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齊了麼?”
清晨,少陰山。
任務堂外。
一位少陰山執事環顧下方的人群,高聲問道。
站在執事旁邊的席無傷也同樣環顧人群。
目光在剛剛到來,似乎有些神思不屬的青年修士身上,微微一頓,隨即便不著痕跡地轉向了旁邊。
心中卻是若有所思:
“他便是王魃麼?看起來倒是沒什麼特彆的。”
聽到執事的話,人群中一個皮膚略黑卻顯得頗為英武的年輕修士忍不住道:“石執事,遲到的人便不算了唄,咱們那麼多人等他一個……”
少陰山執事還未開口,席無傷便頓時冷下臉來,低聲斥道:
“仲康,休要胡說!”
石執事本欲嗬斥,不過眼見席無傷已經開口,當下冷著臉掃了梁仲康一眼,旋即似有所感,目光看向遠處。
果然便看到一位身材雄武的修士風馳電掣般飛來。
隻是眨眼之間,那人便已經落在了眾人麵前的石板上。
迅烈的動作,頓時激起了一道道氣浪向四周席卷。
人群中,還有些沉浸在離彆妻兒之苦的王魃,也不由得朝那人打量過去。
但見此人與周圍修士皆為不同。
獅麵闊口,雄武非常,腰佩一把短刀,看不清其中模樣,被刀鞘封住,與席無傷的裝扮頗有幾分相似,隻是還未靠近,便給人一種凜冽刺膚之感。
“金丹……”
王魃心中微微凜然。
雖然在萬象宗內,金丹數不勝數,但對方給他的感覺,卻似乎遠在尋常金丹之上。
而站在石執事旁邊的席無傷,卻是一臉意外地叫破了此人的來曆。
“季原?你也被安排……抽中任務了?”
“季原?”
王魃微微疑惑。
入宗幾年時間,他雖然對宗門熟悉了不少,但對於宗內的諸多人物卻還是所知甚少。
不過身邊人群之中,卻是已經有築基修士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是天刀峰峰主親傳的季師叔?好強啊!不知道他抽到了哪個任務……”
“估計這次應該是季師叔帶隊……希望能安排到季師叔的隊伍裡。”
“傻了吧……問道大會金丹第一的席師叔就在這,你們不去找他。”
“季師叔也弱不了多少,跟誰都不虧,這次任務看來穩了!”
而那位雄武大漢對席無傷點點頭後,卻是大步走到了石執事麵前,對其微微一禮,又對下方諸位再次一禮,歉然道:
“諸位抱歉,季某方才有事耽誤了些,還請諸位見諒。”
“師叔哪的話!我們也剛到。”
底下不少修士頓時連忙擺手。
便連麵帶傲氣的梁仲康,態度也不由得收斂了很多,沒有再說出方才的話。
石執事見狀微微點頭,環顧四周道:“那這麼說,就剩下一個了……”
正說著,天邊卻是又有一道微胖身影飛來。
隻是速度比之天刀峰的季原,卻是要慢了許多。
晃晃悠悠飛來,惹得梁仲康看得著急,忍不住道:“這胖子怎麼那麼慢呢!”
似乎是聽到了梁仲康的話,那道身影在半空中忽然摸出了什麼,朝嘴巴塞了下去,旋即整個人速度暴漲,隻是眨眼之間,便從眾人頭頂飛過……兜了一圈後,才又踉蹌落在了石板上。
倒是沒有激起什麼氣浪,不過王魃也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
此人看起來頗為年輕,麵容還算端正,隻是身形微胖,肚子微鼓,整個人似是充了氣般,衣服都穿得比一般人大了一號,莫名有種喜感。
見到眾人朝他看來的各種目光,這位微胖修士似是有些緊張,連忙手忙腳亂地抬手作揖,嘴笨道:
“食仙峰陶、陶如意見過大家,我、我來晚了……”
說著,有些慌亂地從自己寬大的衣袖間摸出了一隻烤得金黃焦香的靈雞、一串靈氣逼人有若珠玉翡翠般的葡萄……
“那個……大家要不吃點?”
這番拘謹、慌張的模樣,頓時讓周圍的人群紛紛露出了無語之色。
便連梁仲康,都失去了吐槽的**。
不過卻也逗樂了人群中的一位女修,捂嘴直笑。
“綠萼,你傻笑什麼!”
