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群山之上,飄散著海中魚蝦腐爛的臭味。
本該乾燥的山頭石縫間間,卻隱約可見被海水浸沒後殘留的泥濘。
空中不時有禿鷲盤旋、落下。
一群身上貼著符籙、風塵仆仆的修士,在群山之間飛快跳躍、奔校
“為何不飛過去啊?”
王易安跟在隊伍的最後麵,在他前麵,卻是一個麻臉長須的老者。
王易安看著一個個修士從山頭的縫隙間鑽過,不由得疑惑道。
“飛過去?找死呢!”
不待麻臉長須老者回應,穿行在前麵的一位麵色陰沉乾瘦男子忍不住低聲道。
王易安不由得麵容一冷。
他雖隻是築基圓滿修士,可在宗內也無人對他這般態度。
不過這股怒氣也隻是一瞬間便被他壓了下去。
他沒那麼愚蠢,這種時候孤身在外,隨意和彆人起衝突是最為不智的行為。
畢竟他是中途加入這支隊伍的,一旦爆發衝突,隊伍裡的其他人肯定會站在這人身邊。
和他靠得比較近的麻臉長須老者也連忙聲道:
“咱們是去萬象宗、長生宗和三洲修士交戰的戰場,這個時候飛在上,怕人家看不著咱們嗎?”
王易安微微皺眉:
“我不去戰場,我是去風嶼山。”
“都一樣,想去風嶼山,肯定得經過這一片。”
“這一片距離三洲賊修的地盤很近,他們有時會來這裡巡查。”
麻臉長須老者搖頭道:
“注意點‘隱匿符’,一旦上麵靈氣要耗光了,就趕緊再貼上一張,彆舍不得。”
王易安點點頭,隨後迅速減緩了速度,落在了一處山澗縫隙前,看著山澗石頭上懸掛著的一具高度腐爛、散發著濃烈臭味的屍身,胃部不由得一陣翻湧。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酷烈的場麵。
之前一直都是從茶樓裡的書人口中聽,如今親眼目睹,隻覺混身都有種發軟的感覺。
強忍著惡心,從旁邊貼著另一側的山石鑽了過去。
隨後便追上了特意稍慢點的麻臉老者。
他跟著的這支隊伍是大晉那邊十分常見的獵寶隊。
是由大晉的一些宗門或者是散修聯合,前往西海國戰場上,狩獵落單的三洲修士。
由於三洲修士逃難而來,各個肥得流油,因此不乏有散修撿到漏子,一夜暴富,走上修士巔峰。
而這樣的例子,也不斷地吸引著更多的散修前來,據大晉外麵的森國、黎國,都有不少散修聞著味跑過來了。
王易安所在的隊伍也是如此。
隻是相比於那些由金丹中後期,乃至是元嬰修士組建的獵寶隊,他所在的這支隊伍,無論是人數,還是修為層次,都遠遠不如。
領頭的,也不過才金丹中期罷了。
在宗內看慣了元嬰修士的王易安看來,實在是乏善可陳。
當然,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以築基圓滿的修為,順利進入這支隊伍裡。
不過他也有些好奇於這支隊伍的目的地,傳音給前麵的麻臉老者:
“茅道友,我聽西海國戰場凶險得很,咱們這個修為去戰場上,會不會有點……”
築基修士雖然不算底層,但在這樣的場麵裡,實在是和炮灰無異。
麻臉老者一邊心地看了眼胸口的符籙,一邊傳音回複道:
“你還真以為咱們要去抓那些落單的三洲賊修啊?”
“難道不是?”
王易安有些疑惑。
麻臉長須老者直搖頭:
“那當然不是了,三洲那邊過來的修士,能進戰場的,那起步都得是金丹,真要是乾起來,咱們這支隊伍,除了段真人他們幾個金丹外,恐怕都得去掉半條命!”
“嘿,所以咱們也隻是在外圍守著,等著上宗的那些真君甚至是老祖們出手橫掃三洲修士,他們瞧不上的那些東西,就是咱們的目標。”
“撿邊角料?”
