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魃下意識側過雙目,連忙將血脈甄彆之術撤去。
同時迅速以萬法母氣疏通著雙眸的刺痛之感。
很快,他便睜開了眼睛,盯著眼前渾然不覺、湊到王魃腳邊舔舐的鬼紋石龍蜥。
王魃的眼仁微微泛紅,麵上沒有半點表情,可心中卻遠沒有那般平靜。
腦海中,不由得便回想起了方才看到的景象。
在鬼紋石龍蜥的頭頂,他看到了成千上萬道光華交織在一起,彷如焰火。
極度的不穩定,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開。
然而詭異的是,這些光華,卻偏偏被造物主捏合在了一起。
這其中,隱隱分化出了五個層次。
最刺目的,有數道光華,高高浮起,猶如華蓋在頂。
而在這數道光華裡,又有一道光華,格外的璀璨耀目,恍如大日一般。
令人觸目便有若針紮,似乎觸及到了某種不可測度的存在。
這,便是鬼紋石龍蜥無數血脈中的最高一級。
而在這最顯眼的數道光華之下。
第二個層次,有數十道光華,大如簸箕。
再次一些,第三個層次,則是成百上千,有若碗粗。
至於第四、第五,則一時難以計數。
最低的那一層次,卻也如那些馬匹身上所看到的一般。
然而令王魃疑惑的是,就在方才那一眼中,他卻並未如之前看那些馬匹一樣,能夠瞧見隻鱗片爪。
除了這些意義不明的血脈光華之外,他便再無收獲。
隻能根據之前的經驗判斷,鬼紋石龍蜥身上所流淌的血脈之駁雜、淵深,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王魃這一刻也終於恍然:
“難怪曆代獸峰峰主全都想要挖掘出鬼紋石龍蜥的秘密……若是能將那些血脈剝離培育出來,能夠培育出來的靈獸,簡直難以想象。”
想到這裡,他連忙將鬼紋石龍蜥收了起來,又喚出了雙頭石龍蜥和兩隻百色石龍蜥,以及巨型石龍蜥、千目冥蜥……
隨後小心地催動了血脈甄彆之術。
不過也不敢立刻看,而是先借著餘光看去。
當先入目的,便是最早的那隻百色石龍蜥。
如今的百色石龍蜥在催熟和不限量供應的翡翠蜚蠊下,已經足有丈餘,看樣子基本上也很難再長。
在它的頭頂上,和鬼紋石龍蜥有些相似,代表著血脈種類的光華依舊是十分之多。
唯獨不同的是,相比起它的母代,那些大如華蓋的第一層次血脈,卻都縮小了一大截,也黯淡了許多,甚至還不如那些第二層次的。
而原本第二層次的血脈光華,也少了極多,隻剩下了寥寥十餘種,還保留著原本的狀態。
在這之下,絕大部分的血脈,都明顯比母代的血脈縮小了很多。
“是因為子代血脈為了保證血脈穩定,所以自動舍棄了一部分麼?”
王魃心中思索。
鬼紋石龍蜥的血脈無疑是極度不穩定的,之前其血脈的封鎖尚未解開,所以誕下的後代才和母體一模一樣,而如今血脈封鎖解開,子代想要完全繼承母代的血脈,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隻能隨機獲取一些能夠穩定傳承的血脈。
選中的這些血脈如果穩定,那麼便可以傳承下去。
如果不穩定,那麼就會像之前那些雙翼石龍蜥、瘤頭石龍蜥一樣,自然死亡。
這也算是另一種優勝劣汰。
當然,這都是王魃的猜測,是否準確,還需要有機會的時候再行測定。
他目光微移,很快便看到了另一隻百色石龍蜥。
這隻石龍蜥和之前那隻不同,腦袋上多了土黃、亮黃、淺藍三色。
而王魃旋即看到了一絲奇怪的地方。
在這頭石龍蜥的血脈光華和之前那隻百色石龍蜥幾乎一樣,唯獨其中,有三道光華,明顯比之前那隻,清晰了許多。
而這三道光華,赫然是土黃、金色和藍色!
“顏色有細微差距,可是大體對應得上,而且恰好也是三種,莫非……”
長久浸淫在禦獸知識中的王魃,幾乎第一時間,便敏銳察覺到了其中隱隱存在的聯係。
然而他旋即便皺起了眉頭。
若是按照他所想,已經是二階上品的百色石龍蜥,至少也該展現出了一些特點。
然而養育至今,這百色石龍蜥除了身體強度能夠稱得上是二階上品靈獸,其餘絲毫都沒有什麼特彆之處,與鬼紋石龍蜥一般無二。
“血脈仍未穩定麼?”