旁邊一位修士忍不住道。
女修隻是捂著嘴,似乎樂不可支,都說不出話來。
人群中的王魃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對方手裡的靈雞。
“這個雞翅寬度和雞腿的肌肉狀態,應該是大晉本地的一種既能戰鬥,又可做靈食的靈雞,不是大冠雞就是玉蘭鬥雞……”
心中本能地掠過這些信息,王魃連忙微微甩頭,將這些東西拋到了腦後。
都已經快下肚了,就沒必要再細究它的品種了。
“行了,先下去吧。”
石執事冷聲道。
食仙峰陶如意連忙點頭、躬身,慌忙跑到了人群裡,巧的是,正好就站在王魃身後。
聞著對方身上傳來的各種食物的香味,若是平常時候,王魃或許和對方交流一番美食心得,不過眼下他卻是沒這個心情。
而眼見最後一位就位,石執事點了點頭,開口道:“好了,既然都到齊了,那我就說一下此次任務的情況。”
“心劍峰陸虞,你先出來。”
聽到自己的名字,人群中,悄然走出了一道身影。
一身簡樸無比的裝束,隻是背上奇怪的負著一隻沒有劍的劍鞘。
神色平淡,無悲無喜。
人群中的王魃聽到‘心劍峰’三個字,不由得朝對方多看了兩眼。
他記得沒錯的話,師兄趙豐便是拜在了心劍峰的那位孤劍須彌門下,這幾年來,卻是沒有半點消息。
初看第一眼,倒是並無什麼特殊之處,然而再仔細看去,王魃卻頓覺心中升起了一絲悸動之感!
他連忙側過雙目。
心中凜然。
“又是一個金丹……”
而且和方才的季原似乎相差仿佛。
這時就聽石執事道:
“陸虞,你此次任務乃是前往森國,調查宗門弟子失蹤一事,這是具體的情況……你就不用跟他們一起行動了,可自行前往。”
陸虞聞言,接過石執事手中的玉簡,隨即朝席無傷和季原微微頷首,轉身便直接化作一道劍虹消失不見。
不知為何,王魃似乎在這位心劍峰的弟子身上,看到了一絲孤劍須彌的味道。
見陸虞離去,石執事旋即看向下方眾人。
隨後讀出了幾個名字:“天刀峰季原、無影峰陳泰安……神秀峰梁仲康……”
“你們幾人的任務,是前往西海國南岸線雲蕩外的‘惡龍渚’,你們當中,以季原修為境界最高,他便是你們此行的領隊,一切情況,皆需聽從他的指揮,違令者,立斬不赦!這是具體的情況……”
季原並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接過了玉簡。
而被叫到了名字的修士們,雖然露出了意外神色,不過並沒有人有任何的異議。
即便是梁仲康,臉上也沒有不滿的意思。
一共七人,紛紛脫離了人群,走到了季原身後。
而石執事旋即看向剩下的六人,尤其是席無傷:
“純元峰席無傷、食仙峰陶如意、百花峰周綠萼、厚土峰甄伯恩、千流峰婁異,萬法峰王魃。”
“你們六人,當以席無傷為首,你們的任務也很簡單,前往南岸線蹈海鎮至雲蕩一帶,具體情況……”
聽到‘王魃’這個名字,季原身後的梁仲康不由得伸出了脖子,朝這邊張望了一番。
不過他並不認識王魃,除了陶如意,和百花峰的女修外,另外兩人他也不認識,故而目光也隻能在幾人臉上來回逡巡。
而王魃則是有意外地看了眼站在石執事身旁,像是凡間俠客一般的青年修士。
“他就是席無傷?”
本屆問道大會金丹境第一名,他雖然沒有參與鬥法,卻也在玄武坊市裡聽到過對方的名字。
沒想到竟然這麼巧。
“運氣還不錯。”
他心中暗道。
能跟著一位宗內金丹第一的修士一起外出執行巡查任務,想來這次外出,應該會比較順遂。
而交代了兩支隊伍任務詳情之後,石執事又道:
“雖然你們任務不同,不過雲蕩和惡龍渚距離很近,正好一道送你們過去,到了西海國,你們先去一趟風嶼山,地圖就在給你們的玉簡裡麵。”
說著,石執事便揮手召出了一艘雲船。
席無傷和季原當先便邁了進去,其他修士緊隨其後。
倒是梁仲康還念念不忘地在王魃和其他幾人身上掃了掃,卻終究沒有看出什麼來,隻得也上了雲船。
很快,雲船騰空飛起,朝著西邊飛去。
……
“……王師叔祖、王師叔祖?”
