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溪眼皮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瞪著宋易安。
整個銷售部的員工也全都震驚地看向他,一個個敢怒不敢言。
“宋總,辭職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他們有什麼關係?”
許溪強壓著怒氣,冷聲質問:“他們近年來為公司創造了多大的效益,有目共睹!你就算是公司總裁,也不能這樣任性地決定他們的去留吧?”
“那又如何?”宋易安一改平日溫和儒雅的模樣,仿佛一隻被拔掉胡須,隨時處於爆發狀態的猛虎。
他輕蔑一笑:“沒有你這個團隊負責人,他們也拿不下這些成績吧?”
“你都要走了,我還留著這群烏合之眾做什麼!”
許溪臉色驀變。
瘋了。
宋易安絕對是瘋了。
怎麼能在員工麵前說出這種話來?
這不是明晃晃的羞辱人嗎!
而且,這也算是變相地給她拉仇恨!
果然,在場的員工一個個臉色由白轉紅,難堪得簡直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可宋易安的神色卻毫無波動,依舊保持著一副高不可攀的倨傲模樣。
“雖說公司不養閒人,但如果你能乖乖聽話,我可以在公司給他們留一席之地。否則……”
他緩步上前,走到許溪麵前,略微彎腰,用那雙溫柔似水的眸子與她對視。
“整個銷售二組,全都給我收拾鋪蓋卷走人!”
許溪胸口劇烈起伏,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竟是她喜歡了多年的宋易安!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脾氣秉性都十分了解。
許溪一直知道,宋易安並非表麵這般溫柔無害,實則心機深沉,手腕狠辣。
否則也不可能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宋家存活下來,又一路披荊斬棘,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但不管宋易安對外人如何狠厲,如何無情,卻從不會對她下狠手,更不會這樣無所顧忌地威脅她!
究竟是他變了,還是他一直如此,隻因她從未觸碰到他的逆鱗?
大概是看到許溪眸中的錯愕震驚,宋易安陰冷的目光慢慢軟化下來。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抬手拍了拍許溪的肩膀,聲音也溫柔許多。
“想通了就來找我。”說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待他走後,眾人麵麵相覷,整個辦公室氣氛落寞消沉。
老蔣湊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問她:“小溪,你看這離職的事……”
他欲言又止,許溪卻知道他要問什麼。
她思忖片刻,沉聲開口:“老蔣,今天的事給你添麻煩了,很抱歉。”
說完她環顧四周,目光歉意地看向這些曾經並肩作戰的成員。
“你們放心,我即便離開這家公司,也絕不會讓他遷怒到你們。”
許溪敲響總裁辦公室房門時,宋易安正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進。”
透過玻璃窗,他看到進來的人是許溪,微微一怔,聲音頓時變得柔軟。
“這麼快就想通了?”
他轉身,無事人一樣走到許溪麵前,想要抬手去摸她的頭發,卻被許溪偏頭躲過。
宋易安眉心輕蹙:“許溪,彆再跟我鬨了。我今天很累,已經不想再哄你了。”
許溪簡直要被他逗笑了:“宋易安,你把我調到嵐城,安排蘇陌陌取代我的職位,又因為我要辭職,拉著整個團隊逼我回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在哄我?”
她驀地笑了一聲:“原來宋總的哄人方式這麼彆出心裁啊!”
許溪目光譏誚,向來乖巧聽話的眸子裡,竟平添了一絲銳利和嘲諷。
這是宋易安以前從未見過的。
從小到大,許溪一直是他身後的小尾巴,小跟班。
對他言聽計從,做事任勞任怨,連一個“不”字都很少對他說。
每每望著他時,眼神也是開心又愉悅的,到後來,還多了愛與崇拜。
在宋易安心中,他一直覺得許溪就是一株綠蘿。
平凡的,又隨處可見的植物。
但它生命力頑強,遇水即活,無論什麼環境下,都可以肆無忌憚地生長。
哪怕被剪斷了枝葉,隻要將它丟進水中,也會迅速生根。
而且,這種植物還喜歡攀附在一些物體上,一點點纏繞,將自己的枝葉毫無保留地寄托在對方身上。
就像她這個人一樣,隻會依附在他身邊,舍不得離開。
可今天,他卻覺得許溪不一樣了。
她試圖脫離自己的控製,就像在狂風中掙紮的風箏,想要掙脫他手中的線,想要逃離他。
他絕對、絕對不允許!