王魃心中思索了一番,一時之間,也隻能得到這樣的結論。
目光旋即又看向了巨型石龍蜥。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這頭巨型石龍蜥的血脈,比起百色石龍蜥,卻是要明顯簡單了很多。
幾乎所有的血脈都比母代縮了一大截。
唯有一道第二層次的血脈,卻是一枝獨秀,顏色是一種王魃說不出來的色彩。
王魃看來看去,卻也著實看不出這巨型石龍蜥到底是繼承了什麼血脈。
上上下下,和母代幾乎沒什麼區彆。
要說區彆,也就是體型了。
如今巨型石龍蜥也就幾個月,可體型已經超過了母代,體長接近兩丈,每一片鱗甲猶如細密的鋼盾,看這樣子,似乎還遠沒到停止長大的樣子。
“難道就是能夠長得很大的血脈?”
王魃心中有些失望。
這樣的血脈,又能有什麼用呢?
同樣是一隻,可以做成更多的靈食?
可是體型大,吃的也多啊。
微微搖頭,他旋即又看向了下一個。
千目冥蜥。
在這隻千目冥蜥的頭頂上,他看到了和巨型石龍蜥十分相似的畫麵。
一道血脈光華,在一眾起伏高低的血脈中,鶴立雞群,獨樹一幟。
周圍則是有一些其他的血脈,依附在其左右。
而和巨型石龍蜥有所區彆的是,這道光華,足有華蓋大!
“是血脈層次最高的那幾個之一……這血脈,是它身上的那些眼睛,還是那些眼睛所蘊含的能力?”
千目冥蜥的作用,在王魃看來,是以身上的瞳孔對敵人進行強製性沉眠。
具體的原理,他尚還不太清楚。
但這個能力之強大,卻是毋庸置疑。
王魃之前便測試過,三階以下的靈獸,若是沒有提防,幾乎沒有能夠扛住的。
當然,樣本並不算多,所以他隻能說是幾乎。
“最高層次的血脈……”
這一次,王魃看向千目冥蜥的目光裡,多了一絲鄭重。
他原本雖然重視千目冥蜥,可也並沒有想到這千目冥蜥的血脈層次居然這麼高。
當下連忙小心地將千目冥蜥,收入了靈獸袋裡。
而再往後,便是雙頭石龍蜥。
就這麼點功夫,雙頭石龍蜥的兩個腦袋已經互相撕咬在了一起。
不過讓王魃稍微有些失望的是,這雙頭石龍蜥的血脈,出奇的普通,第一層次和第二層次的血脈,一個都沒有。
“能有一個千目冥蜥……也算不錯了。”
王魃思索了一番,旋即便將這些石龍蜥全都收了起來。
正準備把戊猿王和一些靈雞、靈龜也都喚出來。
不過旋即他便注意到,甄伯恩已經帶著七八個凡人飛了過來。
當下按捺住心思,使用血脈甄彆之術再度朝這幾人看了一遍。
這幾人的頭頂上,俱都搖曳著一道道光華。
無一例外,都有五道。
隻不過這五道光華的粗細、高低、明暗都各不相同。
這些凡人有老有少,有麵瘦肌黃者,也有體態肥碩者。
被甄伯恩帶來,也不清楚到底是情況,頓時都麵帶畏懼,不敢抬頭。
“師叔祖,照您的吩咐,都在這了。”
甄伯恩恭敬道。
王魃微微點頭,問甄伯恩道:“你那有靈根符麼?”
他自從壯體經圓滿之後,便不再備著靈根符,需要時才會去采買一些。
甄伯恩聞言一愣,連忙搖頭。
不過見王魃有些失望,他連忙道:“百花峰她們很多人都會兼修製符,我去幫師叔祖您問問。”
“辛苦了。”
王魃含笑點頭道。
甄伯恩當即離去。
帶他走後,王魃掃了眼下麵的幾人,倒也沒有和他們交談的意思。
實際上,也確實沒有交談的意義。
修士與凡人,看似皆是一個模樣,可終究還是存在著本質的差彆。
這一點,他自己還是凡人的時候,並不明白,總覺得修士高高在上,不與凡人交流。
然而等到他到了這個層次,回頭看去,才得到答案。
心境不同,生命層次的不同,導致兩者很難有什麼可以交流的地方。
他也完全提不起什麼興趣。
雖然若是出現修士屠戮凡人的情況,他或許也會出手阻止。
但那其實並非因為凡人本身,而是因為他自己出於種種觀念,而做出的決定。
不過就在這時,他卻隱隱聽到了一絲動靜。
“……過去!放我過去!”
“求求你們了!求你們放我過去,我要求見仙人!”