王魃透過雲船的船窗,出神地俯瞰著下方有些陌生的點點村落、城鎮……
卻驟然聽到了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王魃連忙朝旁邊看去。
卻見一位身著宗門製式法袍、看起來有些老相的修士臉上帶著一絲忐忑和緊張,正站在旁邊。
王魃微微思索,旋即立刻便認出了對方:
“你是……甄伯恩?”
“師叔祖,您、您知道我?”
麵容老相的甄伯恩有些意外,不過臉上旋即便浮出了一抹驚喜的笑容。
王魃頓時一笑:“記得,我去胡師叔那裡的時候,我見過你……你是哪位師兄的徒孫?”
其實當時隻是隨意一瞥,甚至名字也不知道,還是方才聯係起石執事讀的名字,他立刻反應了過來而已。
不過這卻不足為外人道了。
聽到王魃的回答,甄伯恩的臉上頓時又驚又喜,連忙道:
“師祖石姓諱光,家師鄧姓諱英。”
“石光師兄,鄧英師侄?”
王魃有些意外,腦海中不由得便想起了第一次獨自前往厚土峰時,接待他的長眉修士。
沒想到甄伯恩竟然便是他的徒弟。
“竟是鄧英師侄的弟子,那就是一家人了。”
王魃的態度也不由得多了一絲親近。
胡載熙對他修行頗為上心,除了助他修行《真陽戊土經》之外,還和靈威子一起為他推演了《太乙火真訣》,雖說自己也推演了出來,不過在對照胡載熙版本的時候,卻也頗有收獲。
對於胡載熙,他自是心懷感激,相對的,對厚土峰的弟子也自然而然多了不少好感。
“沒想到師叔祖竟然也被抽中了……”
甄伯恩感歎道:
“不過還好,聽說如今西海國南岸那邊已經被關太師叔祖平定了,現下頂多有一些被擊潰逃竄的低階修士,所以任務難度倒是不大,不像之前,幾波去蹈海鎮那邊巡查的師兄弟,都損失不小。”
王魃聞言,微有些好奇道:“蹈海鎮?”
他這兩日也特意去了解了一些西海國的情況,不過在玄武坊市打探的消息也都是隻鱗片爪,沒什麼有用的信息。
見王魃不太了解,甄伯恩連忙解釋道:
“咱們去的蹈海鎮和雲蕩那邊,之前據說就是塗毗洲、西陀洲修士渡海而來,登陸的地方……從雲蕩或者蹈海鎮出海,百餘裡的地方,有一片暗礁、群島,那裡就是惡龍渚,惡龍渚再往西去沒多遠,便是一片海障……”
“海障是什麼?”
王魃不由得好奇地打斷道。
“海障……弟子所知不多,也是從彆的師兄長輩那裡聽來的,隻聽說正因有這個,深海裡的凶獸才輕易不得闖入近海……”
甄伯恩目露慚色道。
王魃聞言,一時倒也想象不出這海障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
不過好在他們的任務並不需要出海,隻在蹈海鎮與雲蕩這一片。
具體的巡查內容他還不太清楚,上了雲船之後,大家便都各自修行,幾乎沒怎麼交流。
如今已經一口氣飛了三日之久。
看這樣子,似乎還要繼續下去。
不過王魃的想法並沒有持續多久,駕馭著雲船的石執事便睜開雙眸,開口道:
“咱們到了。”
到了?
王魃忍不住朝下方看去。
隱約可見下方一座座城鎮、森林、湖泊……
卻唯獨沒有見到大海。
王魃不由得有些疑惑。
這裡,就是西海國?
不止是王魃,雲船上不少如王魃這般第一次執行巡查任務,透過船窗,疑惑地看向下方。
很快,雲船迅速下降。
下方,一座城池在王魃等人的目光中,迅速放大。
隻是轉眼之間,一座縱橫數十裡、人流繁華的巨大城池,便映入了王魃的眼簾。
“好大的城!這裡麵……都是凡人?!”
看著底下的城池,王魃不由得麵露驚容。
這裡麵當然不止有凡人,但是他能感受到其中的氣息,修士的氣息並不多,凡人才是這座城的主人。
一座以凡人為主的城池,竟有如此大的規模,這簡直超出了王魃過往對凡人城池的認知。
至少,在他見到過的陳國、燕國境內,凡人的城池,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規模,甚至最大的和這座城池比起來,也最多十分之一都不到。
關鍵是,看到雲船從高空落下,這裡的凡人們非但沒有像燕國那些城池裡的凡人那般驚恐,反而不少人都揮動雙臂,熱情地朝著上方打招呼。