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魃詫異地循聲望去。
卻見一道雄武身影在他側前方不遠處,減慢了飛行的速度。
“季師兄?”
王魃微有些訝異。
說話之人,正是天刀峰金丹弟子,季原。
對方見王魃朝他看來,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聲音爽朗道:
“王師弟莫要誤會,我並無貶低之意……隻是看師弟似乎並不太擅長禦刀之法,故而忍不住出聲。”
王魃微愣,旋即心中一動,飛行之際,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欽佩之色:
“季師兄目光如炬,我何止是不擅長,實在是完全沒有接觸過禦刀的法門……師兄乃是宗內使刀的名家,未知可否指點一二?”
聽到王魃不著痕跡的恭維,季原也沒有什麼得意之色,反倒是謙虛道:
“名家談不上,如今也隻是在刀法汪洋之中,略得一瓢而已,師弟若是想學些護身的禦刀之法,咱們倒是可以互相交流下。”
王魃聞言,心中著實有些意外這位季師兄如此好說話。
但也顧不上客套,一位頂尖金丹無償指點他禦刀之法,這樣的好事,他萬萬不會錯過,連忙道:
“那師弟可一定要叨擾季師兄了。”
季原悄然掃了眼王魃後方人群裡,注意力似乎並沒有落在這裡的席無傷,心中若有所思,麵上卻是笑容豪爽道:
“無妨,待會咱們休整的時候,便可以一起探討。”
說罷,對王魃微微點頭後,便再度恢複了速度,飛到了隊伍的前方。
心中卻是稍稍放下了心。
之前與塗毗洲修士第一次交戰之時,他便察覺到了席無傷的反應有些奇怪。
身為最頂尖的金丹修士,遭遇到塗毗洲修士,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出手掃滅,而是被動防禦。
而且雖然放出了保護其餘人的法力屏障,可自己卻是第一時間擋在了這位王師弟身前。
之後在風嶼山道宮的時候也是如此。
絕大部分人都主動請求出戰,而純元峰出身的席無傷,卻偏偏一言不發。
著實反常。
如今自己故意與王師弟交談,按說自己忽然做出動靜,席無傷這等修為境界,即便是出於本能,也應該第一時間便來查看。
然而對方也偏偏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甚至連神識、目光,都沒有半點查看的意思。
這在季原眼中,無異於欲蓋彌彰。
“萬法峰……”
“是特意來保護這位王師弟的麼?”
“能驅使席無傷這樣的身份保護一個築基修士,不是三殿、四山,便是純陽宮了……”
“聽說萬法峰姚師伯晚來得徒……”
季原的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隱約中,他便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如此的話,那倒是無妨了。”
他怕的是席無傷彆有想法,若隻是出於保護王魃的目的,那倒也沒有太大影響。
很快,在木龜壽和季原兩人的指揮下,眾人便在一處荒山上停了下來。
“按照須彌峰主和袁真傳給咱們的消息,此地遠離海岸,附近明顯有兩洲餘孽活動的跡象。”
木龜壽掏出了一張地圖,並指在地圖上的一處山丘標誌周圍,輕輕畫了一個大圈。
“這一片,這一半叫做‘泊丘郡’,這一半叫做‘南濟郡’……目前這兩郡已經有三座超萬人的城鎮人口儘數失蹤,按照道宮那邊的推測,這裡很可能便有塗毗洲修士在準備羽神大祭,以此造成西海國內部動蕩,咱們的目標,便是儘可能將此地潛藏的兩洲餘孽,全都找出來。”
“隻是……此處範圍不小,若是咱們仍是一起行動,一來目標極大,容易引起這些賊修的警惕,二來,搜索的效率也極低。”
一旁,季原、席無傷以及秦鳳儀都不由得點了點頭。
“未知木道兄有何想法?”
季原見席無傷和秦鳳儀都光隻是點頭,卻並無任何的建議,隻好問道。
木龜壽也沒有謙虛的意思,直接道:“我的想法是,咱們分出一批人,在外圍堵住,其餘人化整為零,一寸寸掃過去。”
木龜壽信心滿滿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然而沒想到,除了季原深表讚同之外,卻是立刻引來了其他兩人異口同聲的堅決反對:
“不可!”
這話一出,席無傷和秦鳳儀頓時不由得微微詫異地四目相望。
木龜壽微微皺眉,疑惑地問道:“二位道友,不知道這計劃哪裡有問題麼?”
秦鳳儀方才不過是脫口而出,如今被問起原因來,卻不由得支支吾吾起來:
“這,這計劃……”
然而這個時候,旁邊卻是傳來了一個讓她有些錯愕的聲音:
“此計甚妙!”
