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也就十六七歲,身型高瘦,臉上還帶著絲稚嫩。
但此刻沉下臉,一步步走近那幫閒漢。
一句話沒說,議論聲竟沒了。
他這才臉色微緩。
徒然加快腳步,追上江泊才和江苒苒兩人。
淩霄樓裡,江綿綿和九娘洗澡換衣,又舒服地吃了碗麵湯。
這時,其他出去的娘子們也陸續回來了。
七娘衝進屋子,身上還帶著水汽,“江家那幫賤人還敢來找事?綿綿,你彆怕!七娘這就去砸了江家!”
“不用七娘砸,等水來了,江家自然會被衝垮的。”
江綿綿笑道:“好七娘,快跟我說說你租了哪處宅子?”
“真的?你夢裡是這樣的?”
七娘不信。
江綿綿哄小孩似的,使勁點頭,“真的,江家人全都被水淹了。”
隻不過很快又被救了上來。
但這消息足以讓七娘高興起來,這才答她,“按你說的,就在東城門附近的青石巷,我們這兩日買的東西都已經放進去了。”
還塞給她一把鑰匙,“我下午帶你去看看?”
“不用,我能找到,晚上之前咱們能把所有的物資都到位嗎?”
最後一句,是問的所有人。
眾人紛紛點頭,“昨兒就都送到了,今天不過是瞧著還有時間,我們就想再多買些備著,這才出去的,不然也不會錯過今兒的好戲。”
唯有負責熟食的十二娘道,“我上午定了一波,小二說下午能送到。”
所以她回來的比較早。
江綿綿拍板,“那我晚上再過去看看,大家都歇歇,沒問題的話,明早咱們趕在第一波出城。”
眾人沒有異議,畢竟按照預知夢所說,小雨連下三日會地動,現在已經連下三日!
那麼地動,隨時會來!
九娘又把兩人選中的山洞群跟大家說了。
上山路難,在洞中居住更難,若是有人實在不想走,她也不強迫。
願意一起走的,也得早早做好心理準備,且必須聽指揮。
令江綿綿沒想到的是,不僅十三位小娘子全都願意走,就連拿了賣身契的林虎兩兄弟和牛婆婆也表示要一起走。
牛婆婆今年四十八,乾慣了灶房的活,倒是一把好手。
她生怕九娘不願意帶她,“當年要不是大娘收留我,我早就死在雪地裡了,這個恩我必須報,你是她最疼的丫頭,她現在沒了,我當然要替她照顧你!”
“行行行,隻要您老願意,不嫌累,我們肯定不會丟下您。”
九娘其實也是願意留下她的,隻是怕牛婆婆另有打算,現在清楚了她的想法,自是應下。
牛婆婆臉上天生有塊黑疤,自小被丟棄,長大後更是輾轉‘嫁了’三次,說是嫁,其實不過是被強搶囚禁,又嫌棄丟掉。
後來人牙子撿了她,也嫌她賣不出去、又吃白飯,就在大雪天把人扔了。大娘正瞧見,想把她撿走,人牙子衝上來要錢,一番吵鬨,最終還是給了些銀錢,倒是換了張正經的賣身契。
自此,牛婆婆就算留在了淩霄樓。
林虎林豹也表示,“我們是二娘救的,我們也要報恩,也不走!”
兩人那時也就才四五歲,正被人牙子打呢,二娘衝進去就把兩人買了,不是救命恩人是什麼?
可惜他們對自己為何會到牙行,根本記不清,更彆提尋親了,也就踏實留在了淩霄樓。
這些事兒,江綿綿和樓裡年紀小的娘子都是第一次知道。
不少人想起自己的經曆,忍不住懷念起已逝的大娘二娘來。
“咱們人多,分成兩隊如何?”
江綿綿提議,“一切事項由小隊長、副隊長負責。”
“行,都聽你的,不然一人一個想法,再到了山上,都明年了。”
“就是,人一多,路上丟一個都不知道!”
眾人嘻嘻哈哈,不像是要逃難的,像是準備去郊遊。
九娘揮揮手,“行了安靜些,都聽綿綿的。”
屋子立即安靜了。
江綿綿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除了我,有十六人,每隊八人,林虎林豹兩位大哥各為副隊長,負責安全並保證本隊所有人員不掉隊。”
眾人紛紛點頭。
“隊長分彆是牛婆婆和三娘,她們經驗豐富也足夠細心妥帖,負責隊伍的衣食住行各方麵安全衛生,可行?”
又一次齊刷刷點頭。
牛婆婆感動得都要哭了,“我一灶房婆子,哪裡就會帶隊伍了?”
“賣身契都給您了,怎麼還把自己當灶房婆子?”
九娘拉過她的手,“以後咱們相依為命,就是一家人了。”
定了隊長和副隊長,其他人就好說多了,吵鬨了一會兒,終於是定了下來。
江綿綿腦瓜子嗡嗡的,將寫好的名單塞給兩個隊長,“行了,快散了吧。”
“廿五給綿綿姐姐捏腿腿!睡覺覺!”
廿五蹬掉鞋子,先她一步爬上床等著,“嘻嘻,還能暖被窩!”
一屋子人烏拉又都散了。
江綿綿可算清淨些,摟著廿五,補了一下午的覺。
等天黑透了,換了深色的衣服從後門出去。
雨天濕滑,“啪塔啪塔”聲不斷。
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江綿綿停下,那道聲音也停下。
她若無其事繼續趕路,腦子裡迅速猜測。
葉家護衛身手不錯,若是想跟蹤,不會讓自己察覺,所以這人不是葉家的。
那就隻剩下兩個人了——
李氏那個好賭的弟弟李木,或是江老三江季滿!
若是李木,會直接衝上來跟她要錢,然後鑽進賭坊,根本不會搞跟蹤這套。
倒是江季滿,長得人模狗樣,生了副黑心爛肚腸,也是江家唯一一個長了腦子的。
他在縣裡讀書,江苒苒兩人上午灰溜溜走了,也許會去找他拿主意。他得知這幾日發生的事兒,定會察覺出不對勁。
不過那又如何?畢竟他雖然有腦子,但是不多啊。
江綿綿低聲喃喃道:“也不知東西都買齊了沒,今晚得抓緊時間,全都運回樓裡藏好,不然真像歌謠裡說的那樣鬨天災,可是連飯都沒得吃了。”
不遠處的江季滿身子一震,跟得更緊了。
遠處的衛三動了動耳朵,氣息有一絲浮動,很快又平靜下來。
江神醫性子沉穩,能把如此重要的安排隨口說出來,那應該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