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與我是在同一個小縣城長大的,多長我幾歲,說是表哥,其實不全真是。他老爸和我老爸是同一農村地區出來的,七十年代又在省城的大工廠裡一起學習了六七年,交情極好,他老家和我老家也就相隔不到幾十裡,不過本地方言微微的有些不同。現在想起,我們小時候都是隻用官方語言交流,大廣西的,都是普遍的桂柳話,不過我和他的交情不淺,打小一起長大。他家裡娃多,過得很不如我,而且在我六歲半開始記事時起,隱隱約約記得那天他老媽去世的時候,自己在他家門外十多米遠傻愣愣的看著,不敢絲毫的靠近,雖然我也才開始記事,可我知道那是死了人的,一片哭聲,大人們在默不作聲的忙碌著,臉上寫不儘的哀容。
姐姐長我兩歲,妹妹也就五歲的模樣,可還是又驚慌又恐懼傻傻在他家門口一個勁的張望,仿佛充滿了極大的好奇心。那是我第一次遇見所謂恐懼的事,可我知道那是他的媽媽生病去世了,具體是什麼病我至今都不清楚,也沒向表哥問起。現在想起,自己打小就是很機靈的那種娃,雖然吃得苦了點,身體也不長個,不過在爸媽的眼裡是家裡的掌中寶了,當然爸媽最寵愛的還是我拿最小的妹妹,畢竟打小我就很懂事的模樣,從不給家裡人添亂和胡攪蠻纏。
那時候的自己打小沒買過一件兒童玩具,雖然家裡條件還算勉勉強強,不像現在的娃,玩具一買就是可以換一輛二手小轎車的,我甚至連自己的生日具體在那一天都不清楚,老媽也沒什麼文化,小學一年級就去上了幾天學,就被外公外婆給拉扯了回來乾家務,畢竟那時候的老一輩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到離奇的地步,高中的時候我們班的男女比例都到了兩倍之強,漂亮的女生幾乎成了稀有動物。
農曆七月十四就是你的生日!我老媽小時候就這樣大言不慚回答我的,所以我都一直認為那天就是我的生日,稍微大了一點我才知道,七月十四那是傳說中的萬鬼節,宰鴨殺雞燒香焚紙祭奠亡魂······徹底無語,看來我從小就是被大人坑的命!當然我從不在意這些,畢竟我們的民族都是信奉鬼怪傳說的,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王字瑤,從小接觸多了,也就見怪不怪的,而且還大有要相信科學的理念,我不信鬼怪的,可後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情,讓我徹底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和命運,可謂不聽老人言,遲早喝一壺!
話說回正題,表哥雖然從小過得苦,長大成年了之後,我才從老舅那裡知道,表哥打小就是吃上頓沒下頓的那種娃,今天不是南瓜明天就是紅薯的,雖然說是工廠工人,可家裡的娃確實太多了,養不過來,衣服褲子鞋子都是縫縫補補又三年,大的娃穿不合適的衣褲換小的娃繼續穿,如此反複。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老媽操勞過度,和我老爸一樣患疾而亡的吧,不過我老爸雖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個工人,卻也自學中醫,是個不折不扣的老中醫,可他的離開讓我困惑了很多年,畢竟誰也逃離不了生老病死的輪回。