王魃循聲看去,就看到一位看起來乾瘦,然而體內氣血相比其他凡人卻強大數倍的赤臉少年,背著一位氣息微弱,有若風中燭火般的年老婦人,正試圖越過凡人們自發圍起來的護衛人牆。
然而縱然他氣血遠強於常人,可畢竟仍是凡人,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便被眾人疊羅漢一般壓倒在地。
背上那個氣息微弱的年老婦人,都被扯丟了下來。
王魃微微皺眉。
本不欲多管閒事。
然而目光掃了一眼周圍,卻無奈發現,自己竟是距離最近的修士。
眼見混亂之中,那老婦人便要被踩踏致死,赤臉少年被壓在人群底下目眥欲裂,他終究是有些於心不忍。
萬法母氣輕輕一轉,老婦人的身下,頓時便有泥土在眨眼間隆起,迅速將其包裹,隔絕了踩踏。
而與此同時,一團水流以凡人們根本都看不到的速度,瞬間滲入人堆下,將那赤臉少年裹住,旋即迅速拉了出來。
赤臉少年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眼角泛紅、臉上猶自青筋暴起,似乎還沉浸在老婦人即將慘遭踩踏致死的絕望中。
然而下一秒,他隻覺得眼前一晃,便愕然發現,壓在他身上以及四周的人群竟忽然全都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遠處一位麵容普通,可氣質卻頗為神秘、寧靜的男人。
“仙、仙人?!”
“是他救了我?”
赤臉少年的腦海裡,猛然跳出了這個念頭。
“汩汩……”
他旋即驚愕地看著自己的身上,有莫名的水流從自己身上流淌到地麵上。
然而讓他吃驚的是,被水流流過的地方,卻絲毫沒有被浸濕。
“對了!娘!娘——”
來不及驚歎,他猛然間想到了什麼,慌忙從地上爬起。
目光環顧四周。
旋即他驀然頓住身形。
就在他身旁,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是安然無恙的躺在距離地麵足有半尺的位置。
看到這個身影,赤臉少年嘴唇顫抖,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地,一把將其抱住,喜極而泣:
“娘!娘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不遠處,王魃靜靜看著這一幅畫麵。
心中卻升起了些許的感慨。
一念之間,就可救人於水火,一念之間,也可置人於死地。
這就是生命層次的不同,所帶來的獨特感受。
那種感受並不來自於外物和任何人,而隻來自於本身。
隱隱間,他似乎又觸摸到了一點修行的真諦。
而在這時,甄伯恩也飛了回來,身後卻還跟著一個人,王魃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因為對方正是百花峰的周綠萼。
“師叔祖,您需要靈根符?我這就給您現場畫幾張吧。”
周綠萼天性跳脫愛笑,見到王魃,雖然口中叫著師叔祖,態度卻和對待同輩之人差不多。
王魃倒也不太在意,隻是笑道:
“那就有勞綠萼了。”
“那裡,小事而已,區區靈根符,包在我身上!”
周綠萼拍著胸口保證道。
旋即便迅速掏出符紙、符筆、朱砂等。
而聽到三人的動靜,被王魃救下來的赤臉少年終於回過神來,看著老婦人已經神誌不清的模樣,連忙站起身來,焦急地環顧四周,在看到王魃之時,他頓時眼睛一亮。
沒有任何的遲疑,他當即走近王魃,旋即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重重磕下。
“仙人!求仙人救我娘一命!”
“王旭願意一生侍奉仙人左右,仙人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王旭……”
王魃微微有些意外,沒想到隨手救下來的人,竟還是本家。
不過對於修士而言,便是家族都未必對其有什麼影響,就更不用說八竿子打不著的本家了,當下微微搖頭:
“方才我念在你有孝心,已經救了你母子二人一次,況且你母親病入沉屙,藥石難醫,我不擅此道,救不了她。”
聽到王魃的話,一旁的甄伯恩神念掃過,旋即也忍不住搖頭,見少年純孝,不忍道:
“師叔祖說的沒錯,令堂病入膏肓,油儘燈枯,咱們即便是以法力助她,也不過是強提一口氣而已……”
赤臉少年聽到王魃的話,頓時恍然:
“真是仙人出手救下了我和娘親!”
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感激之色。
然而聽到王魃後麵的話和甄伯恩的開口,他頓時如遭雷亟,不由得看向一旁已經氣息極度微弱的老婦人,眼中劃過一抹極度痛苦之色,他猛然轉過頭,旋即朝著王魃重重磕頭:
“仙人,求求你!”
“求求你出手救救我娘親!”
抬起頭,額頭之上,卻是已經血流不止,然而他卻好似完全沒有感覺到一般,沒有絲毫的遲疑,再度重重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