她不由得轉頭看向席無傷,目露不解。
然而席無傷卻是目不斜視地迎向木龜壽,認真分析道:
“隻是,咱們人手本也不算多,且除了我等四位皆是金丹修士之外,其餘皆是築基,一旦賊修殺心大起,對咱們兩宗一氏的弟子動手,恐怕不免損失慘重……他們都是咱們宗門的未來,不能毀在咱們手裡,木道兄你覺得呢?”
木龜壽聞言,不由得遲疑地掃了眼後方一個個並無什麼出奇之處的長生宗弟子。
這些弟子……也算不上宗門的未來啊。
當然,雖說心中這麼想,但讓低階弟子陷入險境,這也的確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
不由得皺起眉頭,苦思冥想起來。
而看到木龜壽的模樣,席無傷頓時鬆了一口氣。
大家都在一起,即便是遇到什麼危險,他也可以無需出手,專心保護王魃。
然而一旦分開,萬一遇到什麼分身乏術,偏又極為危險的情況,那可就麻煩了,他能跑得掉,王魃可未必。
所以大家都在一起,雖然掃除兩洲餘孽確實效率慢了很多,但是勝在穩妥。
一旁,看見三言兩語便將木龜壽哄住,顯得風輕雲淡的席無傷,秦鳳儀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異彩。
季原心中倒是隱隱猜到了席無傷的想法,然而排兵布陣之類乃是他的短處,一時之間,他卻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正當席無傷準備再次鑽進人群中安心守著王魃的時候,木龜壽卻忽然一拍腦門道:
“有了!”
席無傷頓時心頭一跳。
一股不妙之感不由得襲上心頭。
而木龜壽對於席無傷的感受卻是一無所知,滿麵紅光道:
“席道兄所言甚是,所以咱們不如便以圍三缺一之法進行圍堵,弟子散開之後,也不要隔得太遠,以點成網,互相及時支援,如此,對兩洲餘孽必能形成威懾之勢,打草而驚蛇,這些賊修便自然而然跑了出來,到時候,若是能自己解決,便自行解決,若是不行,那咱們便及時通知風嶼山那邊。”
“哈哈!多謝席道兄提醒,否則差點就誤了弟子們的性命了!”
聽到木龜壽的感謝,席無傷隻覺得眼前再度一黑。
然而即便是不願意承認,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木龜壽的計劃的確頗具可行性。
即便是他智計百出,一時之間,也是不知找什麼樣的理由才能拒絕。
下意識便看向了一旁的秦鳳儀:
“秦道友,你怎麼看……”
卻見秦鳳儀也正看著他。
而見席無傷看來,秦鳳儀連忙回過神來,乾咳了一聲道:“這個……席道兄所言有理!”
席無傷:???
你在這夢遊呢?
察覺到對方的不靠譜,席無傷無奈之下,也隻好點頭道:
“木道兄的計劃確實完備,我覺得沒什麼問題……隻是,最好還是讓弟子們好好休整準備一番。”
能拖一會是一會吧。
席無傷心中無奈。
實在不行,也隻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了。
修為越高,便越知自己的渺小,席無傷深知來兩洲修士渡海而來,且家園不再,必是抱著決死之心,故而雖是頂尖金丹,卻也不敢小瞧這些兩洲餘孽。
而席無傷的提議,也得到了其他三人的認可。
這些弟子們大多都是築基修士,且是第一次外出行走,執行任務。
修為低,經驗少,若不做好準備,一旦真的遇上那些悍勇的兩洲餘孽,說不準就是大敗特敗。
“大家就地休整,務必將狀態調節至最佳,且一應丹藥、符籙、法器等,全都準備好!”
季原和木龜壽等四人也不耽擱,當即對弟子們道。
好在,知曉西海國局勢不穩,大家來之前便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因此倒也並沒有什麼慌亂之感。
反而對即將到來的戰鬥,不少人都充滿了興奮和期待。
他們被宗門保護得實在是太好了,雖然也會在宗門內的秘境裡,遭遇諸多凶獸之類,可是那種篤定自己不會出事的感覺下,前幾次還會覺得有意思,後麵也都變得無趣了。
一些修煉了鬥戰法術的修士,更期待能和其他修士鬥法,以印證所學。
這不光是能夠一展所學,更能夠加深對自己修行的功法的認知。
這也是為何古往今來,總會有那種癡迷鬥法的修士,無他,於自身有利耳。
王魃卻是趁著這個時候,找到了季原。
“季師兄,叨擾了。”
戰事在即,這點時間也不夠他做什麼的,乾脆便找季原來學習學習禦刀之法。
實際上他也想跟著趙豐學習禦劍,可惜從崔大器那裡得到的,卻是一把短刀法寶胚子。
本著有啥用啥的原則,他自然便找上了季原。
季原見狀,豪爽道:
“無妨,師弟能過來,那是看得起我季原。”
說罷,他也不兜圈子,問道:“敢問師弟,你是想以刀立道,還是以刀護身?”
