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地界,東昌府,平山衛。
李淼一行四人騎馬走到城門口。
守城門的兵丁抬眼看了一下,其中一個見幾人風塵仆仆,以為是客商,就要準備上前索賄。
有眼尖的看到了梅青禾腰間露出的一截劍鞘,知曉這幾人是江湖人士,連忙拉住準備索賄的那人,擺手放行。
江湖人,都是又窮又橫,又沒錢又愛動手又要麵子。
一天過路的人那麼多,總有過路的行商這種又好拿捏又有油水的,犯不上跟江湖人要錢。
王海看到這一幕,轉頭笑著對李淼說道:“兄長,他們是不是想跟咱們要錢?”
“從來都是咱們抄彆人的家,想跟咱們要錢的,這還真是頭一遭。”
大庭廣眾之下,王海當然不能喊李淼“千戶”。
李淼渾不在意的說道:“真要就給他唄,吃碗餛飩不給錢就當占了便宜的兵丁,能要多少?”
卻惹得後麵的小四埋怨道:“爺,咱可給不起。”
“咱沒錢啦!”
“嗯?”李淼轉頭看向小四:“臨出來之前不是帶了不少銀子麼,花完了?”
“您還說呢!”
小四伸出手指頭,一根一根數:“昨天您在茶館聽說書的,一聽高興了就給了人家五兩,那說書先生都快嚇哭了,以為您要買他的命呢!”
“還有前天喝的酒,一壺三錢銀子,您喝了五壺。”
“大前天您說馬鞍太硬,坐著不舒服,非要換個軟的。結果做好了您說太軟了也不舒服,又要人家做個軟中帶硬的。”
“人家師傅都以為您是來嗆行市的,一連做了六個您才滿意,一個就是三兩銀子,這又是十八兩。”
“關鍵是前麵北直隸那一遭,那一夥流民,您給了當地的衙役一百兩銀子給他們安家。”
“還有大大前天……”
小四如數家珍,說的李淼頭疼,連忙擺手。
“你也知道我存不住錢,又不是一兩天了。”
“你就說還剩多少吧。”
他還真沒管過錢的事兒,在順天府的時候錢都是放在小四那裡,沒錢的時候就去錦衣衛的庫裡支取一些,反正裡麵有部分本來就是他的。
倒不是說他真算不過來賬,隻是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心裡從沒記掛過這事兒,隻把小四當成管家婆來用。
人都是有惰性的,李淼早就被朱載㙺和小四慣出了毛病。等小四嫁出去了,他可能也就學會管錢了。
小四兩隻小手一攤:“早沒啦!”
“咱們這幾天吃飯的錢,都是梅姐姐出的呢!”
李淼轉頭看向梅青禾。
梅青禾閉了閉眼,麵無表情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我這還有十兩……”
她轉頭看向旁邊,手往小四麵前一伸:“就這些了……”
看到她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李淼忙道:“得得得,收回去。”
“我還沒到要拿手下人的銀子吃飯的地步。”
“海兒。”他轉頭看向王海。
王海笑道:“兄長,我也是你的走狗。你怎麼單好意思跟我要錢呢?”
“回順天府還你就是了,反正都是公務,去庫裡抓兩把就給你把賬平了。”李淼說道。
王海雙手一攤:“我的錢都交給小四了。小四沒錢,我也沒錢。”
李淼聞言,斜乜了一眼王海,又看向小四:“他的錢呢?”
小四一雙小手緊緊捂住腰包:“不給!”
“海哥哥的錢要辦正事兒的,經不起您亂花!”
“喲嗬。”李淼笑道:“你這還沒過門,就要開始管錢了,娘家要錢都不給是吧?”
“到時候要彩禮,你不怕我獅子大開口,把這些錢都要走?”
以前在順天府的時候,王海和小四就暗生情愫,隻是那時王海也不好總去李淼家,見了麵也說不得幾句話,所以之前兩人還有點不大好意思。
但出來這段時間,李淼整天不是瞌睡就是打盹,要不就是滿地亂竄看熱鬨,顧不上他們倆。
梅青禾又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整天跟在後邊不言語。
兩人天天湊在一起說話,再加上李淼總是拿他倆打趣,現在幾乎是挑明了關係,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害臊。
小四聽李淼這麼說,臉紅了紅,小聲說道:“您手裡有多少錢您自己都不知道,到時候我多帶點過去就是了……”
李淼笑道:“倒也是個辦法,看來跟你是要不出來了。”
“小梅啊。”
梅青禾剛把錢塞到懷裡,聞言又是閉了閉眼,又把錢掏出來交給了小四。
李淼擺了擺手:“今天先對付對付,明天我去找當地的官員打打秋風去。”
“天底下有被人砍死的錦衣衛,還沒聽說過有餓死的。”
“錦衣衛千戶上門,隻是跟他要點錢,怕不是要高興的他哭出來。”
四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連說帶笑,就走到了一處酒樓。
此時不過正午時分,酒樓中人頭攢動,少有空位,顯然生意不錯。
幾人在門前栓了馬,李淼當先走入,就有小二過來招呼。
“客官,您幾位,吃點什麼?”
“四位,有什麼好酒好——”
“爺!”
三個人的說話聲疊在一起。
李淼回頭看,小四正氣鼓鼓的看著他,雙手比劃了個十兩的樣子。
再看梅青禾,此時正抬頭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他改不了習慣,剛才差點就一句“有什麼好酒好菜儘管上”,忘了自己隻有十兩銀子,還是從梅青禾那裡硬要出來的。
饒是這地方敞開了吃也用不了十兩銀子,可畢竟錢包已經見了底,還是省著點花銷為好。
李淼笑了笑,轉頭對小二說道:“四位,吃個便飯。”
“照著我們幾個食量,上幾道菜,來點茶水。”
“得嘞,您這邊坐。”
小二答應一聲,引著四人落座,先給幾人上了些茶水,轉頭去後廚下菜單。
四人落座,王海和小四坐在一塊說悄悄話,梅青禾閉著眼睛調息,手放在膝蓋上,手指不時比劃一下,應該是在腦海中想劍招。
這就把李淼落下了。
剛出門的時候,是王海和小四不好意思單獨說話,閒聊都是找李淼。自從兩人挑明了關係,就整天膩歪在一起,反而是李淼沒人說話了。
梅青禾也不是個好的聊天對象,跟她聊武功,那就有的聊。但要是聊點彆的,她就隻能聽個半天憋出個“是”或者“不敢苟同”來。
李淼隻好自己倒了杯茶水,運起耳功,偷聽酒肆內其他人聊天解悶。
忽然,李淼眼睛亮了亮,手裡的茶杯也放下了。
“吳員外家鬨鬼那事兒,你聽說了嗎?”
“害,誰不知道。不都嚇跑了好多下人了嗎?”
“我小舅子就是在吳員外家做活的,前幾天晚上巡邏,他可是真真兒的瞧見那鬼了!”
“披頭散發,身上臉上都是血,兩腳都不沾地在空中飄。我小舅子當場就嚇暈了,在院子裡邊躺了半宿才被人發現,現在都還在喝藥呢!”
李淼起身,不顧小四氣呼呼的眼神,拿了些銀子,去買了一壺酒。
轉身就走到那桌人邊上坐下,拱了拱手。
“幾位,我在那邊等菜,無意間聽見幾位說話。”
“我走南闖北,就好聽些當地的奇聞軼事。這壺酒,權當給幾位潤潤喉嚨。”
“這鬨鬼的事兒……方便跟我說一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