宋易安望著許溪嘲弄的目光,內心竟升騰起一絲征服的欲望。
他伸手去拉許溪的手,卻又被她躲開。
“許溪……”宋易安拖長聲音,無奈道:“我沒有提前通知你,就把你調到嵐城,這件事確實欠妥。但你也知道,廣泰集團並非我一言堂,宋家那幾位董事都知道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一早就想好了要將你從我身邊調走。”
他見許溪一臉漠然的樣子,皺了皺眉,耐著性子繼續解釋。
“這次事出突然,我也是沒有辦法。我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總是要先舍棄一些的。這樣才能讓那些人先放鬆警惕,到時候再一個個收拾他們。不過我向你保證,不出兩年,我就會風風光光地接你回來,到時候我們結婚,去你一直向往的芬蘭看極光,去環遊世界,做一對令人羨慕的伴侶。”
許溪平靜地聽著他勾畫未來,眼神已經沒有絲毫期待。
若是在不久前,她聽他這樣說,一定開心極了,說不定還會和他一起幻想未來。
可時過境遷,在發生了這些事之後,她再聽他說這些,隻會覺得可笑。
等宋易安說完,許溪才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
“所以,你為了坐穩這個位置,就選擇先舍棄我了?”
“怎麼是舍棄呢?我說了隻是暫時讓你去嵐城過渡一下……”
“那為什麼不能讓我繼續留在總公司呢?”
宋易安頓時噎住,剛想辯駁,卻見許溪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道:“不過,讓我去嵐城也不是不可以。”
宋易安眼睛一亮,剛想誇她懂事,許溪緊接著補充了一句:“前提是,蘇陌陌不可以成為總助,也不能留在廣泰集團工作,哪怕是個小職員都不行。”
“許溪,彆鬨了。”宋易安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現在需要依靠蘇總的力量,所以才會對蘇陌陌另眼相待。總助這個位置,是蘇總特意讓我安排的,我怎麼可能因為這一點點小事違背他的意願?”
“那你就可以不顧及我的意願了?”
許溪固執地望著宋易安,即便對方比她高許多,她也沒有絲毫低氣的樣子,反而將腰杆挺得直直的。
兩人對視片刻,誰也沒有退讓。
最後,許溪自嘲一笑,點了點頭。
“也對,我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園丁女兒,沒有一個有錢的老爸,也沒有高學曆,沒有留學生背景,更沒有能力,我的意願當然沒人在意。但是宋易安……”
許溪笑意收斂,眸色轉涼:“我也是有尊嚴的。你既然選擇讓蘇陌陌取代我,就彆再和我規劃什麼未來。我這個人很現實,目光也狹隘,我隻看得見眼前的事,完全看不到以後!”
“許溪……”宋易安想要勸她,卻聽許溪又說:“你不是說我沒按規定辦理辭職流程麼?可以,我同意留下一個月進行工作交接,一切按照公司要求照做。但你最好彆再遷怒那些無辜的同事,否則我隻會瞧不起你!”
此刻的許溪,就像一隻渾身尖刺全部豎起的刺蝟。
宋易安被她幾句話懟得沒了好臉色,剛想開口,卻聽見許溪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一條微信語音通話。
許溪拿出手機,看到是剛剛被自己誤傷的那個男人,想也沒想直接接通。
裡麵忽然傳來一道清透好聽的男聲,正帶著隱隱的笑意,拿腔作調地調侃她。
“我說,這麼漂亮一姑娘,怎麼就言而無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