王魃聞言好奇道:“不知這二者有什麼區彆?”
季原麵色鄭重:“以刀立道,便需要入我天刀峰或是其他刀道傳承,學習《天意刀》,以刀入道,道武同修,極於心,極於刀。”
“簡而言之,刀便是你的道心。”
王魃若有所思:“刀便是道心……那以刀護身呢?”
季原頓時笑了起來:“無他,拿刀劈砍罷了,無非是一些用刀的術法、技藝,換做劍、槍、斧、鉞,實際上也無不可。”
聽到這話,王魃頓時有些錯愕。
不過季原的話,倒也實誠,少了許多的故弄玄虛。
王魃稍稍思索,便有了決定:“我想以刀護身。”
季原微微頷首。
這個決定不出意外。
他當即便開始講解道:“用刀之法並無複雜之處,與禦劍實則也是一致,無非是以法力凝成刀氣,再上便是刀光、刀影之類,乃至隻聞其聲,不見其影……法力卻是越發凝練,威力亦是越發驚人,隻是這些對法力卻是要求極高,具體的方法是……”
季原說得深入淺出,也讓王魃對於刀類法器的理解,瞬間霍然開朗。
他使用刀類法器最多的,也就是給靈食食材進行處理的時候。
雖沒有刻意鑽研過,但是堪稱海量的實踐,讓他在用刀方麵的手法以及掌控能力,極為簡潔而流暢。
昔日在靈食部露一手的時候,手法之玄妙,便是崔大器都不由得驚歎。
但他的刀,也大多隻是對沒有什麼反抗力的靈獸,對於修士,卻並沒有什麼用武之地。
因為修士並不會乾巴巴地站在那裡,等著你肢解他。
而季原的講解,卻是終於讓王魃知道,該如何運用這樣的刀。
隻是正說著,季原卻忽然頓了頓。
目光朝四周掃去。
王魃一愣,也下意識朝四周看去。
卻見人群中,有幾位築基修士正目露羨慕地看著自己。
季原見狀,忽然道:
“諸位若是不嫌棄,也可過來一起討論討論。”
這些築基修士們頓時大喜過望,沒一個留在原地假客氣的,全都圍到了季原的麵前。
人群中,不拘是萬象宗,還是長生宗的弟子,都認真地聽著季原對護身之刀的闡述。
讓王魃有些意外的是,那個之前同樣拿了一柄骨刀法器的築基修士,大晉皇族秦淩霄卻也悄然跟在了幾人後麵,仔細地聽著季原的話,目露思索之色,似乎有所收獲。
王魃這才有機會認真打量一番對方。
並未如秦鳳儀那般衣著華貴,反倒是隻穿著皇族常見的,略有些緊身的素白雲裳。
瓊鼻高挺,目若燦星。
五官精致,又有種皇族獨有的尊貴大氣和冷傲之感。
稍稍打量,王魃便收回了目光。
好看是好看,但於他而言,也僅此而已。
“這些,便是我對護身之刀的理解,當然,限於時間,很多說得都不太詳細,待咱們完成了道宮那邊安排的事宜,咱們再繼續探討。”
一番儘心講解之後,季原眼見著木龜壽向他悄然示意的眼神,又講了一段,這才無奈道。
卻在這時。
‘諍!’
一道璀璨白練猛然亮起,往天上橫掃而過。
遠處,天上的雲層,頓時被斬為了兩段!
季原頓時一怔,旋即猛然回頭,吃驚地看向麵前不遠處的一道身影。
四周眾人,亦是震撼地看著。
此刻,這道身影握著一把骨刀法器,正微微喘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叫……秦淩霄?”
季原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身影聞言,雖是築基修士,卻也沒有半點慌張,將骨刀法器收好,稍稍調息後微微一禮,語氣頗為乾練果決:
“回季真人話,晚輩秦淩霄。”
“喚師叔便是。”
秦鳳儀卻是聞聲趕來,連忙道。
秦淩霄當即改口:“師叔好。”
“好,好好好。”
季原卻是眼神複雜地看向秦鳳儀:“秦氏確是英才輩出,隻是聽我簡單說的這些,便能強行將法力化為刀氣……這等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