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器社”。
高阪未花站立在空無一人的大禮堂前,抬眼望向門口左側那古舊落塵的立牌。
天海市清遠中學,是一所民辦私立學校。
地處郊區,學費高昂,給錢即可中途轉校,學生花錢校長就要,是大小姐曾經的就讀之地。
此刻,肥頭大耳的校長在前帶路,領著尊貴的客人參觀禮堂。
“高阪小姐!您要看的地方就是這裡了。這是我們學校舊樓的禮堂,建了新樓之後沒拆,就一直這麼空著。
以前啊,這就是陸清小同學負責的社團活動區和自用練習區。在慕夏小姐畢業後,我一直讓他使用了兩年,直到他也考上大學,我才徹底封鎖這裡,不再對學生們開放。”
校長身後,各種校內工作人員列了兩排,陪著高阪未花逐個區域參觀,如導遊一樣細致講解。
“嗯。”
今天,高阪的規劃是——
上午徹查陸清的初中過往,下午直接對高中進行一個深入造訪。
由於清遠初中的孟校長經手過所有學員的檔案袋,並了解大家中考過後的去向,甚至他還認識陸清所在高中的校長,擁有著對方的私人聯係方式……所以高阪直接選擇來這裡踩點一下,可謂是一舉兩得,能由此獲取更多的有效信息。
“人有點多了,孟校長。”
高阪不喜太大陣仗,於是示意校長讓其他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即可。
校長當即表示明白,揮退了負責接待客人的同事們,自己則再跟著她繼續往大廳內部探索。
“哈哈,高阪小姐,我早就知道陸清小同學不一般……沒想到,連您也親自來問他的情況了。”
“嗯?還有彆人問他的情況嗎?”
高阪幾乎是一瞬間便發現了問題所在,停下腳步,反問道。
“啊……”
孟校長汗流浹背,迅速措辭:
“這個……這個……趙秘書,趙秘書在大小姐畢業前的那段時間打了個電話過來,主、主要是谘詢一下大小姐的人際關係方麵事宜。我知道這是老爺子的意思,於是就提了嘴關於社團的事……”
“?趙秘書?趙光?”
“對的,但我可什麼都沒說啊,我就說,大小姐把社團傳給了一個小學弟,這個應該沒啥問題的吧?
畢竟自打幾年前趙秘書帶著老爺子的巨款捐贈了本校一棟樓以後,可以說,這座音樂廳完全就是為大小姐而建的……我總不能啥也不講的呀……您知道的,那樣我很難做。”
“?”
聽到自己情報係統以外的內容,高阪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還有這事?”的表情。
現在,看著孟校長那為難的模樣,她已經完全知道對方麵臨的處境了。
——趙光,即慕家家主慕羨春的私人秘書,小趙。
他代表著家主的意思,屬於家主一脈的核心執行人。
自己則代表著大小姐的意思,自己隻聽命於慕夏大小姐,作為小姐的私人女仆簽下長約。
那麼小趙攜帶著巨款捐贈了一棟樓這件事,肯定是慕羨春的意思,而且,這事情被隱藏了,自己和大小姐完全不知道,也沒有刻意調查過。
現在,自己查到陸清,孟校長不小心說漏了嘴,把這陳年舊事透露了出來,這也就意味著,他在傳達一件事——
他是站在家主那邊的。
家主給學校捐了一棟樓——所以他容忍大小姐的一切任性,甚至給大小姐提供了絕對私人的練琴空間,並且對大小姐的需求唯命是從,哪怕是“安排一個學弟繼承社團,給他開放音樂廳全部權限”。
“看來,老慕對大小姐的溺愛已經扭曲到這個份上了啊。”
高阪站在音樂廳內,望著整個大廳裡那“劇院演奏廳”級彆的聲學裝修,
再看看正前方擺著的落滿塵灰的被貼了“ayaha”假琴標的“osse”舊款大三角……
嘶了一聲。
心道:又是三百萬。
——
嗒、嗒、嗒……
