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趾高氣揚的古茲曼先生再次來到麥奎爾牧場的時候，明顯老實多了。
西恩正坐在唐斯家的客廳裡喝咖啡呢。
他和珍妮經常住在唐斯家裡，反正空房子多，彆說隻有他倆，就是把西恩的三個槍手全安排住處，也沒啥難度。
現在臨近初夏，大門就不關了，通風，很涼爽。
一到半山腰，古茲曼先生就早早的下了馬，規規矩矩的拴了馬，然後步行上來。
一路上，遇到牧場雇工，也沒了上次的囂張氣焰，而是很客氣的向他們問好。
但大家反應很冷漠，不是很愛搭理他。
他感到很尷尬。
到了唐斯家裡，他剛想問教父在不在這裡，就看見西恩·麥奎爾了。三個手下像三大金鋼一樣，侍立在他們的教父身邊。
古茲曼小聲讓自己的倆手下站在門口等，他自己去見西恩·麥奎爾。
門明明開著，他卻陪著笑臉，輕輕敲了敲門。
敲門那動作，就跟彈棉花似的。
唐斯先生最先看到他，對屋裡的人說了句：“古茲曼先生又來了。”
西恩轉頭看了古茲曼一眼，沒有放下咖啡杯，對湯米說：“請他進來。”
湯米瞪著閃著凶光的大牛眼，聲震如雷：
“教父讓你進來！！！！！！！”
冷不丁嚇了古茲曼先生一個激靈！
進來的時候，因過於緊張，一個趔趄，還差點跌倒。
他的倆手下，都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古茲曼先生穩了穩心神，畢恭畢敬的來到西恩·麥奎爾麵前，不理會對方的三個手下那冷冰冰的眼神。
“麥奎爾閣下，上次我們之間有一些小誤會。請您一定要相信，這次我是帶著十足的誠意來的。”
他滿臉堆笑，說了這句開場白，很自然的就坐在西恩對麵。
西恩朝他淡然一笑，但仍然沒放下咖啡杯。
這麼熱的天，古茲曼先生隻覺得鑽心刺骨的冷！
他屁股好像裝了彈簧一樣！
蹭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下意識的擦了下額頭的汗珠，諂笑道：
“我……我可以坐下嗎？”
西恩麵無表情，指了指邊上的椅子說：“sit down（坐下）”
古茲曼先生額頭上的冷汗更多了。
古茲曼剛才坐的是正對著西恩的椅子。
這是談判雙方的通常做法，代表雙方地位平等。
而現在西恩讓他偏著坐！
還有一個最關鍵的細節！
英語裡請人坐下，應該用“have a seat， lease（請坐）”這一表述方法！
sit down是輕易不用的。
很多不懂英語的人，還不肯虛心學，到美國亂用sit down，惹怒美國佬，被暴打，真是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sit down在兩者之間地位極其懸殊時才能用！
比如高高在上的典獄長對卑微可憐的犯人！
比如訓狗師對狗！
……
兩個平等主體之間絕對不能亂用這個！
很多外國人，來到美國後，都在錯誤場合亂用過這個詞組。
現在西恩對古茲曼用這個詞組，用意再明顯不過！
上次我給你臉了，你沒要。
既然上次我已經讓你三分了，那這次我得討回十二分！
古茲曼略微一權衡，想起管家諾德對他說的話，心一橫，反正我這次也是來你這丟人現眼的，為了安全，我不和你爭！
他乖乖按照西恩的命令，坐在偏位。
比狗都聽話！
西恩的三位手下全對他投去極度鄙夷的神情！
你要硬，你就硬到底。
色厲內荏的小人，沒人看的起。
華萊士和諾伯特多少還有點涵養，不說話。
湯米可就忍不住了：
“你這狗東西，不是挺狂的嗎？我還以為你長了三頭六臂呢，原來也就這麼個鳥樣。你這屁樣的，我一個打你十個。”
古茲曼此刻似乎像患上了失憶症一樣，自覺放棄了叱吒風雲的放貸大佬的身份，縮著身子，硬憋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嗬嗬……您說的是。”
湯米繼續問他：
“很多人都說我笨，我覺得你這家夥，也沒比我聰明到哪去，沒準還不如我呢。我問你個事啊。”