和表哥從小一起玩泥巴穿破褲一起長大,什麼小時候該乾的不該乾的我們都乾過,雖然窮,學習也不好,可表哥骨子裡有一股流氓土匪的氣息喝強大氣場,和同齡人打架都是直接下狠手,自然那些比他更流氓土匪氣息的都不敢輕易招惹他。當然,雖我學習成績中等,可多少還是老老實實的本分做人,不給家裡人添亂,個子雖小,身體單薄,可因為基因遺傳的原因,打起架來也是得心應手,不過我從來不先招惹任何人,一副好學生與人和善到天長地久海枯石爛的和藹模樣,對於這一點,我還是挺受用的。
小時候自己的小團夥也是不多不少,成群足夠歡樂一整天的。小時候的我們可謂無所不能,爬牆揭瓦上樹摘梨也是家常便飯,而且彆人家幾乎不在小縣城周圍開荒種地,好幾百工人的一個大工廠,就我家各種開荒種地最嗨。畢竟我老媽沒啥文化,除了種玉米紅薯養豬啥也不會,所以我家的地是最多的,就連小縣城周圍的荒山都成了我家的玉米地,就連原屬於本地居民的老一代,也隻種他們認為可以耕種的肥沃的土地,可後來長大了我才知道,那些所謂彆人不去掙搶開荒種的地,周邊全是各種大大小小的土墳墓,小時候和老爸老媽去地裡玩耍,我甚至還見到裸露在外的棺材殼,雖然開始還微微有點害怕,可接觸多了,也就不見得太害怕了。
當然,小時候的好基友無所不能,上天入地的,沒有大人的陪伴,我們也會到我自家的地裡玩耍,一座離小工廠不遠的小山上,就我家的地和一另外老舅的地,我小時候都親切的稱號他為老羅舅舅,他是在縣裡的防疫站工作,開始他和我老爸並不認識,可在這個全是滿口本地土語的小縣城,從方言上我老爸和老舅相識了,畢竟老家人說的是我們那邊的土著土語。慢慢了解才知道,老羅舅舅原來是我老叔的小學同學,這下交情就更深了,一來二往,彼此兩家人也就漸漸熟絡了起來,而且相隔也不是很遠,也就一兩條街的距離,現在我都還記得小時候無數次去老舅家玩耍的歡樂場景,隻是如今物是人非,我老爸提前收場了,老舅也成功退休多年,不過他身體還依然很俊朗,白酒下肚依然還是三碗不倒。
記得小時候時不時就能吃上上等的野味,老爸和老舅都是狩獵的高手,不是竹鼠就是蜜蜂巢的,當然還有所謂的各類殺人蜂,比如毒性最猛烈且凶殘的地雷蜂和大胡蜂,在那個年代沒有特殊防護服的情況下,隻靠一把枯柴茅草和一點汽油,外加幾件粗布外套,和一身為吃野外不怕犧牲的強悍精神,無數的蜂蛹都入了我的小肚子,當然最多的還是大胡蜂,畢竟那個年代想要吃地雷蜂的難度實在太大,風險也高出了一大截,而且都是在人跡罕至的荒坡野地,周圍茅草叢生不說,就刨地夠你喝一壺的。
老爸雖然勇猛過人,可還是在吃地雷蜂上栽了個大跟頭,差一點就斷送了他的小命。那時候的情形我是不知道的,隻是從老媽和老舅那裡了解了一些狀況,想來還是讓老爹後怕三分背脊發涼。
原本是彆人發現的地雷蜂,那個年代沒什麼特殊的裝備,敢弄的人並不多,好幾個打蜂的老手看了直搖頭興歎,怕是有那個膽沒那個福消受呀!我老爹看了也隻能自認為無能為力,可偏不巧那天老家來個幾個老鄉,一群人在家裡推杯換盞喝得不亦樂乎,老舅也在,不知道哪來的膽色氣魄,老爹一時興起,拉著半醉的老舅直奔那窩地雷蜂所在地,要吃個新鮮的野味。那個年代野味對於大人們的誘惑是我們這一代人無法了解的,畢竟如今有錢什麼都能吃到,可那個年代有錢你也隻能乾瞪眼,除非你人脈廣泛,認識幾個厲害的老獵手,基本打到的野味都是進了自己人的肚子。
一番準備過後,就等入夜十分,畢竟那時候沒什麼生物農藥先毒一下蜂巢裡的各種衛兵,一切都是靠經驗,乾枯得一點就著茅草堵住洞口,汽油一澆,火一點,一切全靠天意了。畢竟地雷蜂可不少鬨著玩的,在泥土下築巢,各頭大,大的都有大拇指粗,毒性猛烈,且凶殘無比,除了人,自然界就沒有什麼天敵,所以在它們的地下王國,可以肆意的繁殖,瘋狂的生長,一窩繁殖得好的話,可謂衛兵數量驚人,蟄死十幾頭大象綽綽有餘。
