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你再呆在陳國,也沒什麼意思,如今也可外出遊曆一番,以磨煉道心,增加底蘊。”
地物殿行宮。
麵色不太看好的姚無敵,卻壓著心頭的怒火,對王魃沉聲道。
王魃卻並未被對方的話帶偏,而是苦口婆心道:
“師父,您就彆生氣了,這未必就是代宗主的主意,畢竟還有太和宮的長老們製衡著……”
“行了,你彆勸我了,我知道輕重。”
姚無敵口中這麼說著,卻還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王魃見姚無敵這幅樣子,也不由得有些無奈。
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姚無敵身旁,臉上也露出了氣惱的樣子。
姚無敵眼瞧著王魃這幅模樣,臉上露出了疑惑:
“你這是做什麼?”
王魃攤手無奈道:“師父生氣,弟子卻不能為您解憂,也隻好在這生悶氣了。”
“這是什麼話,你這……唉,罷了,告訴你也無妨。”
姚無敵麵露猶豫,最終長歎了一口氣道:
“我並非是因為荀服君之前為難我才這般生氣……”
王魃一愣,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他還以為師父小心眼,一直記著之前的仇,所以才會對如今的代宗主意見如此大。
現在看來,或許另有隱情。
而姚無敵也沒有瞞著他,繼續道:
“當初西海國大戰之時,這廝明明就在附近,卻坐視關師弟被西陀洲僧王信擊殺……隻為了激我踏上化神!”
他的眼中,浮起了一抹痛恨和惱怒,以及一絲痛惜。
“關師弟,你或許不太清楚,他被殺之前,乃是天元殿副殿主,太陽山山主……在宗門內的地位僅在化神之下,卻被他說放棄就放棄了!”
王魃聞言,心中頓時一震!
原來那位關山主戰死,是這個原因?
他之前還從未見過對方,昔日在神體峰修行的時候,還感慨了一陣子。
姚無敵越說越是激動、忿怒:
“連關師弟都是如此結局,更何況是實力境界更低之人?”
“這等人,行事毫無底線!”
“他根本不是為了宗門考慮,他隻是為了自己道心裡的那個‘宗門’!”
“更或甚者,他的眼裡,化神才是宗門所在,其他人根本什麼都不是!”
說到激動處,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荀服君就是個瘋子!狗瘋子!煉情脈的人都是瘋子!”
姚無敵的話,讓王魃也不由得心中沉重了起來。
為了師父姚無敵化神,這位荀長老完全不在乎之前與師父的齟齬,甚至不惜以一殿的副殿主為代價……若是有朝一日,為了再讓師父提升,會不會還要犧牲他這個弟子?
這種情況或許可能性不大,可是這種行徑背後代表的觀念,卻讓王魃心中微冷。
罵了一通,又罵起了和原始魔宗聯合的事情。
“萬神國……嗬嗬,萬神國真的就那麼厲害,需要原始魔宗和咱們宗門一起聯手?”
姚無敵氣極反笑:
“原始魔宗若是想搞掉萬神國,早就可以輕鬆搞掉,卻坐視萬神國壯大,若說沒有應對的手段,狗都不信!咱們看狗咬狗不行麼?荀服君這個狗日的,卻偏偏要插手,你要說這不是荀狗日的主意,老子一千一萬個不信!”
王魃聞言卻微微皺眉道:
“師父,若照您的說法,這代宗主還是心向宗門的,應該不會做出對宗門不利的事情吧?”
“他和原始魔宗聯手,也許是因為有利可圖?”
“有利可圖?”
姚無敵卻冷笑了一聲:
“就怕他又是老招數,拿著同門的性命去換利益!”
王魃也頓時沉默了。
若是這位代宗主真如師父說的性格,這倒未必沒有可能。
想到這裡,他也不禁無奈搖頭:
“宗主當初讓這位荀長老領代宗主之位,也不知道是怎麼考慮的……”
“老糊塗了!”
姚無敵毫不客氣地罵道。
王魃聞言也隻能無奈一笑。
不過知道了師父心裡的不痛快,他也有了點安慰的方向:
“若是代宗主真的隻在乎化神,想必不會危害到師父,師父如今坐鎮陳國,正好也可以鉗製原始魔宗,以防其對宗門有什麼危害的舉動。”
“說不定太和宮長老們能答應,也是知道師父您嫉惡如仇,這才答應。”
“嗯……”
姚無敵聽到王魃的話,沉吟片刻,倒是露出了認同之色。
“你說的,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
見師父聽進了自己的話,王魃也連忙趁熱打鐵:
“如此,弟子和您一起鎮守陳國,咱們師徒倆一起應對……”
“不行!”
姚無敵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搖頭道:“你不能再在這呆著了!”
王魃一愣,連忙道:“沒事師父,我有玄龍道兵護身,又有白虎……”
姚無敵卻堅決搖頭:
“不行就是不行,這個沒得商量!我原本想著把你帶在身邊,應該還算安全,現在看來,陳國這個地方,恐怕很快就不太平了……趁現在局勢尚未惡化,你趕緊回宗……不,最好趁機去遊曆一番!”