“您指教，您指教……”古茲曼今天的嗓門似乎也變了，比娘們的聲音還輕。
估計他現在就是告訴大家，他自宮了，沒準很多人也會信。
“你說，律師這個群體是給誰服務的？你和教父，誰的錢多？誰的勢力更大？馬洛伊警長和你關係更近，還是和教父關係更近？哦，警長閣下好像根本不屑認識你這號人對吧？”
湯米不按套路出牌。
說了“我問你個事啊”，結果問了一堆問題。
古茲曼先生再次目瞪口呆。
不知道如何作答。
湯米斜著眼掃他：“這次沒帶破槍啊？你覺得是你玩槍玩的好，還是我們玩槍玩的好？”
古茲曼嘿嘿訕笑著，像王八一樣縮著脖子，然後輕輕的指了下湯米，又趕緊把手縮回來。
意思是，他覺得湯米所在的組織玩槍玩的好。
這次，唐斯太太、阿奇、珍妮等人全在。
唐斯先生的家人這次沒有刻意躲避。
珍妮美豔不可方物，就像晨曦照亮群山一樣。
西恩的咖啡喝完，清麗脫俗的美人又給西恩衝了一杯，動作優雅美麗，就像姣花照水一樣嫻靜。
但古茲曼這種好色之徒，竟然不敢往珍妮身上多看一眼。
和前兩天的表現比起來，那叫一個前倨後恭，令人齒冷。
“古茲曼先生，你這次的打算是什麼？”
西恩喝了口咖啡，漫不經心的發問，似乎在談一件不怎麼重要的事。
藍山咖啡是馬洛伊警長送給他的，入口馥鬱芬芳，回味無窮。
連杯子也是警長送的，上麵有警察局的印章。
古茲曼不瞎，也認識字。
他在心裡說，可算說到正題了！我現在真是度秒如年啊！真後悔一時魯莽，惹上你這種人。
“我……我準備……”一緊張，就結巴起來：“我準備完全按照您說的做，貸款合同廢除。這多出來的103美元，也如數還給您。”
他快速伸手入懷，拿錢。
他的手一直在抖，腿也在抖。
一不小心多拿了5美元，索性就在桌子上放著，也不敢拿回去。
“很好。”
此刻的西恩·麥奎爾就像個惜字如金的作家。
但越是這樣，古茲曼心裡就越緊張。
為了表示誠意，他拿出借貸合同，又拿出火柴，想當眾點燃。
但手抖的厲害，一直點不著！
這輩子第一次這麼丟人。
湯米繼續爆擊：
“你是犯了豬顛風嗎？你這手總這麼抖，到底還能不能點著啊？你到底有沒有誠意啊？”
華萊士冷笑一聲，插了一句：“沒誠意就彆點了。你要是成心消遣教父，嘿嘿，我們這些做手下的，也都不是吃素的。”
這一聲嘿嘿，嚇得古茲曼心裡咯噔一下，手一抖，合同直接就掉地上了。
他麵色慘白如紙，不知道應該說啥好。
他的倆手下，緊張的看著他，更不敢瞎吱聲。
萬一說錯一句話，做錯一個動作，惹怒對方……
送你幾百發子彈……
那可不太爽。
諾伯特撿起合同，說：“你點不著，我替你點。唐斯先生，你那份合同也拿出來，我一並燒了。”
阿奇快速跑回屋，取出那份合同，遞給諾伯特。
諾伯特把火柴劃著，當著大家的麵，將那兩份合同付之一矩。
唐斯一家人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心裡格外的輕鬆。
古茲曼拚命給諾伯特鞠躬道謝：“多謝先生，多謝先生，多謝先生……”
屋子裡的人都在衝他笑。
他反應過來，總跟小兵道謝個啥勁，應該跟正主道謝。
“麥奎爾閣下，先前我有眼不識泰山，現在追悔莫及。您這樣的大人物，千萬不可自降身價，和我這種鼠輩一般見識……”
他上下牙不停的打架：“噠噠噠……您看……我現在誠心向您道歉，也按您的要求，解除了合同……相信您這樣的大人物一定是很忙的，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可以走了嗎？”
西恩·麥奎爾依舊沒有放下咖啡杯：
“走吧。”
古茲曼如釋重負，剛一轉身，就是一路小跑！
砰！
因過分緊張，撞在門框上了。
阿奇等人都大笑起來。
古茲曼撞的太猛了，腦袋上撞了個大包，也不敢揉。
趕緊輕輕招呼手下：“快走，快走，我一秒也不想多待了，這輩子再也不要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