老爹原本是打蜂的老獵手了,可偏不巧的是,上了酒勁的兩個人一陣醉眼迷糊,硬是沒發現這窩地雷蜂狡猾得讓人汗顏,澆了油的茅草一點就串起兩米多高的火苗,頓時一陣火光照亮了周圍數米範圍內的一切,一時濃煙四起。老舅本是膽大心細謹慎之人,偏偏我老爹天不怕地不慌一副天下勞資無敵的模樣,仿佛生死對他來說習以為常一般,畢竟老爹是老中醫呀,生死見多了。
火光一起,老舅立馬轉身幾步開外,蹲地上一動不動,我老爹就不一樣了,仿佛還在美酒的熏陶下意猶未儘,竟然站茅草邊上看得起勁。壞就壞在喝酒誤事呀,硬是讓兩個老獵手沒發現這窩地雷蜂還有兩個隱蔽的洞口,這煙熏火燎之下,頓時地底下的地雷蜂鬨開了鍋,一個勁的從另外兩隱蔽的洞口蜂擁而出,怒氣爆棚,瞬間就撲向周圍一切活物身上。
老舅眼睛雪亮一般發現了狀況,頓時不免一驚,可此時為時已晚,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老獵手,立馬脫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直奔他的好友,我老爹而來,再晚點出手就真沒戲了!
老爹正半醉半醒中,突然後脖頸傳來一陣生疼,仿佛皮肉被撕裂開一般,如炸開了一個口子火辣辣般疼痛,瞬間酒醒,膽大如斯的老爹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清楚的知道那是被這蜂中之王蟄了的痛楚。他本能的伸手去抓,直接將那隻蜂給生生捏得稀爛,可另一處劇痛又立馬傳來,就在腦袋上,與此同時,他在一陣吵雜中聽到了蜂群的嗡嗡聲,這下老爹徹底慌了,心想吃蜂無數的他,這下是算涼透了,趕忙撲倒在地,以此同時,老舅也拍馬趕到,顧不上所謂的一同遭殃,捏起衣服就往我老爹身上一陣猛拍,一邊揮舞著另外一隻手護住自己的周身,驅趕即將撲向自己的蜂群。
雖然老爹身體和腦袋吃疼,可瞬間驚慌失措的老爹還是激靈的本能在地上翻滾起來,一連滾出幾米開外,撲在他身上的蜂群還來不及蟄咬,這才讓老爹躲過一劫。見老爹一陣滾動,老舅原本不停拍打在老友身上的衣服一陣胡亂揮舞起來,掃向自己身體的四周,將欲向他發動進攻的蜂群掃落在地,或是驅離自己的周身。
老爹一陣翻滾遠離蜂源,老舅順勢扶住老友的手臂,將我老爹拉起,再也顧不上身體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周圍茅草的割裂,踉踉蹌蹌的鑽進茅草堆裡,這才撿回了兩條老命。
事後老舅隻是破了點皮,臉也被鋒利的茅草割了幾道口子,我老爹就不一樣了,約莫估算被咬了六七下,皮肉生疼,疼得腦袋一陣嗡嗡狂響了老半天,嚇得兩腿發軟,而且還硬生生的乾掉了兩瓶生醋,隨手在路邊抓了幾把雜草,就往身上一陣亂抹亂圖,老中醫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呀,這還沒完呢,像打了敗仗的公雞灰頭土臉病怏怏的回到家裡,硬是被我老媽逼著喝下他自己的一大碗尿,而且那尿都帶血了,血亮橙黃橙黃的,可見那蜂的毒性有多猛烈,要是其他人早掛了,就這樣才撿回了一條老命。
幾天過後老爹不怒自威滿血複活,可遭到煙熏火燎之後的那窩蜂,卻早於一兩天前被其他一夥人拿下,痛痛快快下了美酒,而且聽說還足夠幾家老小吃個半飽,氣得老爹吹胡子瞪眼的想揍人,自己遭了罪,其他人沒心沒肺的吃了個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