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昕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雖然她一直在研究怎麼讓他支持自己的阿兄稱帝。
但此時，聽著他像是在說“給大舅兄送個禮物”一樣的語氣說著造反的事情，還是有些……額，很不可思議。
蕭君凜輕拍著她的後背，“怕什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蕭家的祖上還是殺豬的，那個位置，本就是誰有能力誰就能坐上去。”
“……”
薑昕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好像不是誰有能力的問題吧？”
而是，親愛的，你也姓蕭，你這是在掀你祖宗的天靈蓋啊！
看著小姑娘呆呆的模樣，蕭君凜輕笑地吻了吻她的唇角，“如果你想當女帝也可，我和你阿兄都會支持你的。”
“……不了不了！”
“為何？”
薑昕深吸一口氣，“如今已經不是千年前的武皇時代，何況就算是武皇，當年上位也掀起無數血案，白骨累累，晚年還不是被逼宮歸還李氏政權……”
推翻一個時代，不是那麼容易的。
薑昕是愛權勢，卻不想一輩子都在跟士大夫爭鬥，殺人如麻。
“我沒武皇那麼強悍的精神世界，也沒她的手段，如果換做是我，在眾叛親離，親兒子也對我刀劍相向，我怕我會忍不住毀掉這個世界的。”
縱觀幾千年的曆史，隻有一位武皇，也隻有她有魄力立下無字碑。
蕭君凜憐惜地撫著她的頭發，“我會幫你。”
薑昕搖搖頭，“有些事情是幫不了的，除非我想在百官眼裡是個傀儡皇帝。”
“我們可以慢慢改變時代，卻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秩序都推翻，搞不好，整個天下都會崩塌的。”
她握著他的手，輕笑，“我沒那麼大的野心，再說了，以後我隻想好好陪你閱江山秀麗，看雲卷雲舒。”
蕭君凜心臟柔軟得不像話，深情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昕兒……”
他的昕兒，他何其有幸？
既然小姑娘不想當皇帝，那就讓薑辭遠去當吧。
哦，秦王殿下也不想當。
做皇帝麻煩死了。
沒自由，每天要早起上朝，還要看一群皺巴巴的老臉。
天天還有一堆批不完的奏折。
都沒時間好好陪她了。
這苦活，蕭君凜想想就完全拒絕的。
秦王殿下麵不改色道：“昕兒，你兄長有帝王之相。”
薑昕：“……你什麼時候學會看麵相了？”
她阿兄真的會“真誠”地謝謝他的。
而且，他們就這麼邊洗著鴛鴦浴邊討論皇位的歸屬，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啊？
老皇帝知道了，會吐血三升的吧？
……
到了傍晚，蕭君凜才帶著薑昕回行宮。
矯健的黑馬踩著落日的餘暉，馳騁在桃花林中。
然而在半路，一個滿身傷痕的女子忽然跌跌撞撞地倒在他們的前麵。
蕭君凜勒住了馬。
那女子狼狽地抬起頭，觸及蕭君凜的臉，愣了愣，隨即狂喜，伸著手，哭得可憐至極。
“君凜表哥，我是蘭兒，趙蘭啊！表哥救救我！”
蕭君凜看著她那張有些熟悉的臉，容色冷若冰霜，眼底浮點戾氣。
倏而，幾道黑色身影躍出，拔刀就往那女子身上砍。
她驚懼萬分地大喊大叫起來。
“表哥救我！”
但蕭君凜卻冷漠地高坐馬上，半點出手的意思也沒有。
眼見那刀就要砍在她身上了，黑衣殺手和趙蘭都懵逼了。
這怎麼跟他們想好的劇本不一樣呢？
在殺手的放水下，趙蘭才慌裡慌張地躲過刀鋒。
蕭君凜薄唇微勾，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這才緩緩抬手，青衣死士湧出，將殺手製服，順便把趙蘭也給捆了。
“表哥，我真的是趙蘭，我身上有鎮國公府的信物……”
“嗯？鎮國公府?”
