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僅僅三天。
在黎錦雷厲風行的指揮下，專案組頂著零下的嚴寒和幾乎癱瘓的交通，克服種種困難，取得調查成果，抓了好些嫌疑目標。
審訊室內，暖氣開得很足，甚至有些燥熱。一個被帶進來的小經理，臉色蒼白，眼神躲閃，幾乎沒怎麼施加壓力，就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自己經手的幾筆“違規操作”，數額不大不小，指向一個早已人去樓空的外地皮包公司。
負責審訊的省廳骨乾和部裡專家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隱憂。供詞太流暢了，邏輯鏈條太“完美”了，完美得像精心排練過的劇本。
另一間辦公室，追贓小組的負責人正向黎錦彙報：“黎部，根據目前追查到的線索和‘嫌疑人’的供述，我們成功凍結並追回了約三千七百萬的涉案資金，已按程序準備上繳國庫。主要流向就是那家皮包公司，目前還在深挖其背後的實際控製人，但線索……暫時斷了。”
黎錦坐在主位，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
抓的都是些外圍的小魚小蝦，吐出的錢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傷不到那盤根錯節利益集團的分毫。對方這是在用“成果”築牆，試圖把他和他的專案組框死在一個“體麵”的範圍裡。
“知道了，辛苦了。按程序辦。”黎錦的聲音聽不出波瀾。
待彙報人離開，黎錦起身走到窗邊。窗外，大雪依舊，天地蒼茫。他拿起加密專線電話，撥通了遠在京城的號碼。
“老大，是我，黎錦。”電話接通，黎錦的聲音沉穩依舊。
“嗯，情況如何？”邢國慶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和壓力。
“初步工作推進順利。人員約談、線索排查、資金追繳都取得了一定進展。三天內，抓獲相關嫌疑人七名，初步追回涉案資金約三千七百萬。專案組士氣可用，克服了惡劣天氣的影響。”黎錦條理清晰地彙報著“成績”。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邢國慶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三天？這個效率……很高啊。看來地方上的阻力比預想中小？你們做的不錯，保持這個進度，爭取早日破案，早日凱旋。部裡等你們的好消息。”
黎錦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阻力小？阻力都化作了精心布置的“順利”。
黎錦說道：“阻力不是小，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現在的‘順利’，不過是他們有意為之的‘順利’。我們抓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角色，吐出的這點錢，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根本不影響他們的基本盤。他們是在用這些‘成果’給我們搭台階，盼著我們順著台階下去，拿著這點‘成績’回去交差。如果我們真滿足於此，我敢斷言，專案組前腳離開，後腳這裡就會卷土重來，甚至變本加厲！他們損失的這點皮毛，很快就能從其他地方加倍撈回來。”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似乎停滯了一瞬。邢國慶顯然聽懂了黎錦的潛台詞：這不是勝利，這是對方精心布置的陷阱和緩兵之計。
“……你想怎麼做？”邢國慶的聲音沉了下來，不再提“凱旋”。
“原本的計劃，都還沒真正展開，”黎錦的語氣堅定而果決，“我會繼續按照原定部署深入下去，該查的賬目深查，該挖的資金鏈深挖，該約談的核心人物，一個也不能漏。如果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指向更深處、更大人物的線索……”黎錦頓了一下，清晰地吐出幾個字，“我也絕不會手軟，必須一查到底！”
電話那頭是更長的沉默。邢國慶太了解黎錦了，這個年輕人骨子裡有著近乎偏執的銳氣和狠勁。他預感，黎錦這次又要捅破天了。
“……黎錦，”邢國慶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你的判斷，我原則上支持。但是！”他加重了語氣，“一定要講究策略，注意安全！草原的風雪大，有些根子……紮得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冷得多！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證據鏈必須紮實！明白嗎？”
“明白，邢部放心。我有分寸。”黎錦的回答簡短有力。