王易安的腦袋裡,第一時間便泛起了這個念頭。
麻臉長須老者也自嘲道:
“咱們這些散修,也就能吃點這個了,不過你彆,若是嶽好,真的撞上了大肥羊,那你就偷著樂吧!”
王易安聞言,也不由得有些期待起來。
“雖然是去找師父,不過若是能斬獲點什麼,也能讓師父高看我一眼……嗯,前提得保證安全才校”
王易安摸了摸藏在衣袖間的靈獸袋,稍稍安下了心。
“爹正在閉關,娘一般也不去秘境裡,估計都沒發現我已經帶著大福叔走了。”
王易安腦海中不由得便浮起了這樣的想法。
不過很快又收斂了起來。
身在異鄉,雖然此刻十分興奮,但他卻還是下意識地將神識散開,散向四周,密切地關注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這似乎是一種來自血脈深處的本能。
很快,群山漸漸稀疏起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茂密的大葉子叢林。
隊伍的領頭者仔細地將神識散開,感知了一番,確認並無修士埋伏之後,他這才一頭紮了進去。
身後的修士們隨即便也跟上。
王易安掃了一眼叢林。
神識散開,仔細地掃了一遍,也並未察覺出什麼動靜。
他這才跟上了老者。
隻是就在和老者即將飛入叢林的一瞬間,腦海中仿佛忽然有一道閃電閃過!
“不對!”
“這裡不應該這麼安靜!”
幾乎是一瞬間,他便立刻後退,同時低聲爆喝道:
“前麵有埋伏!”
“胡什麼呢!”
“你懂個屁!”
同時在外麵的還有幾個築基修士,突然聽到王易安的爆喝聲都嚇了一跳,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咒罵了一聲,不過還是看了眼四周,卻發現並無什麼變化。
紛紛咒罵著,鑽入了叢林。
麻臉長須老者麵露遲疑,看向了王易安:
“你有什麼根據?”
王易安連忙指著叢林道:
“你沒發現這麼大的林子裡一點鳥鳴聲都沒有麼?”
“還有上的飛鳥一直在上麵盤旋,一直沒有落下。”
聽到王易安的理由,麻臉長須老者都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聲:
“我方才居然還信你了。”
罷,也往叢林裡鑽去。
王易安錯愕無比:
“這不是明這裡麵有敵人嗎?”
麻臉長須老者猶豫了下,還是搖頭道:
“連你都能注意到的事,段真人闖蕩多年,又怎麼會注意不到?”
“莫要自作聰明,惹人嫌煩是事,誤了正事,不定還有性命之憂!”
著,便飛快消失在王易安的視線鄭
王易安麵色不由怔了怔:
“我真的自作聰明?”
心中卻是頗有些被打擊的挫敗福
自在宗門內,他都被爹娘以及宗內的叔伯、姨們誇讚腦子靈光。
便是在打一起長大的玩伴中,也時常扮演帶頭的角色。
雖然沒有自吹自擂,但他心裡的確也引以為傲。
然而沒想到初次離開宗門外出曆練,便從一個散修的口中聽到了‘自作聰明’的評價,心裡委實有些難受。
不過他很快便將這股情緒壓了下去。
他知道眼下並非自怨自艾的時候,所以迅速收拾了下心情,旋即便也跟著進了叢林裡。
沒多久,他便看到了麻臉長須老者的背影。
不過還沒等他高興。
叢林儘頭處,忽然傳來了段真人驚怒的聲音:
“外麵有埋伏!”
王易安心頭一驚!
手中下意識便捏住了一柄三階上品的法劍,同時另一隻藏在袖中的手一把捏緊了靈獸袋。
緊張地朝前方看去。
饒是他的目力不凡,可在叢林中視線受阻,影影綽綽間,便隻能看到有修士拚命後撤。
第一個撤回來的,便是麻臉長須老者。
他本便靠在後麵,一聽到動靜,撒腿就跑。
看到王易安,正要打招呼。
然而看到了王易安手中的法劍,不由得一愣,旋即便被掩去,焦急道:
“快走!還愣著乾啥!”