王魃一時有些愕然。
但隨即就明白了師父心中的忌憚。
留在身邊,他害怕再次重現之前西海國那一幕。
雖然他如今已經踏入化神,但那位代宗主心裡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
而回宗的話,他也同樣不太放心。
想到這裡,王魃還想再寬慰對方,姚無敵卻是不容拒絕道:
“如今原始魔宗和咱們宗門聯合,應該不會再有魔宗的人對你出手,你這兩天就動身,去森國、去安國,或者南方的番禺、海陵、黑齒,都行!”
“多長長見識,對你有好處。”
王魃無奈,隻能點點頭。
“是,師父。”
……
鬼市二層宮殿。
“溫道友,聽說你找我?”
王魃動作輕緩地給對方倒了一壺茶水,溫永受寵若驚,連忙在桌子上輕輕扣了扣。
眼中帶著一絲複雜地看向王魃。
昔日二人一起共事,如今三十餘年過去,地位卻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知道,以二人之間過往的交情,他也隻有這一次開口的機會了。
微微猶豫,他恭敬道:
“是,真人,溫永不想老死於病榻,願意一搏,他日也能伴在真人左右。”
“溫道友生分了,什麼真人不真人的,你我二人也算是患難之交……不過你既然下定了決心,那也好說。”
王魃輕輕啜了一口溫熱的茶水。
隨後隨手取出了一隻早已準備好的儲物袋,輕輕推到了溫永的麵前,輕聲道:
“確定好了時間,便可以和商離說一聲,他會給你安排突破的地方。”
聽到王魃的話,溫永頓時渾身一震,雙手微顫地將儲物袋捧起。
又看向王魃,隨後將儲物袋舉過頭頂,顫聲道:
“溫永,謝真人大恩!”
王魃連忙放下了茶杯:“這是做什麼,道友怎地愈發生分了,莫不是不認我這個朋友了?”
語氣中帶著老友的調侃。
溫永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接連逃離燕國、宋國,家財耗儘,妻妾兒女也儘皆不在,他對修行早已失了心氣。
然而王魃的出現,卻又給了他最後的一絲希望。
他知道,以他如今的狀態,想要踏入金丹,可能性太低太低。
然而王道友卻還是沒有半點猶豫。
這等情誼,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隻能認真地點頭道:“溫永,必不負道友信任!”
“那我可等著下次過來,和道友一起品茗了。”
王魃笑道。
溫永不再說話,隻是鄭重一禮,將茶水飲儘之後,隨即離去。
看著溫永離去的身影,王魃卻不由得輕聲一歎。
他知道,對方的狀態再想突破,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
但他還是願意出一份力,賭這個可能。
不為彆的。
隻為了自己回首身邊時,還能有相熟的故人。
人生路漫漫,若是隻有自己獨自行走,又何其寂寞?
很快,李應輔便悄然走到了他的身旁,抬手道:
“右護法,大家都準備好了。”
王魃點點頭,將茶水一飲而儘,隨後站起身來。
“走,我還是第一次去森國,聽說那裡如今熱鬨得很,咱們也去湊湊熱鬨!”
……
晴天一色,萬裡無雲。
越過陳國與森國邊境處那片起伏連綿的群山之後,便是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幽綠群森。
似乎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碧藍晴空和幽綠如厚棉毯般的大地。
一架馬車匆匆從天空中飛過。
隻是馬車上的馬,並非真的是馬,而是一頭身披瘤甲的三角犀牛,駕馭馬車之人,則是渾身仿佛都猶如水流一般,無時不刻都在流動。
很快,馬車裡便響起了一道聲音:
“婁異,咱們如今到哪裡了?距離萬咒門還有多遠?”
車夫連忙一勒韁繩,三角犀牛頓時刹住身形,懸在空中。
而車夫也隨即摸出了一張地圖,隨後抬頭看了眼四周下方幾乎沒有什麼區彆的森林,微微遲疑:
“應該是到森國的孟北郡了……距離萬咒門,我看看……應該還有個七八千裡。”
“應該?”
馬車裡的聲音有些不太滿意。
很快,車簾就被掀了起來。
一尊中年修士便從裡麵探出,微微皺眉。
“李護法。”
駕著馬車的婁異連忙起身。
李應輔‘嗯’了一聲,旋即越過婁異,看向了遠處。
目光所及,四周完全沒有什麼殊異之處。
神識掃過,卻發現下方的森林之中,便似是有一股特殊的力量連成一體,綿綿不絕,抵擋住了他的探視。
李應輔不禁再次皺起了眉頭。
而車廂裡,這時又傳來了另一道溫和的聲音:
“李護法,這森國據說舉國有九成之地皆被樹木環抱,一時看不出位置也實屬正常,隻要方向沒錯便無妨。”
“便讓婁異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