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提出一筆交易。”
“但倘若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不是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希爾緹娜忽然微笑了一下。
她對深藍港中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若是不想在神降的餘波中被碾為齏粉,那麼依靠麵前這位少年在數萬次循環中所積攢的經驗,便是希爾緹娜唯一的機會。
“不止是我,連你也一樣。”
“倘若這次失敗了,那麼天知道這個夜世界殘響再有黑夜旅者進來,又會是幾萬次循環之後,在此期間夜世界又是否會發生變故。”
“我們都已彆無選擇。”
她從懷中掏出了一件東西,向拉斯特扔來。
“與其說是交易,倒不如說你我早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一起努力,掙紮著求生吧。”
啪嗒——
拉斯特伸手接住了希爾緹娜扔來的東西。
這是一條項鏈,項鏈的寶石上用極為精細的工藝雕琢出了一道薔薇紋章,隻是花瓣的顏色並非朱紅,而是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青銅。
相比於先前它被佩戴在那個已死的麵具女人身上時,那枚金屬薔薇的中央,此刻赫然出現了一道貫穿整個紋章的裂痕。
拉斯特記得希爾緹娜也有一枚類似的吊墜,但其上銘刻的紋章並非薔薇,而是一株月桂。
“隱秘組織「青銅薔薇」專有的紋章禮裝。”
希爾緹娜說道:“雖然禮裝已經破損了,但作為黑夜旅者憑證的功效還在。”
拉斯特拿起吊墜,翻看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青銅薔薇紋章空洞的另一麵上停留了片刻,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將這枚吊墜收起。
“我去做些準備。”
拉斯特抬頭看了一眼頭頂掛鐘的時間,緊接著便套上了房門口掛著的大衣轉身出門。
“一個小時後,在店門口等我。”
……
淩晨兩點的深藍港,燈火已經逐漸熄滅。
店門口的街道上也安靜非常,完全不似幾小時前熙熙攘攘的模樣。
希爾緹娜一動不動地站在秋夜的寒風裡,纖細的身形被遮掩於一件長及腰部的兜帽鬥篷中,宛若一道寧靜的雕塑。
滴答,滴答。
她聆聽著懷表指針跳動的聲響,在心中計算著時間。
直到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十五秒的時候,有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你自己這件鬥篷不錯,比我給你準備的合身。”
希爾緹娜向身旁看去,發現同樣被兜帽鬥篷遮掩住麵容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拉斯特將手中拿著的另一件鬥篷隨手一扔:“也對,既然是要前往不同夜世界執行任務的黑夜旅者,那麼這種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必備道具肯定少不了。”
一邊說著,他忽然抬起了手,向著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招了招。
下一刻,一架馬車從不遠處的街道拐角處駛來,拐進了拉斯特所在的街道。
然後,不偏不倚地正好停穩在了拉斯特的麵前。
“外城區,洛寧街十七號。”
拉斯特登上馬車,熟練地向前座的車夫遞過去兩張紙鈔和一盒卷煙。
“麻煩快些,老兄。”
“我和我的私家偵探已經盯了我家那個臭娘們兩個半月了,這次可算是被我們逮住了馬腳。”
“等抓到了現行,一定要讓那對奸夫淫婦好看。”
他的聲線也有所變化,不再如希爾緹娜印象裡的那般清澈,而是低沉了不少,多了幾分沙啞與粗暴。
仿佛真的是在外辛苦工作養家,卻發現自己頭上突然多了頂帽子時強壓憤怒的中產階級。
“放心吧,老兄。”
前座的馬車夫接過紙鈔和卷煙,原本還有些惺忪困倦的雙眼頓時變得堅毅有神了起來。
“賭上我的職業生涯,絕不會讓那對狗男女逃走的。”
啪——
一聲響亮的皮鞭聲。
馬匹本來懶散的步伐頓時在疼痛的刺激下加速了起來,筆直朝著夜幕之中衝去。
感受身下這具有些陳舊的馬車,正以超越了理論性能的速度在城區內風馳電掣著,就連木板都開始嘎吱作響,希爾緹娜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拉斯特。
這是淩晨時分,絕大部分出租馬車都不會選擇在這時候接客。
她剛才在店門口站了大半個小時,這是唯一一架經過這條街道的出租馬車。
但它偏偏就被拉斯特趕上了,分毫不差。
這一路上,兩人在馬車內都沒怎麼對話,隻有拉斯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車夫聊著。
畢竟希爾緹娜此刻的身份是拉斯特聘請來協助抓奸的私家偵探,而她的嗓音顯然與私家偵探的身份不符,希爾緹娜也不會拉斯特那樣的偽音。
窗外那漆黑的夜景不斷變幻著。
很快,便由原本兩人所處城區整潔寬敞的大道,變為了低矮平房之間的小巷。
馬車又轉過一個拐口,前方隱約浮現出一條街道的輪廓。
“我們就在這裡下車吧。”
拉斯特開口說道,而那馬車夫也頓時浮現出了心領神會的表情,將馬車在路邊停下。
“我懂,既然是要捉奸,那就不能鬨出太大動靜,不然被那對奸夫淫婦逃走可就不好了。”
他回頭衝著拉斯特挑了挑眉:“要我幫忙嗎兄弟,你的這位私家偵探看起來挺瘦弱的樣子,萬一那對狗男女翻臉準備動粗的話,可未必能幫得上你。”
“不是老兄我吹,年輕的時候我也在港口幫派裡混過,幫你鎮鎮場子還是沒問題的。”
“要不是因為家裡那婆娘給我生了對雙胞胎,需要更穩當一些的工作,我也不會來當這車夫……”
車夫的話語戛然而止,似乎是想起了拉斯特如今頭頂青青草原的人設,略顯尷尬地解釋:“抱歉,我不是有意在你麵前炫耀……”
“沒事。”
拉斯特擺了擺手,婉拒了對方幫忙的提議:“我們倆能搞定的,你先回去吧。”
“過幾天結束了這檔子爛事,我請老兄你去金鹿酒店喝一頓。”
拉斯特翻身下車,和一言不發的希爾緹娜一同向著洛寧街走去。
“不愧是內城區來的客人啊,聽說金鹿酒店一頓飯的價錢,都趕得上我一個月的酬勞了。”
等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那馬車夫忽然回過了神來,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
“我也沒給他留住址啊,準備怎麼請我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