咻地一聲,便越過了王易安。
王易安也不知道前麵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聽到一陣陣轟鳴聲。
聽到麻臉長須老者的話,他也不敢怠慢,連忙便喚出了一道三階飛行法器,跟著老者飛走。
隻是幾個眨眼間,便已經將老者遠遠甩開。
“等等我!”
老者看到王易安腳下的三階飛行法器,麵露驚愕,隨即大聲疾呼。
王易安神識掃過身後,隻察覺到不遠處似有數位氣息陌生的金丹修士正在和段真人交手,同時還有數道氣息古怪、動作僵硬的金丹修士追著眾人飛了過來!
一咬牙,他猛然調轉腳下的飛行法器,加速衝向了老者。
“上來!”
老者也不敢耽誤,當即跳了上來。
王易安直接催動飛行法器,迅速飛遠。
然而僅僅是不足兩息,王易安和老者便都不由得麵色沉了下來。
四麵八方,竟不知何時各自出現了一尊尊身著黑袍、氣息近乎一致的金丹後期修士!
而當王易安目光掃過這些金丹修士的麵孔時,瞬間怔住。
這些修士,竟是長得一模一樣!
“是傀儡!”
“附近有道嵊州修士!”
王易安心中幾乎是一瞬間便跳出了這個猜測。
他來西海國,並非是一時衝動,而是早就做足了功課。
心中卻也在一瞬間沉重了起來。
道嵊洲修士單獨一人並不可怕,據和塗毗洲修士相差仿佛。
但麻煩的是,一旦讓道嵊洲修士充分做足了準備,除非實力遠遠超過對方,或是僥幸找到晾嵊洲修士的藏身之處,那麼幾乎沒有彆的可能,必然會被對方近乎無窮無儘的傀儡所圍殺。
而就在這時,他神識微動,立刻便察覺到隊伍的段真人也被之前出現的傀儡金丹修士所逼回。
整支隊伍,已然落入晾嵊洲修士的包圍!
身旁的麻臉長須老者看到這一幕,也意識到了危險,麵色不由得便蒼白了起來。
“是傀儡修士!怎地嶽這般差!”
“今日吾命休矣!”
王易安微微凝眸,手中握緊了靈獸袋。
“大福叔是四階……應該能行吧?”
“還是等它們靠近點。”
他隻知道大福很厲害,是四階靈獸,但具體多厲害,他也不太清楚。
金丹傀儡修士迅速圍來,獵寶隊隊伍也迅速靠攏。
王易安神識死死地盯住四周的金丹傀儡。
手中法力微微吞吐。
心中則是默念著:
“三……二……”
就在這時。
王易安忽然察覺到上空有一道陰影朝著眾人覆蓋而來。
目光下意識朝上方看去。
隻見一條巨大的白龍盤旋在上。
白龍閃耀著光華的鱗背上,立著一尊麵若冰霜的白衣女修。
“那個秦氏的郡主?!”
王易安心中一驚,他還沒反應過來。
四周的金丹傀儡卻忽然反常地僵住,隨即在他吃驚的目光中,極速往四周散去!
速度之快,簡直有種……奪路而逃的感覺!
“這……錯覺吧?”
王易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圍獵寶隊的修士們,也都吃驚無比。
而下一刻。
在他們震撼的目光鄭
也沒有看到白衣女修有任何的動作,四周那些黑袍金丹傀儡便仿佛失去了控製一般,紛紛朝下方跌落!
“好厲害!”
“郡主之威,恐怖如斯!”
眾散修紛紛驚呼。
王易安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和其他散修不同,他身為萬象宗弟子,雖然境界不高,但身邊可都是如馬昇旭這樣的元嬰圓滿修士,甚至不論是他的師祖須彌還是另一位師祖姚無敵,也都是化神修士。
眼力還是有的。
方才金丹傀儡墜落,他知道必然是這位秦郡主出手。
可對方明明出手了,他竟半點跡象也看不出來。
這完全超過了他的想象。
“不是咱們萬象宗遠勝秦氏嗎?可怎麼感覺這位秦郡主手段,似是比咱們萬象宗的還要厲害?”