原本困倦地靠在蕭君凜懷裡睡覺的薑昕昏昏欲睡地抬起頭。
少女清雅甜美的嗓音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格格不入，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蕭君凜眸中冷色褪去，柔聲道：“吵到你了？”
薑昕搖搖頭，看向趙蘭，對上她震驚的眼神，歪了歪腦袋，“看來這位姑娘是認識我了？”
趙蘭忙垂下眼，“不、不認識。”
她之前自然是有注意到蕭君凜懷裡抱著個女子，還在想，什麼潔身自好的秦王殿下？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怎麼會有男人不愛美色呢？
不過，這對她來說沒什麼壞處。
但，趙蘭實在沒想到，她以為的蕭君凜寵姬竟然會是秦王世子妃，蕭君凜的兒媳。
簡直驚世駭俗！
蕭君凜他瘋了嗎？
薑昕掩唇笑，“可姑娘那見鬼的眼神，分明是知道我是秦王世子妃。”
趙蘭：“……”
不過，她演技也是不錯的，頓時裝出一副驚呆的表情。
“你、你是秦王世子妃？那你怎麼可以跟我表哥……”
薑昕像是個妖媚的狐狸精一樣抱住蕭君凜的脖子，“是呀，這有什麼問題嗎？”
趙蘭：“……”
好想罵人！
她咬牙，“你們這樣是亂倫，天理難容。”
薑昕眨眨眼，忽然嚶嚶嚶地趴在蕭君凜的胸膛上，“父王，你表妹說我們天理難容，怎麼辦呀？”
蕭君凜寵溺地親了親小姑娘的額頭，“天理難容，本王就為你捅破這天。”
薑昕：“……”
啊，這要命的土味情話！
趙蘭已經快要崩潰了。
為什麼蕭君凜的情況跟母親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明明母親說，隻單單靠她這張跟宸皇貴妃姑母有五分相似的臉，蕭君凜就一定會對她心軟的。
結果……
薑昕轉頭，打量著趙蘭，“當年武州城被屠，官府記錄中，鎮國公府家眷全部喪生，你卻說你是趙家人，我很好奇，你幾歲，又是怎麼在那場屠戮中活下來的？”
趙蘭不想搭理這個狐狸精，但，她也必須取信蕭君凜。
“二十年前，我祖父和父親率軍征討北蠻時，在陰山被伏擊，祖父和父親以及十萬鎮北軍全部陣亡，隻有軍師混在死人堆裡逃過一劫，匆忙趕回武州城報信。”
“但那時候，北蠻大軍已經攻城，生死一線時，我母親的忠仆將她藏在密道中，自己假扮成她騙過了屠城的北蠻人。”
“母親萬念俱灰，卻發現自己已經身懷有孕，為了保住趙家最後一絲血脈，才苟且偷生下來。”
說著，趙蘭淚如雨下，淒涼地看著蕭君凜。
“我趙家世代忠良，為蕭氏皇族鎮守邊境，卻換得個飛鳥儘、良弓藏的下場，表哥，是先帝害得趙家滅門，十萬忠魂埋骨涼山，還有武州城的數萬無辜百姓……”
薑昕垂眸，赤膽忠心的鎮國公府和那十幾萬無辜軍民確實令人悲涼。
但……
“那為何趙姑娘過了二十年才來尋王爺？”
“趙家除了我和母親，無一活口，母親怕身份暴露，被蕭氏皇族追殺，一直帶著我在邊境隱姓埋名，後來流落到西夏，幾經輾轉，又病痛纏身，所以遲遲未能回來。”
趙蘭悲傷道：“但母親從未忘記趙家的血仇，讓我隻要有機會就一定要回到大盛，將當年的所有真相全部告知秦王表哥。”
“從西夏到京城路途漫漫，趙姑娘受苦了。”
薑昕語氣柔和，卻忽然轉頭問蕭君凜，“我記得湘州就是與西夏接壤的吧？”
而柯大夫曾說過，他身上的毒來源湘州，煉製手法有點像西夏皇室供養的神秘巫師。
兩人心有靈犀，蕭君凜頓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來當年的秘密可能比他們設想的還要複雜。
趙蘭對上蕭君凜冷若寒潭、毫無波動的目光，心裡沉得厲害，隻能繼續打感情牌。
“表哥，我確確實實是趙家人，母親說我的容貌與姑母有些相似，若您不信，也可滴骨驗親。”
蕭君凜對此卻不置可否，隻命死士把她帶回去圈禁起來。
趙蘭瞳孔微縮，“表哥……”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死士一手刀給劈暈了。
意識消失前，趙蘭心中的恐慌幾乎達到了頂峰。
薑昕怕那些死士沒個輕重，給人看管出問題來。。
到底可能真的是趙家最後的血脈，回去後，薑昕就讓碧蓮去服侍她。
碧蓮聰明，且觀察力極強，又會拳腳，趙蘭有什麼異樣瞞不過她的眼睛。
離開前，柯大夫忽然叫住了碧蓮，給了她一個藥囊。
“西夏擅蠱毒，小心些。”
碧蓮謝過柯大夫才離開。
薑昕見蕭君凜負手站在窗邊，神色冷峻。
她走過去，溫聲道：“碧蓮辦事向來穩妥，一定會照顧好趙姑娘的。”
蕭君凜轉眸看向她時，眼底的寒冰破碎，泛著柔和的光，“我不是擔心她，而是在想，如果外公和舅舅看到自己的血脈變成他國奸細該會如何的痛心。”
曾經在邊境，蕭君凜抓獲過無數敵國探子。
也因此，趙蘭出現在他麵前的瞬間，他就看出她的破綻了。
薑昕：“……”
這犀利的觀察力。
那當初他有沒有發現自己在裝柔弱，還故意撩撥他呢？
咳！
薑昕對自己沉浸式的演技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蕭君凜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你是怎麼察覺她的不對勁的？”
“一個是我能感覺到你的情緒變化，另一個就是，”薑昕抿唇一笑，“女人的第六感。”
“嗯？”
蕭君凜挑眉，第一個理由他能理解並心情愉悅，但第二個？
“她對我有敵意。”
薑昕笑意幽幽不明地看他，“嗯，秦王殿下俊美不凡，讓人家姑娘一見鐘情，哦，或許她還沒見到你，就已經傾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