的椅子推動聲突然從對麵響起。
主編工位前,路瑤麵無表情的起身、轉向茶水間,
如光照下的死者般,
單手握著繪刻著封嘴木偶的高鋼水杯,在16墨黑色高跟鞋哢嗒、哢嗒的空洞聲響裡,
走入陰影當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