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諳世間眾人的無奈與局限,對他們的處境抱有充分的理解,然而,在這茫茫人海中,誰又能真正理解我呢?
我理解爺爺與雙親的渴望,他們期盼著一個男孩,一個能延續家族血脈的繼承人。我同樣能理解爺爺因我而生的擔憂,他不願我成為家族的負累。對於他們將我送人,為了家庭的興旺而奔波無暇顧及我,我都能設身處地地體諒。我也明白,我所依賴的人,因我的依賴而感到疲憊,這是人之常情。而我,狀態不佳,又有誰會真心喜愛呢?他們對我,更多的是同情,而非那份熾熱的愛。因為我自己都不曾好好愛自己,從未注重打扮,吝嗇於為自己添置新衣。
當我被診斷出強迫症後,我更能理解他們迫切希望有人能接替我,或許他們內心深處還感到慶幸。對於我所愛之人的無奈,我也深有體會。他曾說,如果我們能早點相遇該多好,但命運弄人,我終究還是來晚了。錯過了,便是錯過了,他不屬於我。然而,二十年來,我始終無法釋懷,妄想著能成為他的妹妹,妄想著他和他的妻子能接受我。我能理解他拉黑我,不願加我微信,這是他的處境使然。但我仍希望他能理解我,原諒我,與我保持聯係,讓我心中的重擔得以減輕。無法與所愛之人聯係,是我最大的痛苦。其實,我並無非分之想,當年毅然離開他,背井離鄉逃去千裡之外,也是為了不想破壞他的幸福。我絕不會讓他因我而傷害他的家庭和孩子。我隻是希望,在這僅有一次的生命裡,能得知他的消息,能與他保持聯係。但他卻拒絕了。我知道,我的要求並不合理。
我的丈夫,他同樣是無辜的,當年他也是對我情有獨鐘才選擇了我,他認為自己在極度貧寒和失意中隻有我給了他溫暖,卻不知那隻是我的同情。而我,卻是因意外而與他結緣。我曾說過隻陪他五年,但他卻不願放手。他問我,你哥都沒離婚,我們為什麼要離?他鼓勵我振作起來。我也彆無去處,便繼續與他攜手前行。我們一同經曆了還債、還貸、蓋房、讀研、讀博、生子、購房等一件件人生大事。有時,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年啊,我竟然就這樣一天天地陪他走到了現在。然而,在我心裡,卻始終放不下那個心愛的人。
如果我能加回他的微信,我也隻是會關心他的工作、身體和生活。但我知道,他或許並不願意與我聊這些。這些話題,應該由他的妻子與他分享。我呢?我算什麼?也許,他選擇斷絕聯係是對的,這是最好的選擇。他的妻子給了他房子、優秀的兒子和可愛的女兒,給了他幸福的一切。他沒有理由再接納一個突然出現的、喜歡他的妹妹。所以,就讓他永遠住在我的心裡吧。我不希望他隻是同情我、可憐我,隻是在老婆孕期走了神才喜歡了我一陣子,我多麼希望他也像我愛他一樣真心的愛我。儘管我們不能在一起,但我希望這份愛是永恒的。如果我們能在一起,一定會是幸福的一對。可是,哪裡有如果呢?如果有什麼可以換來我與他在一起的機會,我願意付出一切,甚至生命。讓我跟他在一起,哪怕隻有一個月、一個星期、一天都好。我還能等到那一天嗎?如果有一天,我們都自由了,我希望他能願意和我在一起,也希望孩子們能同意。
回顧這四十四年的人生路,我大概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大學四年和來到南方的二十年裡,我的父母幾乎從未給我打過電話。這是為什麼呢?事實上,每次我回家,他們都對我還好。後來我生了兒子,他們也幫了我很多忙,買房和創業也都支持了我。不過當時他們都說這些錢是要還的。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我都覺得還不上,感到很愧疚,而父親也從未說過不用還。他們來過我家三四次,每次都會給我留下幾百、幾千不等。我覺得他們是在試圖彌補我。也許我們之間已經習慣了不溝通,真的溝通起來也很有障礙。我知道我的父母,尤其是母親非常節省,有時也會貪點小便宜。她會覺得打電話浪費錢,來回車票也浪費錢,甚至每年春節都會說不用回來,回來要花很多錢。也許我把路費寄給他們,他們會比我回去更開心?但是在幾個孩子裡,隻是幾乎沒有撫養過我,而且我讀大學的錢在我大學畢業後也都還給了他們。所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比較特殊、奇怪,沒有感情基礎,隻有血緣關係。逢年過節過生日,我也會給他們買禮物。但是卻沒有那種親子之間的幸福感。
我一直夢想著:我想對出生時幫助過我的人回報千倍的關懷;我想給當年在農村裡吃苦卻沒有得到幫助的人買禮物回去看他們;我想讓他們看到當年那個無助的我終於強大了起來;我也想通過我的力量給我們的父母帶來很大的幸福——對他們來說就是給他們很多錢——我希望他們能以我為傲;我希望我的丈夫能事業有成,希望我的孩子更加優秀。我還想把我的錢能分給我愛的人,希望我也能給他幸福。所有這些奢望都需要很多錢、需要一個成功的自己來實現。如今我已經44歲了,我還能做到嗎?我期待著那一天——我榮歸故裡、衣錦還鄉——讓所有人看到當年那個被人忽視的我如今過得很好;讓他們知道過去的我不應該被那樣對待。是不是所有失敗的人都會這樣想呢?
我承認,現在我心裡最想的還是他。看不到他老婆微信裡的照片和視頻時,我就很盼望著還能看到新的消息。然而第n次斷聯又失敗了,我給他發的消息依然石沉大海。罷了,重新開始吧,不再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