邁步走向這封禁許久的大舞台。
空蕩蕩的禮堂裡,每每踏出一步,都會在極佳的聲場環境下,聽到名為寂靜的回音。
完美的混響,精確的層高。
因新生們都已被轉移到新樓,所以沒人會繼續使用這片區域。
“高阪小姐,如你所見,整個三年的初中生涯裡,大小姐曾在這裡練琴過幾百次,開展過社團活動數十次,招入社員共計三十五名,最後隻剩下陸清一人。”
“……”
孟校長如同跟班一樣,抱著事先準備好的大記事板,一邊用肥胖手掌抹著額上的汗,一邊小跑著跟在高阪未花身後陪她參觀。
“根據兩位班主任的反饋,慕夏小姐在初中就讀期間從未與任何班級同學產生過超出“10句話”的交集。
而陸清小同學……”
孟校長用手指指向本子上事先做好的功課記錄,一個字一個字劃向陸清班主任標紅的話——
停頓了幾秒,
這才輕吐出一口氣,道:
“也一樣。”
“。”
高阪未花微微頷首。
意料之中。
【大小姐隻會找她“感興趣”的人溝通。】
【而陸清,顯然勾起了她極大的興趣。】
這一切的前提,還要建立在陸清本身是個內向型人格之上——
畢竟大小姐討厭“吵鬨”。
“孟校,可以把陸清的入學檔案給我看看麼?”
高阪未花停步於“osse”鋼琴正前,背對著校長說道。
“啊,這個……”
“嗯?”
高阪微微皺眉。
似是不知這有什麼為難的。
“上次在電話裡我讓你幫我傳一份,你口頭上答應了,但檔案寄過來時,關於監護人處卻是一片空白。”
高阪步步緊逼。
“這……這個……”
孟校長抬手擦了擦汗,似乎比之剛剛還有難言之隱:
“其實,陸清小同學吧,他辦進學校的時候,情況比較複雜……”
“?怎麼複雜?”
“就是、就是……他的監護人的身份,我不太好對外宣揚。”
孟校長支支吾吾。
聽了這話,高阪猛然轉身,盯向虛汗涔涔的校長,如毒蛇般觀察著他麵部表情的細節。
“什麼意思?”
她眯著眼睛,盯視著他肥胖臉上兩顆充滿圓滑意味的小眼,試圖從這份社會人的偽裝中捕捉到更多隱藏著的信息。
“這個……這個……”
孟校長把記事本一合。
搓著大手,居然比剛才更加為難了。
“?”
這下,高阪心下大凜。
一時間明白了某些東西——
【該不會,是比大小姐的情況還要複雜吧?】
【否則,為什麼在大小姐指名陸清以後,甚至是大小姐畢業後,還能讓陸清繼續使用整座音樂廳?】
【為什麼彆人都在上課,陸清可以無視教學安排,自顧自的離開教室,來到這裡練琴?】
【憑什麼他可以一練一下午,甚至其他同學若非受他邀請,便不被允許進入到這個所謂社團活動區?】
【什麼社團能在初中占據一棟樓的活動區域?】
【明明他畢業了,門口的立牌還擺放著,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撤了?】
一個個可疑之處,都將某個秘密推向海浪的正前。
就在孟校長麵對重壓,差點扛不住就要將“陸謙承”這三個字作為絕對意義上的擋箭牌道出之時,高阪的手機裡突兀傳來一陣呼叫振動——
嗡嗡嗡、嗡嗡嗡!
節奏被打斷,
這使得她眉頭大皺,立馬抓起手機,看著屏幕上備注的“線人”二字,有些不爽。
但還是選擇了將之點開接通——
卻聽對麵傳來一陣相當慌張的聲音,語速極快:
“高小姐!我老劉!”
“那什麼,小陸剛才送完妹妹上學,走路走半道上時突然昏厥了!他差點倒在車站牌旁邊的地上,附近沒人敢碰他!我一直跟蹤著,我怕他頭先著地摔出腦震蕩來,所以我必須得管啊!現在他在我後背上呢!完全昏迷過去了。我想請問下,我是應該立即背他去附近的診所找醫生呢,還是說……直接把他背到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