結束通話，黎錦將手機放在桌上，望向窗外漫天風雪，琢磨下一個階段該如何拓進。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負責外圍安保的組長推門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古怪和請示：“黎部，外麵……來了位訪客，說是找您的。姓肖，叫肖靜怡。”
肖靜怡？
黎錦微微一怔。這個名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冰天雪地的草原？還直接找到專案組駐地？
“請她進來。”黎錦壓下心頭的疑惑，沉聲道。
不一會，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走了進來，厚重的白色長款羽絨服幾乎蓋到腳踝，帽簷和圍巾上沾滿了尚未融化的雪花，隻露出一雙明亮含笑的眼眸。
“黎部，這北疆的風雪，可真是名不虛傳啊！”肖靜怡一邊說著，一邊摘下帽子，解開圍巾，露出了凍得微紅卻依舊明豔的臉龐。
黎錦起身，臉上露出一絲真切的驚訝和疑惑：“靜怡？你怎麼來了？快坐。”他快步走到飲水機旁，給她倒了杯熱氣騰騰的開水。“這裡條件簡陋，先喝點熱水暖暖。”
肖靜怡接過水杯，雙手捧著，感受著杯壁傳來的暖意。她目光在黎錦略顯疲憊但依舊挺拔的身影上流轉，見隻有他們兩人，嘴角忽然彎起一抹帶著狡黠和親昵的笑意。
“屋內屋外真是兩重天，還是屋內好一點。”她說著，竟站起身，走到黎錦的辦公桌旁，將手中的水杯放下。然後，在黎錦略帶愕然的目光注視下，她抬手，緩緩拉開了羽絨服外套的拉鏈。
拉鏈一路向下，厚重的羽絨服向兩邊敞開。裡麵，是一件貼身的、質地柔軟的深色高領保暖秋衣。沒有了臃腫外套的遮掩，那被秋衣完美勾勒出的、飽滿而玲瓏有致的女性曲線，瞬間顯露無疑。飽滿的胸脯，她散發出強烈的、成熟女性的氣息。
黎錦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滯。他和妻子梁璐分彆已有些時日，對於他這樣正當盛年、精力旺盛的男人來說，需要忍受的意誌。此刻，肖靜怡這近乎“放肆”的舉動，無疑像一顆火星丟進了乾柴堆。他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眼神深處掠過一絲灼熱，但迅速被他強大的意誌力壓了下去。這裡是專案組！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語氣儘量維持著平穩：“靜怡，彆鬨。這裡是什麼地方？快把外套拉好，小心著涼。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麼突然跑這裡來了？”
肖靜怡看著黎錦那瞬間的失態和隨即強裝的鎮定，眼中笑意更濃，帶著一絲得逞的小得意。她倒是聽話地重新拉上了羽絨服的拉鏈，隻是沒完全拉到頭，領口依舊微微敞開，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頸和保暖秋衣的高領。她重新坐回沙發，捧起水杯，才正色道：
“我自然是來看你的啊！這麼大的案子，這麼大的風雪，你這孤軍深入的，我能放心嗎？”她半真半假地說著，隨即話鋒一轉，“當然，也是來幫你的！你們這次重點調查的國有資產流失問題，涉及到自治區國資委下屬多家企業，光靠你們專案組現有的力量，尤其是對國資係統內部運作的熟悉程度，恐怕還不夠深入、不夠快。”
她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我說服了總部的領導！國資委總部的領導已經同意，派出一個精乾的工作組，由熟悉邊疆國資情況和大型企業審計的專家組成，明天就飛抵青城，全力協助你們專案組！同時，”她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我跟銀監那邊的老朋友也打了招呼，他們也會同步派一個小組過來，重點核查那些可疑資金鏈條的銀行端記錄。人多力量大，資源互補，黎錦，這次我們一定要把這個案子，辦得漂漂亮亮，辦成鐵案！”
黎錦徹底愣住了。國資委總部工作組？銀監核查小組？明天就到？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不，是雪中送火！是直接給他送來了攻堅的利器！
巨大的驚喜衝擊著他，但他心中立刻升起更大的疑問。他並沒有向京城求援，更沒向國資委總部開過口！這種級彆的跨部門支援，絕非肖靜怡個人能量能輕易促成，這背後必然有更高層麵的協調和意誌！
“等等！”黎錦眉頭微蹙，目光如炬地盯著肖靜怡，“靜怡，我很感謝你的好意，這支援太及時了！但是，我並沒有發出任何求援申請，總部和銀監怎麼會如此迅速、如此主動地派出工作組？這不合常理。”
肖靜怡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反而展顏一笑，那笑容明媚又帶著一絲深意：
“他們都是自己人嘛！你在這裡衝鋒陷陣，我們這些‘家裡人’，怎麼能袖手旁觀？京城那邊……自然有人希望你這把刀，能磨得更鋒利些，砍得更深些！”
“自己人”……“家裡人”……
黎錦心頭猛地一震，瞬間豁然開朗！原來如此！這並非單純的援助，這是更高層麵力量的默契介入和背書！是有人看準了時機，要借他黎錦的手，加強對邊疆的掌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