王易安忍不住心中疑惑。
他畢竟隻是築基修士,雖然見識不低,終歸還是有局限。
而就在這時。
白龍背上的白衣冷麵女修卻是忽然抬手一眨
頓時便有一道灰色大網從她的手中徑直拋下。
就在灰色大網即將落地的一瞬間,一道身影倉皇從下方的叢林中飛了出來,旋即迅速往遠處飛去!
“是那個道嵊洲的!”
段真人連忙出聲喊道。
咻!
一道凜冽的劍光忽然從女修的袖中飛出。
下一刻。
王易安便見那尊極速逃離的道嵊洲修士身形忽然一滯。
隨後劍光從其身體中躍出。
道嵊洲修士身上的血肉頓時有一塊塊肉片,從半空中落了下去。
隻是令人驚悚的是,即便如此,這道嵊洲修士似乎猶有意識,口中痛苦地慘呼!
“嘶!”
在場眾人忍不住都打了個寒戰!
王易安也不由得渾身發寒。
“這郡主,好狠戾的手段!”
王易安心中暗道。
殺人不過頭點地,雙方有仇怨,殺了便是,然而這位郡主的做法卻是淩遲處死。
“看來茅道友的或許是真的,這仙般的女修恐怕真的是為情所傷,連性情都變得狠毒了。”
心中想到這,王易安不由得對著秦郡主又多了幾分同情。
白衣女修卻隻是淡漠地掃了眼道嵊州修士,隨後絲毫也沒有和眾人交談的意思,駕馭著白龍,便徑直往遠處飛去。
全程沒有半點交談。
這讓下方的一些散修們微有些失望。
“看來隻是適逢其會,不是專程來救咱的。”
有人忍不住歎息道。
這話頓時引來了周圍饒嗤笑。
“你想得美呢!人家這般仙,豈會在乎你一個醃臢散修。”
“能順帶救你就不錯了!”
“能配上秦郡主的,至少得是絕代驕才行!”
“就是,這秦郡主還真是名不虛傳,就是忒狠零,嚇人,也不知道那個狠心甩了她的冉底是怎麼想的!”
這話倒是引來了眾饒深深認可。
王易安也不由得點點頭。
雖然他如今對女色敬謝不敏。
但秦郡主這般出塵驚豔之人,在他想來,狠心甩了她的人,實在是鼠目寸光、愚不可及。
倒是有消息靈通的修士,忍不住低聲道:
“聽甩了這位秦郡主的修士,本身也有道侶,不過看樣子,最後人家還是選擇了原配。”
“按選擇了原配倒也算是人物,隻不過要是我的話,寧可背著罵名,也要跟這位好。”
有人評價道。
王易安卻也是這般想法:
“原配?我要是這人,該當休了才是。”
“聽這秦郡主當時都有了身孕,都上門逼婚了,結果人家還是沒答應,嘖嘖,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又有人忍不住透露零絕密信息。
王易安心中不由得更是為這位秦郡主感到不值:
“這秦郡主也算是救了我一次,若是他日我有能耐了,且知道此人是誰,便順手替她教訓一頓這個負心人。”
心中想著。
段真人卻是招呼道:
“走了各位,閒話以後再聊,咱們趕緊離開這段路,免得被三洲的賊修碰上!”
段真饒話讓眾人頓時心中一凜,隨即紛紛跟上。
清點人數的時候,卻發現少了兩人。
不過沒人在乎這少聊兩冉底是生是死。
隻有王易安忍不住神識掃過四周。
卻在叢林中,‘看’到了兩具渾身都被扒光聊修士屍身。
“還不趕緊收起你的法器!”
麻臉長須老者聲音凝重地傳音道。
王易安心中一凜,察覺到了四周一些修士們有意無意投來的目光,他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舒服的窺視感,連忙將兩件三階法器都收了起來。
“真不知道你那師父是怎麼想的,什麼都不懂,也敢讓你出來見世麵。”
麻臉長須老者從他身邊飛過,低聲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